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黃雀來初見夢雲裳
李素柏三步並兩步走上前來,一把拉住呼延賀,「呼延將軍,久聞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呼延賀聞言,更是羞愧難當,一個勁地搖頭嘆氣,「從牛首山逃回去的人口中聽說李先生有鬼神之策,說來我還不信,結果就這一把火把我燒的,唉……」
「將軍說的哪裡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兩位,何不收攏舊部,來我蒼涼?」
「李先生,此話當真?」呼延賀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李素柏。
幽州義軍相互征伐,亂成一鍋粥,今天他稱王,明日他封侯,相互挖牆腳不是什麼新鮮事。
他們是蒼涼縣的俘虜,李素柏完全可以用他們來向無良軍討價還價,換這一座城池不成問題。
呼延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是身邊李嵩將頭盔摘下,跪倒在地向上一抱拳,鄭重其事地說道:「李先生寬宏大量,我等敗軍之將,若不嫌棄,願追隨先生左右,效犬馬之勞!」
呼延賀聞言,也抱拳施禮,李素柏展顏而笑,趕緊讓人舉起大旗,撲滅火焰,歸攏呼延賀麾下的軍士。
這邊忙的熱火朝天,李素柏剛騎到馬上要返回城中,就見到徐璈背著個人,踉蹌跑到跟前。
徐永跟在李素柏身旁,當然看得清楚,幫著將人卸下來,定睛觀瞧不是別人,正是昏迷不醒的歐陽江河。
「他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就那麼跑著突然倒地不起……他一個不會武藝的人居然還敢沖在前面……」
面對父親的質問,徐璈忽然覺著心裡有些委屈,明明是自己救了他,卻被父親指責。
徐永熟練地解開軟甲,將少年的上半身顯露出來,正反檢查過後,又按了按胸口,這才鬆了口氣。
「先生,沒有大事,應該是被火油煙迷了頭,泡泡涼水就能醒。」
這一仗用的火油太多,到處都是黑焰,抬頭環視四周,沒有哪個不一臉黢黑的。
火油煙鑽進鼻孔里,會讓人感到頭暈目眩,徐永有經驗,提著歐陽江河奔進城裡,找口甜水井使勁給他灌些,很快就能醒過來。
李素柏在後面慢悠悠騎著馬,周圍的軍士見到他后紛紛行禮,這幅場面讓他感慨萬千。
曾幾何時自己還是在最北方苦寒之地,跟著老師學本領的孤兒,多少年過去,已經敢向著風朝朝廷拔劍了。
打了勝仗的蒼涼軍,個個臉上洋溢著笑容,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是振奮軍心最好的鼓聲。
忽然在煙塵繚繞的遠處,李素柏看到一匹快馬,宛若紅霞披空般,筆直朝著自己衝來。
李素柏穩住戰馬仔細觀瞧,發現快馬揚鞭之人,是個英姿颯爽的女將軍。
不好!是夢雲裳!李素柏頓時慌了陣腳,自己雖沒見過這位奇女子,但早些時間有斥候來報,說上谷的義軍已經進入無良軍的地盤,正朝著自己這邊趕路。
怎會快了許多到達蒼涼縣?李素柏的算盤並沒有完全算準時間,上谷義軍星夜疾馳,沒帶輜重糧草,為的就是打個出其不意。
此時的李素柏身邊無兵無將,在沸沸揚揚的戰場上,自己卻是孤身一人。
再等抽出腰間寶劍來時,夢雲裳已然來到跟前,那桿鎏金偃月刀高舉,火光在其上閃爍,映襯的寒光熠熠生輝。
李素柏抬劍相迎,一把寶劍哪裡能擋得住幾十斤沉的偃月刀?自知難逃一劫,但雙目凌然直視前方,並不躲閃。
偃月刀落在劍刃前寸許便止住去勢,夢雲裳雙臂一用力,將刀桿向後拽回身前。
「不錯!李先生果真有些膽量,上谷夢雲裳!」
夢雲裳只為了試探李素柏的虛實,當她看到漫天大火燒散了無良軍后,就知道日後蒼涼軍會比所有的對手都難對付。
李素柏面不改色,將寶劍收歸劍鞘,拱手應道:「在下李素柏,素來聽聞女將軍的厲害,得見真人,更要比傳聞中勝了一籌!」
「文人的詞就是多,不過能殺散無良軍,還把呼延賀收了,的確令人佩服。」夢雲裳絲毫不吝嗇她的稱讚。
「夢將軍孤零零一人來見我,就不怕我這些手下,將你圍殺在此?你死了上谷軍可就散了。」
李素柏觀她臉面,沒露出半點不安,那種與生俱來的自信,讓夢雲裳只是立在那裡不動,就有三分的威懾。
夢雲裳哈哈大笑道:「我能來,自然就能走!幽州諸將想要攔我,恐怕還難了點!」
「哪兒來的黃毛丫頭,敢對先生揮刀,你我走上幾合!」斜側里殺出一道白光,夢雲裳一揮偃月刀,刀尖碰槍尖,就跟前來護著李素柏的將軍打了起來。
陳豫剛見到夢雲裳奔過來,就挺槍拍馬急忙追趕,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幸好對方沒起殺心,不然李素柏此時已經屍首兩處。
他本沒想動手,但聽聞夢雲裳壓根沒將他們放在眼中,那口氣就頂到胸口。
什麼女子也敢口出狂言,我答應,我手裡的槍也不答應!
