第1章 鬼哭嶺

「天黑了。」

徐初站在窗檯前，望著躲在雲層后，只漏出一絲絲微光的月亮自語道。

只是很快，雲層就遮住了整個明月，連這一絲絲微弱的月光也不肯分給世人。

天際昏暗如墨，斑駁的雲層堆疊，不知是哪個神仙喝醉了酒，肆意在銀河上潑墨。

徐初低下頭，透過窗戶看向樓下的山崗。

幽暗的山崗此刻如此靜謐。

連蟲鳴聲都清晰在耳。

一束手電筒的光撕裂了夜晚。

徐初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個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少女緩緩走近，淡淡問道：「有什麼事？」

「老闆你好。」少女深深地鞠了一躬，卻險些摔倒，背後沉甸甸的書包也歪了。

看起來像是被書包壓倒了。

徐初扶了一下她，她也很快站直了身子，雙手伸在背後扶穩了書包，「謝謝老闆，你這裡的墓地多少錢？」

銅鈴般的雙眼清澈無比，藏著若隱若現的哀痛。

「你有錢嗎？」徐初打量了一下她，洗到發白了的牛仔褲，和有幾個破洞的t恤，看起來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少女局促地咬了咬嘴唇，銅鈴般的雙眼清澈無比，閃著若隱若現的堅毅：「我，能不能先寫欠條？也可以打工還。」

徐初愣了愣，看了看她背上的書包，而後拿起了一把鏟子，道：「跟我來。」

跟著手電筒的光，徐初帶著少女沿著崎嶇蜿蜒的山路上前行。

少女將書包背在了身前，雙手放在下面穩穩地拖住，像是母親抱著孩子一般安穩。

「老闆，整座山都是你的嗎？」

「嗯。」

「好多墳啊。」少女環顧著四周道。

徐初問：「你不害怕嗎？」

「不怕。」少女答道，銅鈴般的雙眼清澈無比，閃著若隱若現的勇敢。

徐初沒說話，少女又問道：「墓地是不是很貴啊？」

「不要錢。」徐初淡淡道。

少女錯愕，以為聽錯了：「不要錢？」

徐初點頭答道：「這裡埋葬窮人、無家可歸的人，還有冤魂。」

「老闆好偉大。」

「……」徐初一時間不知怎麼接話，第一次聽有人說他偉大。「你叫什麼名字？」

「小悠。」

徐初點了點頭，又問：「是你什麼人？」

「啊？」小悠愣了一下，然後才明白徐初的意思，低聲道：「我媽媽。」

「嗯。」徐初停了下來，「就這裡吧。」

這片山崗是黃土山，比較好挖，小悠很快就挖好了一個坑，伸出擦了擦額頭的汗，微涼的晚風很快又讓她清涼了下來。

像是母親輕輕地給她搖扇子，在每個停電的夜晚為她驅走酷暑。

捧著骨灰盒，小悠小心翼翼地將承載著母親歸宿的盒子穩穩噹噹地放入坑裡，隨後填埋，堆墳……

不知過了多久，一座埋葬著故人的新墳便已完成。忙完一切后，小悠跪在墳前，拜道：「奶奶，還請安息，小悠已經畢業了，不用再牽挂小悠了。」

「奶奶？」徐初疑惑，「你不是說你媽媽嗎？」

小悠看著墳頭道：「嗯，我是媽媽撿來的，她很老了，就讓我叫我奶奶，可能是怕叫媽媽會讓別人笑話我吧。」

「我叫她奶奶，但是跟別人說的時候，我都說她是我媽媽。」小悠看著徐初笑著說道。

銅鈴般的雙眼清澈無比，閃著溢出眼眸的幸福。

「其實奶奶也喜歡我叫她媽媽的，有幾次我叫了之後，我都看到她眼睛紅了，還有一次偷偷哭了。」小悠回憶著過往道，「後來她生病了，一直沒醒來，但是只要我一喊她媽媽，她的手指就會動一下。」

小悠深情地望著墳墓，銅鈴般的雙眼清澈無比，閃著飽含幸福的淚光。

……

「老闆，能不能讓我在這裡打工啊？」回到了徐初的家裡，小悠看到屋裡的招聘啟事後問。

徐初道：「這工作沒什麼前途的。」

事實上，徐初的確一直在招工，但是一直沒人來應聘。

「不會不會。」小悠道。

「那行，月薪8000，不包吃住，但這裡有鍋，你中午可以煮飯。早上10上班，下午5點下班。」

很快就簽了合同，小悠就開開心心地下山了。

徐初收起了合同后，突然開口：「不要再跟著她了。」

「我……想看看她，很晚了，她怕黑。」

不知哪個方向，傳來了一句滄桑沙啞的聲音，聲音中有些哀痛，還有哀求。

「這裡是我的地盤，她不會有事的。」徐初淡淡道。

「……謝謝。」

徐初抬頭看了過去，一道縹緲的影子若隱若現，依稀能看得出一個人的輪廓，不過已經沒有四肢，軀體也有些虛無縹緲。

唯獨一張臉清晰完整。

那是一張十分蒼老的臉，深深的褶皺布滿整張蠟黃的臉，蒼白的頭髮記錄著時光的流逝。

小悠如果在，並且如果看得見的話，她一定認得出，這是將她從襁褓里的棄嬰養大成人的母親（奶奶）——葉秀萍。

徐初將葉秀萍的魂魄帶回到墓地，放下一張符籙，這符籙能夠讓她的魂魄安然地存在陽間。

前提是夜晚。

「太陽升起后，記得躲進墓穴里。」

葉秀萍站在原地，獃獃地望著山下，她發現這裡居然能直接看到她家所在的方向。

甚至能感覺到，小悠此時的心情是難過的，但又是開心的。

「謝謝。」

她明白了這是徐初的好心。

徐初沒再管葉秀萍，而是沿著山路繼續前行，他在巡查，這座山因為歷史原因，埋葬了無數屍骨，很多已經是無人拜祭的荒墳了。

不過徐初並沒有將它們移走，畢竟這裡的空地還足夠。

徐初巡邏的目的，一是防止有人偷偷將骨灰葬在這裡，二是看看有沒有孤魂野鬼遊盪。

這是他的特殊能力。

在星光與月輝的陪伴下，徐初沿著既定的路線巡查。

這座山叫做鬼哭嶺，傳聞每到晚上，就能經常聽到有鬼魂在哭喊，以至於每到晚上，這裡就沒有人煙了。

除了徐初。

這些傳聞實際上都是真的，他也一清二楚。

「行了，別哭了。」徐初看著眼前一個女鬼說道。

這女鬼白衣素妝，面容姣好，能看得出活著時候必然是一個美人，此時的她哭著稀里嘩啦的，兩行淚水不停地兩隻撲閃撲閃的流出，劃過了清秀的臉，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女鬼看到徐初，擦了擦眼淚，不爽道：「誰像你一樣沒心沒肺的，活該單身一輩子。」

徐初也不在意。

「話說，我還要多久才能還陽？」

徐初掐指一算，「不知道，繼續等吧。」

「嗚嗚嗚——」

徐初揮了揮手，讓她繼續哭，而他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