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屠城6
羽鏡騎上雀鷹,卻朝著新丘野飛去。予亡望了一眼那個方向,轉身看著赤顏說,「他就是忍不住!」
「我不喜歡敘舊。」赤顏冷淡的說,接著給凌豚活絡靜脈。它叫了幾聲,表示很不滿,平常這種時刻,赤顏早就做好了該做的。「知道,明白!」赤顏安撫著凌豚。
「它有名字嗎?」予亡摸了摸凌豚,它竟然沒有躲開。
赤顏暗自吃驚,回答說:「凌豚,他叫凌豚。」
「好名字!」予亡不停的摸著,「從新丘野來的?」
赤顏點頭。
「廢都之下的一片森林,我從前住在那裡,成片的樹木山林,我給每棵樹都起了名字,每坐山……」予亡停頓了,因為赤顏不解的看著他。他笑了一下說,「是因為我給它名字,所以我有義務和責任去庇護它們。」
「現在不住在那裡了?」
予亡搖搖頭,「無殺在這裡。」
予亡和羽鏡都已經注意到,哪怕無殺受重傷,離開廢都,空中的鷹依舊在按照秩序飛翔盤旋,森林裡的樹木長得越來越好,木屋幾乎沒辦法再住人了。真像無殺所說,他跟自然的連接,逐漸削弱了,因為動情。
這才是羽鏡去新丘野的原因嗎?他是去找帝劍?
予亡出神地想著。赤顏只是默默的低頭給凌豚按摩,嘶嘶的聲音傳來。
「她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嗎?」予亡依舊保持出神的樣子說,「復生讓她改變,她是很愛你的,傷害你不是她本意,蟬恩,你的母親。她只是徹底失控了,就是這樣。」
赤顏憤怒的把手裡的布摔在地上,他快步走到予亡面前,「在我殺了那麼多人之後,你來跟我說這個!這是溝通感情嗎?那你可不會教人!」
「教?」予亡看著赤顏,「白山峽學宮倒是教很多東西,能讓人學到什麼呢?」
「求生!」赤顏反駁說。
予亡對著赤顏點點頭笑了,「我無法代替死人來道歉,但我可以承受你的怒火。」
赤顏一隻手一直握在懷裡,他手裡捏著一粒小玉石,是用來以防萬一。
予亡也注意到了。
「想為藍眼報仇?那你可就太蠢了!」予亡問,「他已經不是王,這你應該比我清楚。」
「你到底要說什麼,別繞來繞去!」
「守在白山峽,未來的變動一律不要插手。」予亡轉身準備離開。
「這是建議還是命令?」
予亡站住回頭望著赤顏笑了笑,沒說話,騎上雀鷹飛走。
新丘野的城池外蠕動著屍魔,羽鏡站在外面,召喚著帝劍。這種召喚的方式,念出的咒語會讓帝劍疼痛不已。
在房間里的帝劍不得已忍受著疼痛跨出新丘野這片祥和的地方。
「停下!」帝劍憤怒的吼著。
羽鏡緩緩落下來,站在帝劍面前,停止念咒,他才恢復正常,慢慢立起身體,看著羽鏡。
羽鏡上下打量帝劍,「都過了這麼久了!」他看到了帝劍兩邊的白髮,「這裡的罪惡之源,暗女的傑作,你也陪她瘋?」
「只有你會這樣形容她!」帝劍神情嚴肅,他摸不準現在羽鏡的脾氣,不敢輕易激怒。
「你現在竟然敢站在我面前,跟我對視,這些年也不是毫無長進。」羽鏡打量著新丘野說,「異族需要你。」
「我不是異族!」
「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你標記我開始!」
羽鏡笑得很猙獰,「無殺的連接減弱,我要知道原因,或者該怎麼加固?只有你知道,誰叫你活得最長呢!」
