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太子陳熹
「太子殿下為國守關,居功至偉,我為殿下飲勝!」
楊穆公端住酒杯,第一個起身響應,其他群臣紛紛跟上。
陳熹殿下笑著說道,「穆公好風采!不減當年啊,我守北關,安氏,越人衛兩邊,想想昔日陛下同穆公三路拓北邊,伐蔡,鎮南,著實讓小子們汗顏。日後還望您老不吝賜教。」
楊穆公雖是武將,但能有今日,朝堂智慧也早已爐火純青,聽出太子所指,並未答話,只是同樣拱手行禮。
太子回身,說道,「想我守北關已經十數年,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此言一出,如同無聲驚雷,別有心思的人,恨不得能分身之術,將消息傳回家族中去。
落座環視,發現諸臣都開始抹汗,神色各異,似是怪罪這溫度怎麼如此高。
「哈哈,陳辰知道我回來特意給我安裝的地龍,想我北地苦寒,如今回來,卻能這麼舒適,這下輪到別人去受罪嘍。」
陳熹十分欣慰,滿意弟弟的表現,而楊穆公同樣點頭,他久經戰陣,暗疾纏身,即使披袍踏火,內心清明,也不覺得燥熱。
而二師傅商睿,率先坐不住了。怒而起身,只恨旁邊沒有桌子供他拍。從懷中掏出一物件。
「殿下看這是什麼?」
眾人看去,原是一塊如蘭瑾玉,美妙絢爛,渾然天成。
「僅此玉包金能換一城。」
聽到它的價值滿座嘩然,眯著眼細細端詳,才注意到玉中竟有薄薄一層金,不知是以何種工藝製成,以往都是金中鑲玉,而玉中含金,確實可喚作玉包金,名副其實價值連城的重寶。
而楊穆公看著,卻越看越覺得眼熟。
「而這,是念南王,送給我的禮物。」
此言一出,不止商睿,在座諸臣紛紛看向太子陳熹,他們知道商睿是文學館大學士,以為知道皇子賄賂大學士意味著什麼。所以他們想知道身為太子的陳熹殿下怎麼回應,或者打算怎麼做。
而楊穆公則瞳孔緊縮,想起了這枚玉的來歷。
果不其然,太子露出痛苦惋惜的表情,喃喃道,「一城嘛。」
商睿自信的坐下,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地向剛剛回朝的太子殿下表了大大的忠心,卻聽到陳熹失笑道,
「商師傅,你是讓誰來估的價,趕緊抓住不要讓他走脫,差點吃了大虧。」
這表現和回答,完全出乎商睿的意料,他放在扶手上的小臂不由得顫抖起來,恨極了這種不符合自己預計的感覺。
陳熹招手讓侍女托盤將玉呈上來。掀開袍服,自腰帶摘下一玉佩,二玉相合為一珏,彷彿有了感應一樣,發出熒熒光彩。
太子手中那塊,同樣含扇形金箔,二者相合,正好完整呈現了碧空染耀日升圖。
「這是當年忠王傅憶連破三郡二十城,陛下親手賞賜的,因吾弟年幼,不慎損壞之後,傅大哥又分贈吾二人。而今你卻說只值一城,是不是好笑,哈哈哈..」
太子陳熹仰天長笑,而滿座卻無一人敢應,噤若寒蟬,這番話的嚴厲還在其次,忠王傅憶,才是像禁忌一樣,不能被提起的名字。
笑聲漸弱,陳熹叫道,
「商大學士。」
商睿聽言,雖不至於戰戰兢兢,卻早就心中忐忑,站起身,弱弱地應道。
「太子殿下,臣在。」
再也不敢以昔年的老師,太子洗馬而自居。
「大學士你新掌文學館,不了解內情也無可厚非,現今就將這二玉合一送給你,願你屈尊幫助吾弟,這份束脩可還滿意?」
之前一邊說話,陳熹一邊走向商睿,現將玉珏遞到他面前。
商睿低頭,羞愧難當:本想表明堅定的立場,沒想到裡外不是人,只能尷尬地收下,回頭再獻給殿下,自己恐怕還沒有配享此等重寶的命格。
在偉岸的太子面前,商睿低了半頭。陳熹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安坐。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日,我們不談國事,只聊家事。」沉聲道,聲音不像剛剛那般高亢。
「才回來不久,本無暇理會風聞,因多年來,要回來處理的事情實在太多,沒想到這股風還竟刮到了我的府上,刮進了我的耳朵里。」
伸手虛指自己的腦袋,掃了一圈眾人的表情,太子陳熹繼續說道。
「相信諸位都知道我說的是何事,本來我是不相信的,傅公是什麼人,立的是什麼功勞,封的是什麼號,想必在座的一清二楚,我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公然刺殺!」
隨著聲量提高,陳熹重重地拍在扶手上,若非控制力度,即便拍碎,也難消心頭之怒萬一。
「我當是傅公造了什麼倒行逆施,不忠不義的大罪。原來本是在老家頤養天年,應了陛下的召用,行度田大計,招了恨才有此禍。」
「傅公,自我幼時起就悉心教導,恩同再造。如果此仇不報,我枉為人。」
用平靜的口氣說出可怕的話,眾官汗如雨下。
「王大人。」
坐在中后位置的王庸,無論從資歷還是地位來說,都萬萬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事,本來只是因為受邀,當公務來走個過場。
「你是御史監察,也是傅公親炙,你我師出同門,關於此事應該從何查起,不妨說說你的想法。」
只能坐直,正色道,「不敢,殿下所言非虛,本官亦有所耳聞,今日來前還聽聞,已有六乘傳飛馳入宮門,想是呂公公已將前因後果搞個清楚,面呈皇上。如今之策,唯有暫且擱置度田,等陛下與傅公商議之後,再行定奪。」
太子陳熹臉上似笑非笑,重複道,「王大人也要擱置度田。」
還不等王庸解釋,旁邊有官員起身,朗聲道:
「下官有話要說!」
陳熹看著這位年輕官員,雖然不認識面孔,但是觀其不經意間露出的領口、腕口的錦繡,就知道出自顯貴之家。
「這位是?」
「下官是戶部主事於有德。」
「於大人,有何見教。」
「太子殿下功在社稷,見教不敢說,愚以為,現在不宜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