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穿著可愛的水手服手拉手上學的路上,長相迥異的兩個孩子卻擺出了截然不同的表情,女孩興奮地東張西望。原本上學的路途中應該看膩了的場景,但是她還是指東指西興奮地對旁邊黑著一張臉的男孩說著些什麼。
比如「花店的門口花的擺放變了」、「那家人曬的衣服真搞笑」、「那邊的房子拆了」、「那個人的假髮歪了」、「那些小太妹好像很可怕的樣子」、「那個大哥哥長得好帥好想嫁給他」之類的話總是源源不斷,似乎永遠也說不完的樣子。
「奏音,你不開心么?」琴音突然停止了對新奇事物的發覺,歪過頭湊在奏音面前問道。
「沒有。」
「吶,奏音。」
「嗯?」
「你覺得在別人家工作很丟臉么?」
奏音愣了一下,轉頭看著目視前方滿臉笑容的家姐,與黑髮相反的紅眸暗了暗,看著前面人頭攢動的大街面無表情:「沒啊……唔。」
「哦?我懂的啦,這份工作可能比起普通公司職員來更難對別人說出口,給人像是僕人的感覺不是么?但是我很滿足啊,收入高又輕鬆,那大哥哥……應該也不像是壞人,爹地看起來做得很開心的樣子。」琴音扯了扯奏音的臉頰,及肩的長發隨著她略有些誇張的笑發來回晃動,奏音早已見怪不怪,在他印象里家姐總是在笑,考試考砸了的時候也是笑著向媽媽打圓場。
「爹地是個好人哦,每月的工資大部分都寄回來告訴媽媽要給我們買好吃的好玩的,雖然他做得一手好菜但自己吃的東西卻能省就省……所以!以後要對爹地好一點!」見奏音不說話,琴音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著。
「嗯,知道了。」奏音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奏音看著說得眉飛色舞的琴音似乎被感染了一樣,板著的笑臉有所緩和,他相信並且接受琴音的想法,但對於最重要的人他選擇包容。
「乖啦,爹地說明天我們就可以轉學去那個大名鼎鼎的冰帝上學了,而且不用我們家交學費全是他的僱主出錢,是不是賺到了!」
「有錢人就是愛施捨,你也不用強裝出興奮的樣子,我是無所謂到哪都一樣,但是你走了那傢伙怎麼辦?像那種為了滿足自己的施捨拒絕不久好了。」
琴音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陰霾,但之後便依舊笑得無所謂:「沒問題的啦,他沒有我一定也能和大家相處得很好!拒絕的話爹地會很為難的,有錢人都比較敏感嘛你懂的。」
像是接受了琴音的說辭,又像是知道自己的話無法改變琴音的想法,奏音便不再說話,哼,反正他是巴不得她早點離開那冷冰冰的傢伙。
她將奏音送去教室后就蹦蹦跳跳走向自己的教室,和同學打過招呼後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放下書包后就迫不及待的別過頭對著同桌大聲說道:「早上好!」
身邊的男孩理也沒有理他,似乎做了什麼運動後有些狼狽地微微喘著氣,依舊自己跟自己下著將棋。
她的同桌在她看來是和弟弟有著微妙的相似點,都十分彆扭,打從剛入學時她就瞄上了這個長得十分清秀卻故意與集體疏離的男孩,無論每年一次的分班他們在不在一個班級琴音都死纏爛打不誤。
「哎,神代同學你幹嘛老纏著他啊,雖然長得好看但好像很恐怖的樣子。」
「沒有啊小征是個很體貼的人。」
「他整天就知道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地下棋,根本不怎麼理你不是么?何必自作多情。」
「哈哈,小征在私底下對我很熱情的哦。」
對於別人的質疑琴音向來不為所動,在她看來小征就是最好的朋友,其實是個很體貼單純又心地善良的人,在她死纏爛打著和他交朋友之前就知道其實他時常就會做些善心的小舉動幫助班級里遇到小麻煩的人,只是他們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恐怖?無稽之談啊。
經過4年的死纏爛打琴音覺得和一開始比起來他們的關係親密了很多!雖然在旁人看來依舊是琴音的一廂情願,但是她卻不這麼覺得。
見對方只是對著自己的棋盤不理她,琴音鍥而不捨:「小征小征小征小征……」
肯定不想別人說得那樣,她看得出小征肯定也是在意自己的!因為她是小征唯一的朋友啊,小征也是自己除了奏音外第一個那麼要好的朋友。
「那個……」
「將軍。」被喚作小征的男孩將已經退敗了的王將遞給了死死盯著他看的琴音:「給你了,失敗的王沒有任何的意義。」
琴音有點受寵若驚,但還是連忙擺了擺手:「還,還是不要了吧,少了一個棋子的話這副棋不就作廢了么?而且小征不是很愛下棋么,怎麼突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了?」
琴音隱約有些不安,他不會知道了自己要轉學的事情吧,那雙和奏音相似的紅色眼眸就像可以看透所有的東西一樣,不過比起奏音的鮮紅她覺得小征的眼睛有著一種十分溫柔的感覺。
「我剛剛就走在你們後面。」
男孩只把話說了一半,聽到她和神代奏音說轉學消息的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了慌神和不安,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錘了一下而已。
見琴音和她那討人厭的弟弟走向了高年級的方向,他不知道為什麼不知所措了起來,不知道等會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她道別的話,他奔跑了起來,直到到達教室已經大口喘著氣,這樣才讓心裡稍微好受一些。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慌亂地拿出了棋盤和往常一樣下棋,但是心卻不在那一個個棋子身上,如果琴音看得懂將棋的話一定會發現他下得雜亂無常,很多棋子根本就走錯了。