帝劍看著羽鏡,覺得很陌生,「你還記得我父親以前經常......」
「別拉扯以前的屁事,都什麼時候了!」
「我父親對白族做的事,不可饒恕,我也明白。你最終滅白族,之後的悔恨,也不少。他沒有養好你,縱容你......」
「我不後悔!」羽鏡瞪著帝劍喊,「我不後悔!聽明白了嗎!」他長舒了一口氣,「奇怪,這麼久了,你總是知道怎麼激怒我。」羽鏡收起脾氣,花了這麼久培養的鎮定,遇到帝劍挑釁時總是綳不住。
「暗女的屍魔團快十萬人了,你敢想象嗎?這些死去的人,超過了十萬。」
「從前人族統治世界時,百萬軍隊,一樣被異族攻下來。你們這十萬,只不過跟骨王造出來的異族一樣,沒有腦袋的工具罷了,暗衛和殺手團都比你們強。」
「有時候就是想太多,才會摧毀一個帝國,你不覺得嗎?」帝劍輕聲感嘆。
「我不是來跟你聊天的,告訴我答案。」
帝劍看著羽鏡,他輕微搖搖頭,「只有兩種方式能解除連接,一種,有女人願意張開雙腿給他生孩子,第二種,死亡。沒有加固的方法,我不是操縱人,蟬恩才是!」
「我以為他殺不死,無殺!」羽鏡輕蔑的說,「從沒人能傷他,除了他自己。」
「所以只剩下一種方式。」帝劍兩鬢的白髮隨風飄動,「戰爭馬上就要來了。族群正在崩塌,暗女、無殺、赤顏,最終總會有一個人統治世界,重建秩序,那將會是另一個世界了。」
「我以為我們一直處於戰爭之下。」羽鏡腳下的雀鷹自覺的出現,身體慢慢騰空。
談話結束。
帝劍望著羽鏡離開的背影,腳下的屍魔已不再蠕動,暗女走到帝劍身邊,看看腳下的土地。
「還怕他!」暗女笑著問。
「你知道這裡唯一不好的事是什麼嗎?」
「什麼?」
「沒有女人!」
帝劍轉身看了一眼暗女,微微點頭離開了。
天手並不打算聽童鬼的話,此刻他出現廢都之上。殺式雉,再封龍陽洲,這是他的計劃。天手敏捷的在廢都之上尋找,看到予亡正拿著暗衛的傳送信出神。他隱身走近看,一把被予亡抓住,顯露雀鷹原型,一雙翅膀撲哧不停。
「你是誰?」予亡掐著天手的脖子,越掐越重。
直到天手再次恢復人形,予亡才鬆開手。
「天手!龍陽洲雀鷹族。」天手打量著予亡,「你在懷念童鬼?」
予亡抬眼望了望天手,「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我要找式雉。」天手說,「式雉在哪兒?」
「你找他?」
「你不會告訴我他在哪兒是吧?你也有參與?」天手質疑著予亡,「還是你不知道?我糊塗了,童鬼死的時候,衣服里的這瓶葯空了。失去翅膀,並不會讓人消失,這藥瓶下刻著式雉的名字。」天手遞出藥瓶,打量著予亡的房間,四周都是書籍,「你讀這麼多書嗎?你是掌管書庫的?」
予亡接過天手遞過來的藥瓶,「這是我給童鬼的,式雉告訴我,可以修復傷口。」
兩人對視。
「看來我們需要問清楚。」天手轉身隨意抽出一本書來看。
從前,童鬼就說過,龍陽洲的書籍太少,族人要培養更深厚的歷史,需要有人能記錄世界發生的事,這樣才不至於讓大人物,大事件消失。
予亡把天手抽出來的書放回去,領著他出去了。
式雉正在一個快活的地方接受身為領主該有的男女情事的開導,予亡帶著天手,毫無顧忌的進入一個昏暗的小房間。式雉發出最後一聲呻吟,提起褲子,妓女們陸續起身出去,一個妓女望著予亡笑了笑,離開了。
整個房間剩下三個大男人,伴隨著屋子裡的異香和詭異的音樂。