鐵磨堡精心鍛造的亮銀槍,重約五十五斤,一點兒不比鎏金偃月刀輕,一點寒芒先到,凌厲的槍法只進不退,殺得夢雲裳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好厲害的將軍!夢雲裳心中暗暗驚奇,這蒼涼縣不光謀略超群,連帶兵打仗的將軍都如此難纏,無良軍碰上他們,算是羊入虎口了。
一連十多個回合過去,夢雲裳刀法不亂,始終在繞著陳豫的馬轉圈,偃月刀避其鋒芒,就是不與亮銀槍實打實碰在一起。
陳豫也暗自佩服,自己使出八分力氣來,對方絲毫不慌,能將招數盡然接住,足以勝過大半習武之人。
又過了五六招,陳豫將槍頭一晃,向後主動拉開距離,退回到李素柏的身邊。
「夢姑娘刀法過人,的確跟流言蜚語里說的一樣!」
夢雲裳抬刀指著他的鼻子尖,「你這莽夫還沒報上名來,就跟我動手,有時間多跟你家先生學學氣度!」
「我姓陳名豫,覺著不過癮的隨時可以來找我,我奉陪到底!」
夢雲裳一擺手,將偃月刀掛在馬鞍橋上,「莽夫,我不跟你打了,李先生,咱們後會有期!」
陳豫也沒追,遙遙望著夢雲裳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待她消失在風煙里,陳豫才恍然回過神來,看向身邊時發現周遭空無一人。
李素柏在城門前高聲呼喊:「陳豫!我在這兒!哈哈哈哈!」
「李先生我可沒這意思!聽我解釋!」陳豫臉色一紅,急忙追上去解釋,這場大勝而歸的仗,就這麼停留在了歡聲笑語中。
無良軍被殺散的兵馬湊在一起,呼延賀的大旗插在城牆一角,果然大有其用,經過數日忙碌,總共收編回來足足兩千人,蒼涼縣搖身一變,有了自保之力。
更有鐵磨堡帶來的家兵五百,由徐逢春領著駐紮在蒼涼城外八里堡,一處廢棄的外堡里,與縣城成掎角之勢遙相呼應。
經此一役,無良軍那邊暫時銷聲匿跡,忙著專心對付州府,沒工夫管小小的縣城。
趁此機會,蒼涼軍開倉放糧,實行軍營牧田制,半日操練軍陣,半日下地幹活,縣城周邊本就肥沃的土地經此番加緊耕種,轉過年來一定會有些好收成。
李素柏帶著兩名隨從,穿著粗布袍子走在市井街道上,看著兩旁挨著牆根,多出來不少新搭建起來的茅草棚子,便問過路人:「這位兄台,可知道為何街上多了些棚子?」
剛從飯館吃飽喝足的中年人,看起來心情不錯,剃著牙回答道:「嗐,看你長得斯斯文文,應該是書院的讀書人吧,他們是十里八鄉吃不上飯的苦命人,聽說咱們蒼涼縣打了幾場勝仗,想來安家落戶的,這些人哪知道實情?」
聽著對方搖頭晃腦說得頭頭是道,李素柏來了興緻,就摸出些花生米分給對方,「兄台,縣城外面都打贏了,那些軍士們也在幫著種地,還有什麼事情?」
中年人也是個喜好八卦的熱心腸,吃著花生米就滔滔不絕講述起來:「得罪無良軍,上谷那邊也虎視眈眈,這裡流民那麼多,能贏一兩次,只要輸一回城破了就得玩完!更何況那李先生是一文弱書生,倒不是我說你們讀書人的不是,帶兵打仗,將帥熊了,就熊一窩!」
李素柏鬧了個大紅臉,訕訕閑談幾句就快步離開,鑽進了一家老茶館里。
自己擺攤下棋的時候,每每賺到些銅錢,都會來老茶館吃一碗肉醬面,還會多加些面在裡面,肉醬里多加些鹽,西里呼嚕吃完,再喝上一杯不要錢的碎茶。
他一進來,老茶館東家的姑娘就迎了上來,「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李大將軍,都一城之主了,還捨得來喝碎沫子茶?」
李素柏額前汗水直冒,明明天那麼冷,老茶館的熱水爐卻格外發燙。
「楊蘇蘇姑娘,我可沒說過是將軍,庫房裡的銀錢,一分錢可都沒落在我的口袋裡,就平常的標準,這次就不加麵條了,待會兒還得去南城門。」他一本正經地往桌案上,拍下八枚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