琴音露出一個有點難看的笑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明明一開始是自己先開始接近他的,說著要成為永遠的朋友這樣的話,到頭來先放棄的卻是自己,她知道如果自己執意拒絕爹地的轉學建議的話其實是可以的,但是這樣會讓爹地在他的僱主面前很為難,她不能放棄自己的家人,所以只能放棄他了。
我真是個差勁又惡劣的人啊,琴音自責的想著。
「這個王將就是我。」
「啊?」
「這個王將就是我。」男孩雙眸的顏色紅得刺眼,雖然是坐著仰視著站著的女孩,但不知道為什麼卻顯得氣勢十足,「王者只要變得更強就可以了吧?以後……如果有機會再見面的話,我會讓你見到與現在不同更強大的我。」
男孩稍微停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說道:「我也期待你能變強,不要總哭了。」
「知道了!我會打電話給你的!會有很多機會再見面的!」琴音開心地笑著接過留有溫度的棋子,雖然內心其實深知獨自以後有了各自不同的校園生活后關係必將疏遠,甚至漸漸地不再聯繫,但是她不想讓這種事發生,「小征畢業后準備讀哪所中學?」
「帝光,只有這樣數一數二的籃球強校才有征服的意義。」
「那到時候我就抱小征大腿了。」琴音滿懷自信地發誓:「這次是爹地的僱主主動提出的慷慨建議,拒絕的話會讓他很難看,但是小學畢業后我一定會努力再來找你的!」
「拭目以待。」男孩點了點頭,露出了難得的微笑。
這一天的時光短暫得讓琴音感到惋惜,校門口臨別的時候奏音只是插著口袋不耐煩地站在離琴音稍遠的地方默默地看著他們,淡金色和紅色的身影站在夕陽下在他看來真的是十分閃亮。
琴音的不舍讓奏音感到十分不爽。
說到底這樣的友情到底能堅持多久?隨著時間和結交新的朋友的過程就會慢慢的疏遠起來,這樣依依惜別的樣子真的是無聊透頂,對過來想和自己說些道別的話來套近乎的女孩給以兇狠的目光,奏音無聊地吹著口哨。
「那個……我會發簡訊給你的。」琴音強忍著心中的酸楚和即將奪眶的眼淚,佯裝著笑容說道,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也還沒有什麼閱歷,這樣的離別還是第一次。
「嗯。」
「那個……如果有事要商量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嗯。」
「我期待你變得更強哦!」如果奏音知道這句話對小征對勝利看得那麼重那麼執著的話,她是解釋刀架在脖子邊也絕對不會白目地說出來的。
「絕對。」
胡扯八扯地說了很多東西,但大部分都是她自己單方面的說,小征表情平靜地聽著,她以前從來都沒有因為小征的冷淡而生氣,但她現在卻對眼前平靜如常的男孩感到有點生氣,為什麼只有她難過得快要死了?
而當琴音這麼想的時候男孩在心裡卻在責怪自有點想哭的醜態,他有點佩服說個不停的琴音,在這種離別的時刻他說話說得很少就是怕一不小心把感情給帶了出來。
琴音則是怕自己一不說話就會哭出來。
對於12歲的孩子來說這樣離別悲傷得就像生死離別了一樣,但是就是這樣一次次的離別才讓孩子慢慢成熟起來長成大人,等他們長大了才發現當初的自己雖然十分弱小但卻純真。
「琴音,走了。」
「嗯……那……小征拜拜。」琴音強忍著淚水說完就轉過身,在轉身的那一剎那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緊緊地握著那枚王將,腦中不斷閃過從相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
四年的時光足以造就許多美好的回憶,但現在這些美好的回憶就像利刃一樣切割著她。
「再見。」男孩望著褐色與黑色交織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並肩越走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了以後他才轉身離開。
他沒有哭,因為王者不可以有懦弱的眼淚。
回家的路上,按捺不住心情的琴音邊哭邊扯了扯走在她旁邊揉著她的腦袋似是無聲安慰的奏音:「嗚,我想吃冰激凌,章魚丸子,薯片,美味棒……零花錢被沒收了什麼都不能買嗚啊……」
「知道了知道了都買給你好了吧,別哭了丟死人了,離別這種事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現在知道隨便勾搭別人的下場了吧,反正也只有我一直會在你身邊對你不離不棄,尤其是肯為你花掉一個月的零用錢,你現在知道我的好了吧?」奏音語氣一點也不溫柔,又說著泛酸的話,啰嗦得像個鬧彆扭的小姑娘,但琴音自動腦補了他的話篩選掉大部分廢話只聽進去了「不離不棄」。
「嗚……我是嫁出去你是娶進來總有一天會擁有各自不同的家庭……」
「沒有這種事,這世上的女人都太爛每一個我能看得上眼的,啊啊你別哭,當然不包括你啦!你是我這世界上唯一看得順眼的女人行了吧!」
「嗚啊——你不能喜歡男人啊,神代家傳宗接代就全靠你了。」
「別哭別哭別哭,喂,還有我才不喜歡男人你夠了!算了算了算了,別哭了,我馬上給你去買吃的好了吧。」
最後奏音無奈地用光了自己這個月所有的零用錢就用來買吃的買漫畫來轉移琴音的注意力,不然她鐵定哭得跟死爹死娘死弟弟了一樣。
「哎,別哭得那麼慘絕人寰好么,你弟弟我還沒死呢。」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琴音哽咽著往嘴裡塞好吃的,時不時打個嗝嗆一下,記得奏音團團轉,忙得又是幫她擦眼淚又是幫她擦嘴,還要幫她遞水拍背,似乎把自己出生到現在欠她的都給伺候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