天手不可思議的看著房間內的擺設,連連搖頭。
「不要跟我說,龍陽洲沒有這種地方,這可是天堂啊?」式雉一邊穿褲子一邊說,「帶外人來找我,什麼事?」
「你給我的葯!」予亡把藥瓶丟到式雉懷裡。
式雉打量著藥瓶,「有什麼問題?」
「童鬼死了!她吃了你葯,死了!」天手腳步逼近式雉,被予亡攔住。
「就為這個?這葯是我給你用的啊。」式雉不屑一顧的把瓶子摔在地上,清脆一聲,被砸碎,「是你自己愚蠢,不要怪我。童鬼不能吃藥,任何葯都不能吃,只有咒術才對她有效,難不成你把這個也忘了?」式雉質問予亡。
天手站在旁邊,不明所以的望著兩人對峙,「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嗎?我們的予亡,他,讓龍陽洲雀鷹族之王懷孕,失去了異能。為了斬斷這一段感情,他讓帝劍在童鬼身上施加咒術,解決了孩子,也解決了利益衝突。」式雉回身望著予亡,「你忘記當初為什麼要用咒術了?因為我在童鬼身上試藥,她身上起了極大的反應,我才知道她不能用藥。」予亡伸出一隻手,做出無辜的姿態,「我可不知道你要給葯給童鬼!」
「我從不知道這件事!」予亡大喊。
「因為你不在意別人,只在意自己。你現在有多少榮譽,過去就有多少骯髒事。」式雉指著門口問,「剛剛出去的,薇薇,她還記得你。這地方,以前你可是常客啊!」
予亡覺得好笑,「我不記得這些事!」
「這說法新鮮!」予亡停頓一會兒,突然拍拍腦袋,「我忘了,你吃了葯。」式雉敲了敲腦袋,「當時的葯,你替童鬼吃了,不過還留下了一些感覺,比較模糊。」式雉漫不經心,衣服終於穿好。
他們走出去,這地方就在廢都山後面,一連串的小屋子,亮著大大的紅燈。
三人站在門口,式雉回望著這一片,感嘆著這裡的好地方。予亡還在拚命想著以前的事,毫無印象。而天手呢,他看著眼前的兩人,竟然在心裡贊同了童鬼的話。這個世界確實毫無秩序,撒謊成性,狡詐成風,他沒有能力去分辨,也不想再分辨了。
倦了。
天手轉身,再次化身雀鷹飛離。
「走了?」式雉指著天空喊,他側頭看看予亡,「別想了,那葯無法恢復。現在這個世界變化無常,哪有時間去想過去的事。童鬼失去了翅膀,也不再可能做王,死了比活著好,否則受盡羞辱,她會恨你。」
予亡用深邃的眼光看著式雉,「一個殘暴無情的士師,雙手沾滿鮮血和藥物,一門心思想要讓異族那些怪物擁有自己的思想,你自認為在救異族,擁有高尚的情懷,和滿腔熱血。」
「異族需要能思考的人......」
「是的,是的......都像你一樣思考,殘暴,血腥,情緒搖擺不定。告訴我,用在藍眼身上的葯怎麼樣了?」予亡停頓一下,一個懂事的妓女出來端著兩壺酒,予亡拿過來,一壺一飲而盡,對方含笑而去,「你是個聰明人。」予亡接著說,「還相信這種由死復生的人能擁有獨立的思想和敏捷的頭腦?」
予亡把剩餘的一壺遞給式雉,對方沒聽到過這種打擊人的話,很沮喪,他只盯著遠去的女人的身體發虛。「喝點兒酒,讓你舒服些。」
「薇薇。」式稚指著遠去的女人背影說。他接過酒壺,一口喝光。
予亡盯著他,不苟言笑,他還在笑式雉剛剛的話。
時間長的好處之一,就是輕易地模糊或忘記過去,這麼一來正給了自己重新生活的借口。予亡搖搖頭,不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