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向前 向前

「當樹葉被人看到的時候，那距離它落下就不遠了。」

季梁對伍永，還有錢先生兩人說道，

「伍永你負責暗線人員，錢先生您負責其餘人員。分批撤離京城吧。」

伍永和錢先生兩人略微遲疑過後，就點頭，

「梁爺，我們往哪裡去？」

「去更廣大的地方。京城其實從來都不是最合適我們的地方。目前的話，先撤去嶺南州吧。錢先生，伍永你們也要撤離。」

伍永聽著季梁的話，點頭。

然後一下察覺到什麼，猛然抬起頭，緊盯著季梁，

「梁爺，那你呢？」

錢先生也轉過頭，看向了季梁。

「我？」

季梁笑了笑，

「我現在的位置過於明顯，只要我不見蹤影，很快就會被察覺。而這個時候我突然消失，太過顯眼了。

京城中，我們有不少人員，這些人員撤離都需要時間。我需要拖延一些時間。」

季梁就如同京城中所有人員的主線，難免和許多人都有些聯繫。

如果他不管不顧，從京城離開，引起注意過後，

再有人順著他的生活軌跡盤查，總會有些無法抹除的蛛絲馬跡。

而到時，還留在京城中的一眾人員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所以，季梁不能動，在京城中人員未曾撤離結束之前，最好都不要和這些暴露聯繫，引起注意。

「等到京城中，我們需要撤離的人員撤離過後，我再撤離。」

「這怎麼行！梁爺。」

伍永反應有些激動，一下站起了身，

因為季梁說得話，反過來也成立。

如果屬於他們的人員大量撤離，而梁爺還留在京城，

梁爺就相當於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危險中。

「怎麼不行？」

季梁臉上還掛著些笑容，

「梁爺，怎麼能讓你掩護我們離開。要掩護，也是我們掩護您。我死了都不要緊，但梁爺您要是出了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辦？」

伍永有些激動，用梁爺的安危去換他們的命，那他寧願去死。

「……梁爺，如果要撤離京城的話，您隨我們一起撤吧。如果有您冒著生命危險掩護我們撤離，大家可能都很難同意。」

錢先生也忍不住出聲說道，

雖然表現的沒有伍永那樣激動，但一下坐直了的身軀，抓著桌角的手忍不住發力，種種還是顯露出錢先生的心不太平靜。

季梁聞言，望了望伍永和錢先生，再有些沉默。

可能是因為作為一個輪迴者，

季梁一直沒怎麼將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望著兩人，季梁又再沉思許久，隨後再露出笑容，笑了笑，

「怎麼不能？我說過，我們是平等的。為了理想，你們可以犧牲。為了理想和那個新世界，我也是可以犧牲的。我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若我只是叫你們去犧牲，而我自己站在後面。那我是為了理想還是為了你們犧牲后換來的權利，那如同皇帝又有什麼區別？

我不是要當皇帝，我和你們並沒有什麼區別。

成事有我，成事不必在我。這些話，我希望伍永，錢先生你們能夠記住。」

季梁臉上帶笑，很平靜地說道，

錢先生能完全理解季梁的意思，如若需要他犧牲，他也能夠毫不猶豫。

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季梁，於是只能攥著桌角的手愈加用力，

而伍永，雖然也能理解季梁的話，但是完全無法接受讓季梁冒險，

「梁爺，這不一樣。」

伍永急得滿頭是汗，像是在尋找什麼能說服季梁的話，

激動了陣過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再急忙說道，

「梁爺，您是我們的領袖。雖然我們平等，但是我們分工是不一樣的。不該由您來冒這份險。

如若您有個危險，我們該怎麼辦？梁爺您領著我們向前，您不在了，我們去哪兒！梁爺，您不是要掩護我們，您是要拋棄我們！」

說著這話，伍永眼睛都有些發紅。

「……梁爺，伍永說得是對的。我們是需要您，讓我們的力量團結在一起的。只有您在，我們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力量。我們需要你，梁爺。需要你給大家指引方向，讓我們知道朝著什麼地方前進。我們無法接受您冒險掩護我們撤退，除了個人感情。更重要的是因為，你對我們很重要。您的生命並不僅僅屬於您自己。將您置身於危險中，實際上是對我們所有人的不負責。」

錢先生言語還算克制和冷靜，但也站起了身。

「是啊，梁爺。如果要撤的話，也該是您先撤離。不說別人，就說我自己，我心甘情願為梁爺您撤離而犧牲。」

季梁望著激動的伍永，還有同樣難以接受的錢先生，

從凳子上重新起身，

微微仰頭，季梁思索了陣過後，重新望向兩人開口說道，

「我相信你們願意為我撤離而犧牲，正如我說要留下來掩護你們撤離。」

季梁轉身，目光投向兩人，

「如果我死了，那還有你們。」

聽到季梁直接提到死，伍永更加激動，想要出聲，

不過季梁手搭在他肩膀上，攔住了他的話。

「我或許算是第一粒落在草地上的火星，但如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靠得卻不是我這一粒微弱的光，而是廣闊大地上，每一粒努力發著光和熱的火星。是他們構成了那燎原的大火。」

「或許未來一天，我會死去，你們也會死去。我們現在的所有人都會死去。代表我們的那一點火星會熄滅，但我想大地上這點星火，永遠不會再消失。新的星火會因為我們的存在，不斷的誕生。」

「我們不需要什麼神仙皇帝，也不需要救世主。」

「我也不是。」

「不需要什麼高高在上的，低下頭來說，要拯救我們。」

「我們，不需要人來拯救。我們只需要推倒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我們自己，就可以創造我們想要的世界。」

「我，只是我們中的一員。希望你們知道，我也是可以犧牲的。」

季梁在今天出宮之前，做下這個決定之前，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我做這個決定，不是衝動，而是深思熟慮過的。我的理想，已經書寫在了你們身上，我能做到的都已經傳播給你們。我作為第一粒星火的使命，實際上已經完成。

我這一生的價值，就都在你們身上，而不在這身皮囊。

所以，我不可能為了這身皮囊的生死，再去犧牲我們共同的理想。

雖然你們可能感情上難以接受，但，保全京城一眾人員的安危，我覺得是勝過我的。

只要你們還在，我就會還在。

而且，也不是說我就非得留在這裡等死。只是讓你們先離開，等到你們撤離完成，我肯定還是要走的。」

說到最後，季梁話語再輕鬆了些，笑了笑。

但錢先生，伍永兩人卻都紅了眼眶。

「梁爺！」

伍永不禁喊了聲，止不住悲傷，

因為他知道，梁爺真得已經做下了這個決定。

「……向前，向前……新世界！」

沉默了好一陣過後，伍永緊緊望著季梁，眼裡含著熱淚，有些嘶啞地唱起了這首他們的歌。

「向前，向前……新世界……」

季梁笑了笑，目光恍惚了下，也跟著輕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