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廢都5
天依收到阿臾的傳送信時,正在地下訓練新一批的殺手。蒼鷹族人一旦完成成年禮,在王宮宣誓,就會煉化命運之眼。這是一個天賜的神器,讀夢,造夢,把對方永久的困在自己的夢魘里,這個人也就再也無法戰鬥,只能虛耗。這時候只需要一刀割斷脖子就能結束對方的生命。
童鬼擁有最完美的能力,一般人也並非達不到,只是需要苦練。難就難在不斷苦練,還要保持自己心智正常。所以這麼久,也就只有久世達到童鬼的水平,而天依培育的這些殺手,都擁有從過去記憶中讀取並提煉最恐怖片段的能力,用最短時間,不動聲色的誅殺敵人。
這就是蒼鷹族的殺手最秘密的武器,只有死人才知曉。
天依明白阿臾所說的「近衛王軍同等實力」是多少人。她稚嫩的臉上顯現出堅定不移的態度。很小的時候,童鬼殺了她全部的家人,雖然是養父母,感情也依舊深厚。因為童鬼無法有效控制自己的能力,導致了這樣一起非必要的死亡。事後雖然童鬼懷著愧疚,卻也只是派人去安葬天依的家人,給了天依一筆錢,除此之外再無照佛。
有一段時間天依安慰自己這是身為王者的手段,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們有更重要的事。可逐漸,蒼鷹族地位並未提升反而下降,在童鬼的帶領下蒼鷹族沒有被敬畏。如果家人是為了族群死去,為了童鬼能帶給蒼鷹族更好的未來而死去,天依毫無怨言,她甘願犧牲一切。就暫且稱之為大義吧。可若只是為了一個無心之失而丟掉性命,天依沒有理由原諒童鬼。
既然王上的決斷她無法更改,只能從別的途徑入手。她很有耐心和決斷,陸續找到那些戰爭中的遺孤,包括協助人族那次反抗戰爭中喪命的家屬,但凡有怨氣和不平的,她都不惜一切力量團結他們,訓練他們。只有變得強大,才能保護身邊的人。這是天依奉為心經的神聖話語。直到有一天,天依的殺手組織暗殺童鬼時,差一點得手,才成功引起王室的注意。
童鬼對久世下達的命令是「這是一個很有能力的組織,必須收為己用。」
久世慣於用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慢慢影響天依的決斷,而且讓天依毫無察覺。他先是藉由阿臾,一個從殺手組織中戰鬥負傷出來的人做中間人,用雄厚的財力支援天依繼續擴展人手,然後再露面,表面兩人的立場一致。在這一點上,久世並沒有騙天依。
天依接到阿臾的消息后,考慮了很久。抽調殺手回來這事並不難,只是已成為影組織成員的殺手,並非會完全聽從自己的決斷,只能用交情或者權力調集人手。她深邃的雙眼跟臉上稚嫩堅定的表情極不協調。
天依回到書桌旁,寫了一封信傳送給羽鏡。
內容是:
「需要影的協助,原屬蒼鷹族的殺手抽調一部分回來,協助族內派別鬥爭。」
羽鏡背對著牆,毫無光線,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手上白色醒目的傳送信慢慢燃燒,這火光照顯了他的臉。開心到扭曲的表情。在這整日無聊的地牢中,正需要一些事來打發時間。暗女也不在,他早就在心裡想她千百遍了。
地牢中悄無聲息地出現一些身穿天龍服的人,全部跪在羽鏡腳下。
「去協助天依。」
羽鏡話音剛落,影成員再次陸續消失,悄無聲息。
最後,順利得幾乎不可思議,天依隻身出現在長府時,由於速度太快,久世瞪圓雙眼,一直探看天依身後。
「人呢?」久世問。
天依忍不住笑起來。「殺手組織從不現身於人前。不過人都在,你放心。」
「誰領頭?」久世警惕的問。
「影。」天依嘴上掛著神秘的笑。
阿臾從幻境中走出來,對著久世點頭,天依戲謔地打了打阿臾的肩膀。
「疼!」阿臾開玩笑的口吻說。「幾年沒見你,你好像變得不一樣了。」阿臾打量著天依,她依舊是從前那個樣子,天真誠懇,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身體成長得更有女人味了。
「我可不後悔,誰叫你不留下來幫我。你的背傷怎麼樣了?」天依關懷的語氣帶些愧疚。執行任務中受傷是常見的事,可天依生來就無法真的對別人的傷痛置之不理。殺手組織中的任何人,只要是傷退,天依都會盡自己最大努力給與關懷。這是一種對下屬盡職盡責的態度,也是天依認為一直要堅持下去的事。在她心裡,這些人都是朋友。
「主人。」阿臾注意到久世的眼神,他和天依的寒暄不能耽誤正事。阿臾低頭說,「主人,幻境內的殺手都已準備好,隨時可以,只要您一聲令下。」阿臾冷靜地說。
天依被阿臾跟久世相處的方式驚到了。在她面前,誰都不會稱呼誰主人,哪怕是羽鏡手底下的人,都是一起戰鬥的夥伴,從不會覺得領頭之人應該享有什麼特權,也不會行禮、恭敬,互相之間的相處模式就只是同伴,是平等的關係。她眼裡停留著厭惡,眼前的阿臾也變了。
久世陌生地看了天依一眼。「不急。」他對阿臾說,「辛雷從沒來過我長府,昨天突然出現,我猜是童鬼對我起了疑心。」
「是因為族群之間流傳的閑話嗎?」阿臾依舊低著頭。
「或許,我不確定。王室態度的轉變,很多時候只需要一個借口罷了。」久世感嘆著。
