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採購房與文明輪迴者

「坐，坐著吧。你身體不舒服，就多歇息歇息。反正我們採購房，也沒有那麼多許多事情做。」

中年太監季管事伸手扶著，按著季梁的肩膀讓他坐。

季梁順著，重新坐回了書桌前的凳子上，然後再看向這位季管事，臉上帶著一些應該流露出來的惶恐。

在已經融合的記憶里。

這位季管事，是這皇宮裡，東宮中，專門負責東宮這兒一應物資採辦的管事，

管著他們這一房，採購房的太監。

位置不高，但很緊要，權力也不小。

東宮裡一應太監宮女，總有求他的時候，絕對是個肥差。

只是據說講，這位季管事能坐上這位置，是上面有人照顧。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更不敢讓人得罪。

不過這位季管事雖然坐在這豐腴，油花花的位置，但至少表面看起來，卻過得很節儉清貧。

季梁這會兒帶著這兒狹小的屋子，就是這位季管事居住的地方。

另外，這位季管事風評也很好，不光對上謙卑，

對下，對著這一應採購房的太監都少有欺壓，只有真犯了錯誤，才會給嚴厲的懲罰。

不像其他房的管事公公，就像是因為身體殘缺導致變態，對上獻媚，對下卻是非打即罵，手段殘忍，似乎就喜歡虐待人。

另外，

不管其他，單對季梁，這位季管事真是個好人。

季梁這一世，這個『季』就來源於這位季管事。

也可能因此，這位季管事對季梁格外照顧。

「還看書呢？難得，難得，我們小梁子還知道讀書了……」

這位季管事的聲音將季梁從思緒中拉了回來，然後下意識轉過頭望向自己手裡，

就看到自己手裡，還不經意抓著先前那本《春日房中圖》。

然後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聽到這位季管事原本調笑聲戛然而止，

然後一聲一下提高了許多，尖細地喊道，

「哎呦，哎呦，我的小祖宗誒，你怎麼把這個翻出來了……」

先是聲音上揚，緊跟著又低了下來，朝著虛掩著的門外望了望，見沒人聽到，才鬆了口氣，

然後慌張著，一把從季梁手裡搶過去，

「這哪是你該看的東西呦，小祖宗……」

季梁也反應了過來，看著這位季管事緊緊拿著那本書，原本白而發皺的臉上漲得通紅，

季梁也有點尷尬。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屋裡電視櫃底下翻出了你父親的珍藏光碟，

正在光看的時候，你父親這時候開門進來了……兩個人都很尷尬。

「……這個，你看了？」

季管事臉臊紅窘迫了一陣，然後還是低下聲，再問了句，

「季管事……這個東西……嗯，看了一點。」

「季管事恕罪，我不該胡亂翻動您的東西……」

季梁有些尷尬，然後表現出誠惶誠恐的神情來，起身朝著季管事請罪。

「誒……怎麼又站起來，讓你坐著你就坐著。」

季管事看得出來，也有些臊得慌，畢竟這最私密，陰私的東西給人翻了出來。

換作別人，這時候就該是雷霆暴怒，不得好好折磨下季梁，才能緩解心頭情緒。

但季管事只是望了望手裡這書，然後將那書放到旁邊被褥底下掩蓋起來，

再回頭望向季梁，

「我怎麼會怪你，要怪也是怪我沒將這些東西收拾好。我放你進來就該想到，這東西該被翻出來……」

說著話，季管事再望著季梁，忍不住再嘆了口氣，

「說起來，你也是到了少年慕艾的時候，難免有些心思。可咱們啊，一在這宮中，二是身體殘缺之人。」

「即便再是想這些，也是沒用的。知道了這些東西，也是痛苦。不如不知道。越是看越是痛苦……」

「孩子啊，你真不該看這些東西……咱們都是可憐的人。」

季管事說起來有些悲傷。

季梁聽著，這本該是安慰的話吧，也有些悲傷。

艹！他真想爆粗，但他這兒一夜之間，突然到這兒變成了個太監，都不知道該罵誰。

「我知道了，季管事。」

季梁低頭，應著，這一刻，真是真情流露。

「哎……頭還疼不，要實在疼，等著出宮的時候，找個大夫再給你瞧瞧。」

「不用了，季管事，我感覺已經好了。」

季管事站著，季梁坐著。

伸出手，季管事還揉了揉季梁的頭髮，也是輕輕給他按了按。

「嗯……好了就好。在這兒深宮大院里，咱都是奴婢，沒有別人的會心疼咱們自己，咱就得自己照顧好自己，自己知道心疼自己，知不知道？」

「我知道了，季管事。那季管事，我就先去忙了。」

季梁站起了身說道。

「忙什麼忙，今天咱們房要忙的事情都已經忙完了。你就直接回去休息吧。」

季管事也沒再留著季梁，出聲應著，

「咱跟小新子講了，讓他照看著點。你要是再有哪裡不舒服，就讓他來找我。我總歸是有點辦法。」

季管事捏著手絹在手裡，說著。

「謝謝季管事。」

「不用謝我……嗯……你是要想看書，我這裡還有幾本書。那些書你就別看了，這些書願意看還能拿一兩本走。」

「這要想往上走，多讀些書總是要的，讀書才知道道理，才知道好壞……我從前教你識字也是這樣，希望你能讀些書。」

聽著季管事的話，季梁沉默了下。

季管事對他這一世是真得好，說這些完全是掏心掏肺了。

「那，季管事，我想看這本。」

季梁指了指那本《天理注》。

雖然此刻的境況讓他悲憤，

但還是不得不面對已經發生的現實。

那就不光從這身的記憶里，也從更大的範圍，

了解下現在身處的境遇，到底有多糟糕！

「這本啊……」

季管事將這本書拿了起來，目光在書頁上停留了下，

「這是本好書，這是學貫中西的徐大學士的著作。講了天地和四方人文。」

「要對那自由飛翔的燕雀啊，能知道這世界究竟多寬廣。」

「咱們卻像是關在圈裡的禽獸，知道世界多大，卻只是咱們更難受……」

說著話，季管事再望向這一世，還只有十六七歲的季梁，

又再漸止住了聲，最後長嘆了口氣，還是將這本書遞給了季梁，

「拿去吧，想看的話就看看。看看也好，總該多知道些……要是哪裡不懂，就來再問問我。」

「謝謝季管事……」

季梁伸手，接過這本書。

只是手剛觸及到這本《天理注》，他整個人就一下愣住了。

和這本書無關，

只是恰好這時候他腦海，或者意識中發生了件事情。

是一條信息，或者是一條真理。

就像是伴隨著他穿越而來，只是延遲了一些。

他好像冥冥之中，

感覺到就在這瞬間，或者說從他穿越過來的那一刻開始，

他就變成了一種名為「文明輪迴者」的存在。

只不過他現在，意識才徹底理解過來。

「文明輪迴者」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冥冥之中感覺到的東西要更晦澀奧妙。

而成為這「文明輪迴者」后，他的身軀沒有變化。

只是，從此之後，如果他一世中，或壽終正寢，或者半道崩殂，就會再有下一世。

攜帶記憶的下一世。

只要整個文明沒有滅絕，還有新的人類誕生，他就能夠一世世一直活下去！

另外，每一世，他都還會誕生屬於『文明輪迴者』的獨有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