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這正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林楚腰昨日還對五皇子愛的死去活來,怎麼短短一日,態度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
「楚腰,你說的可都是實話?」林為良臉色沉了下來,確實覺得事有蹊蹺。
「女兒從不說謊,今日之事,謝家公子謝宵可以作證!他現在已經將五皇子送進宮中,並且會將此事稟明皇上,嬸嬸到底有沒有暗中勾結夷族,想必到時一查便知。」
一言既畢,林柳臉龐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消失了,王若伊更是嚇得快暈過去。
該死!怎麼扯上了夷族!
她確實一直和夷族人士有著私下的來往,不過是倒賣一些上京城內的器具,放在之前也沒什麼,只是最近夷族屢次進犯蜀國邊境,兩國勢如水火,現在這事若是被揭發,估計難以收場。
「王若伊!我問你,你真和夷族暗中勾結?」事涉夷族和皇家,林為良滿頭黑線。
「大哥!我....我錯了....我確實跟夷族有過生意上的往來,但楚腰這事跟我真沒關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嬸嬸,綁架我也就算了,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勾結夷族。」林楚腰一臉痛心。
上一世,王若伊最開始與夷族確實只有生意上的往來,但隨著時日漸增,她愈發放縱,最後居然膽敢販賣國家兵器和私鹽。在劉執登基以後,這件事被人發現,王若伊和林柳便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林為良身上,林家上下五十口人,除了林柳母女,全被賜死。
這樣的深仇大恨,林楚腰豈能不報?
這一次,絕不能再讓這母女得逞。
「來人!給我把王氏關起來,等待明日宮中提審!」
林為良是出了名的忠心,事關國家大事,就算王若伊是他的弟媳,他也絕不包庇。
隨著他一聲令下,七八個大漢架起王若伊,將她拖了出去,堂內響起她聲嘶力竭的咆哮:「林楚腰!是你下的套!是你對不對!」
林氏夫婦都當她是瘋癲說些怪話,並沒有太過在意。
堂中還剩下一個瑟瑟發抖的林柳。
林楚腰看了她一眼,笑著說:「堂妹,不知道這件事,你是否知曉呢?」
她是故意把話題引到林柳身上的,王若伊心比天高,一心要讓女兒高攀到侯門,為了培養她,可是花了大價錢來請教習嬤嬤。
做女兒的,平白多用了那麼多錢,難道不知道自己母親做了些什麼嗎?
說林柳對這件事一無所知,林楚腰是不相信的。
果然,林為良警覺起來,皺著眉問:「柳兒,我早就察覺二房開支頗有蹊蹺,你若是知曉你母親做出這種糊塗事,為何不告訴我?」
林柳模樣本就嬌弱,現在臉上血色全無,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她極聰明,並不把矛頭指向一向疼愛她的林為良上,而是轉頭對林楚腰道:「姐姐,我知道你自小看不慣我,對我百般羞辱也就罷了,如今這麼大一頂帽子你也引導伯父往我頭上扣,妹妹我真受不起,我父親去年過世,今日母親也獲罪,柳兒自知不討人喜歡,就不留在這裡惹你煩了。」
說完這句,她決絕地向林為良夫婦二人行了跪拜大禮,竟是一副求死的模樣,「伯父伯母,既然林家容不下我,那柳兒自會另尋去處。」
她猛地立起身,不等林氏夫婦反應過來,便直接朝朱紅的樑柱撞去。
曾苠愣了一秒,一個飛身撲過去,一把抓住林柳的手,但後者速度太快,隨著「砰「的一聲響,她還是狠狠撞到柱子上,額頭一片青紫。
「林柳!你幹什麼!」曾苠氣急,林大將軍的侄女做出尋死這種不體面的事,若是被上京勛貴知曉,肯定會認為林氏一族兄弟不和,血脈不親,不免背後嚼舌根子。
林為良嚇得直冒虛汗,半是生氣道:「林柳,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呢?你父親臨終前把你託付給我,你這麼做,陷我於何地?」
雖說是責怪,但是林為良眼裡卻滿是心疼。
二弟林至去年因病而死,臨死前將林柳託付給他,央求他好好照顧。林為良一向看中血脈親情,於是十分憐惜這個失去父親的侄女。
「伯父,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柳兒!」
林柳癱倒在地上,雙手覆面哭泣。
林為良有些動容,良久才嘆了一口氣,「是伯父錯了,你年紀尚小,這件事哪裡與你有干係。」
林楚腰忍不住辯駁:「父親,這雖是王氏的錯誤,但我不相信林柳完全不知道,知情不報應與王氏同罪。「
「住嘴!」林為良這次是真動了氣,「她是我的侄女,是你的妹妹,你怎麼能這麼揣測她?從今日起,林柳便過繼到我的府中,看你還敢欺負她!」
侄女?妹妹?
現下居然還將她過繼到了大房?
林楚腰有些痛心。
前世父親臨死前,得知自己一向疼愛的侄女費盡心思要將他置於死地時,該是多麼的傷心絕望?
「多謝伯父.....」林柳明顯也吃了一驚,臉上的哀痛稍斂,居然還有點喜色!