「天依!」阿臾低沉地吼了一聲。
「沒事的。」久世溫和地制止阿臾,露出招待賓客那種隨和的態度說,「阿臾,我並非刻意要求他對我尊敬。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方式來。」久世態度平和,帶著那種大人物的優越感對天依說。
天依跟阿臾對視,極其失望的轉身消失了。
暗女看著自己面前的肉,並沒有胃口。試探性的聞了聞酒壺裡的酒,露出笑容,一口氣都喝光了。坐在旁邊的梟衣尷尬的咳嗽著,發現根本無效。「抱歉。」梟衣說,「是個誤會,錯殺了你們一個同伴。」
貝蘿和源京都冷靜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現在的樣子一點兒不像會殺人的怪物。一瞬間,兩人對視,幾乎要認為剛剛發生的一切只是錯覺了。兩個漂亮的女人,剛剛是兩隻怪物。
「給我搬一缸酒來,不然我就殺了你們再拿酒!」暗女冷冷地說。
梟衣露出苦笑。「她喝多了,別在意,別在意啊。」梟衣停頓了一下,打量著貝蘿和源京,「不過,你們船上裝的東西有點兒多啊。對於援助人族這件事,看來你們是認真的。」梟衣點點頭,似乎很贊同自己的話。
「王上是一個很仁慈的人。」源京答。
「你能這麼想,代表你很尊重他。但據我了解,仁慈從來都不是一個君主該有的氣度。」梟衣反駁道。暗女瞥了一眼梟衣,梟衣注意到暗女的眼神,不自然地吃了一塊肉,清清嗓子說,「仁慈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品性,能得到族人的擁戴。」梟衣嘟囔,「都是些小伎倆。」
梟衣最後一句說得很輕,是說給自己聽。
貝蘿瞪著梟衣,表情決絕,從髮髻里抽出一個暗器,迅速朝梟衣飛過來。梟衣微微側身,暗器隨即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煉化,變成液體散在船艙內了。這是貝蘿的警告,大家都像是經歷了一個惡作劇那樣,沒人在意。
源京穩住貝蘿,敷衍地笑著。「獸人族也有巫族的傳說。」源京挑釁地看著梟衣說,「姿態善良仁慈總會有收穫,當然比不上你的豐功偉績,比不上巫族那種出爾反爾的政治手段了。」源京得意的看著梟衣,既然只能做言語上的攻擊,也不能讓對方佔便宜。
雙方都不敢動真格。源京這一行人的任務是援助人族,巫族的人在半路攔殺,正好給了獸人族再次攻擊巫族的借口。意外的話,說不定還能得到人族的助力。若真能達到這個目的,源京也算功不可沒。
暗女雖喝著酒,這點兒心思還是猜得出來。她一把拿過梟衣的酒壺,喝完后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喝多了。」暗女扶著梟衣,梟衣眼裡的怒火正盛,被暗女這麼一干擾,無奈地扶著她。「謝謝你們的酒,白山峽再見吧。」
暗女搭著梟衣肩膀回到自己船上,一進船暗女就鬆開手,端坐在座位上。梟衣也不奇怪,她清楚暗女的伎倆和酒量。
暗女打量著梟衣說:「控制你的情緒,不要讓巫族再失去一個盟友,如果你還對蘭格池有留戀。」
梟衣愧疚地望了望暗女,低下頭說:「我能做一個王嗎?沒有眼光,無法控制情緒,還擁有這種不穩定的力量。」她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望了暗女一眼,「看不清局勢。」面露慚愧。
「至少你有一個很好的優點。」暗女說,「懂得反思。」
梟衣笑了笑。「我們什麼時候能到白山峽?」她問。
「今晚。」暗女閉上眼睛接著說,「人族。」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是一句思念,人族有赤顏在,她幾乎無法給赤顏傳送信。只有在心裡想著對方的樣子,傳送信才會送到。可暗女一直克制不去想赤顏,每次想到赤顏,就會湧上一種奇異的感覺,開心還是心慌,她分不清楚,總之讓人害怕。所以暗女刻意不去想赤顏的樣貌,傳送信也就不會到赤顏手上。暗女一直在刻意壓抑這種不合理的思緒,等她想給傳送信赤顏時,竟然驚訝於自己不記得他具體的輪廓了。
石桑安排的人早就等在白山峽關隘,預備迎接獸人族派來的雇傭兵團。石桑為了盡量擺出人族歡迎的姿態,刻意安排祁陽、司葯和赤顏去,自己卻缺席。
三人聚在白山峽關隘,望著前方不遠處的港口烤著火。
「石桑真會指使人。」祁陽打趣地環視周圍,「還病著呢?」他看著司葯問。
「王上是治她的良藥,不過他不會去。石桑只能自己想通。」司葯感慨著,「但願別影響這次雇傭兵團來援助的大事。什麼男歡女愛的,作用不大。」司葯看了一眼赤顏。
「我......」赤顏指著自己,莫名其妙。「關我什麼事!」
「暗女沒有給你傳送信嗎?」祁陽好奇的問。
「你就不能管管自己嗎?這麼大年紀,沒有繼承人,以後人族靠誰。就該跟藍眼說,給你一道命令,生一堆孩子。」赤顏對著祁陽打趣說。
「我可以找別人啊,比如......」祁陽慌亂的看著,「比如你,做我的義子。」他眼神盯著赤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