母親雖然沒了,但是卻多了大房做靠山,這買賣著實是不虧的。
「林楚腰!你近些日子確實也過於放縱了,竟敢日日外出閑逛!我罰你去面壁十日,不許踏出家門半步!」
「老爺!」曾苠頗為不悅地瞪了一眼林為良,這人怎麼事事偏袒侄女,真是過於拎不清了,氣得她當下拉著女兒就走。
林柳回到房中,想起今日沒能如償所願讓林楚腰身敗名裂,還是有點氣急敗壞。
丫鬟阿桃勸慰道:「姑娘,您如今可是大房家的嫡女了,有什麼可傷心的,接下來可得讓大小姐好看!」
阿桃警惕地環顧一下四周,接著說:「再過半月便是宮內舉辦的採選會,大小姐不是愛慕五皇子嗎?以您跟五皇子的關係,到時候再讓大小姐出醜也有的是辦法,況且上京的貴女與您交好,她們都是看不上大小姐的.....」
林柳癱坐在床上,眼裡閃過一絲狠毒的光,「母親曾告訴過我,我處處都比林楚腰那個歪瓜要強,如果不是我父親不夠爭氣,我必定是上京最為尊貴的女子,林楚腰有的,我必須得有,就算現在沒有,我也一定得搶過來!」
她想起了什麼,魔怔似地從箱子里翻出一串鑲著珍珠的裸色項鏈,雙目猩紅地將幾近將指甲掐進肉里。
這是數月前,五皇子劉執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她當時將信物收下,卻又裝傻似的沒有表明態度。
區區一個沒有勢力的五皇子,於她而言,並不值得託付終身,但多一個可以利用感情的人總是好的。
而且每當她看見林楚腰痴戀五皇子痴戀的死去活來時,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她不要的東西,卻是林楚腰苦苦追求視若珍寶的。
「林楚腰,總有一天,你的所有東西都是我的!「
另一邊,曾苠剛剛將女兒領入房中,還沒開口,就見楚腰淚眼朦朧地看著自己。
「娘!女兒好想你!!」
曾苠鮮少看到女兒這麼黏人,嚇了一大跳:「楚腰!五皇子不會真是你綁架的吧?」
林楚腰破涕為笑,「娘!你說的哪裡的話。」
曾苠也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后又嘆了口氣:「若是你真心歡喜五皇子,母親其實也可以說服你父親的.....你知道,母親只希望你一輩子快快樂樂的。」
林楚腰心口一酸,她的母親何嘗不知道林府功高蓋主,一旦牽扯進奪嫡之爭,將會萬劫不復,但她為了女兒的幸福,竟將這些全部拋諸腦後。
她像兒時一樣,撲到曾苠懷裡:「母親,也許女兒之前還對五皇子有什麼非分之想,但是從今日起,我絕不會再有這種糊塗的想法,我不求高門顯貴,我只求這一輩子平平安安。」
上一世的今日,她因為父親罰她面壁而心有埋怨,直到出嫁都沒有再和父親說一句話,現在想來,她真是蠢笨如豬,渣男難道還能比得上血緣親情嗎?
曾苠只覺得女兒大了,懂事了,心中有些欣慰。
后又想起什麼,心情複雜地開口:「你嬸嬸這次定是在劫難逃,你也別怪父親偏心,柳兒確實是孤苦,將她過繼也不過是為了保她嫁個好夫君去傍身。
「母親,妹妹眼光高了,怕是難以找到順心的高門。」林楚腰道。
上一世,林柳可是死活不嫁,自己作為姐姐,也給她介紹過不少貴族子弟,但全被她否決,當時她說:「林柳此生無婚嫁之心,只望留在林氏照料老人。」
她還真當林柳有如此孝心,後來便也不再提及此事,沒想到她是個心裡大有主意的人,劉執的龍榻才是她的心之所向。
現下王若伊這個心頭大患已經除掉,但林柳卻毫髮無損,無論如何,她都得死,只不過如此還需費一番心思。
曾苠一走,林楚腰的兩個貼身丫鬟立馬從屋外進來,一粉一青,都是十五六歲的模樣,其中一個臉蛋微圓,嬌憨可愛,此時正淚眼婆娑:「小姐,您總算是回來了.....」
這是離露,她自小的貼身丫鬟,兩人感情較深,林楚腰入宮也帶了她去,等到她被廢那年,這丫頭為她頂撞了林柳,最後被割了舌頭,不到一月便慘死。看著離露可愛的臉蛋,楚腰心裡說不出的難過。
這丫頭如此忠心,到死都不向林柳屈服,這一世,她不會重蹈覆轍,也絕不會讓離露慘死。
「小姐,事情沒辦成?您沒見到五皇子嗎?」離露小心翼翼地問。
小姐臨出門時,明明交代過最早明日才回來,不知道這中間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居然提前回來了。
其實沒辦成也好,要不然老爺知道了,自己肯定會被打死。
「離露,這事以後別再提了,五皇子和我有什麼干係?」林楚腰有點頭疼。
另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丫鬟叫作青水,是個極聰慧的,當下便明白了林楚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