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當年之事
魯智深看了那弟子一眼,便來到那弟子身邊,聽他說話,那弟子就在魯智深耳邊低語了幾句。
武松擔心那弟子會對魯智深不利,想要上前提醒,魯智深卻猛地一抬手,制止了武松,而魯智深臉上的神情也忽然大為改變,面上儘是不敢相信的震驚之色,隨即又是懊惱悔恨,痛苦萬分之情。
那弟子很快便即說完,魯智深長吸了一口氣,死盯著那弟子問道:「你所說都是真的?」
那弟子哼了一聲說道:「這事家師只跟我一人說過,是前幾年師祖忌日之時,家師酒後傷心不已,才告之與我,但家師說過之後便即後悔,更是千叮萬囑讓我立誓把此事爛在肚子里,就是死也不能將這事說於外人。
今日你問及此事,你是我師叔,自然不是外人,我便說與你聽,也不算違背誓言,至於此事是真是假,你自己心裡清楚。」
那弟子說完便忽地伸手在自己頸中一抹,隨即鮮血噴出,身子摔倒,竟然是用手中暗藏的利刃自刎而死了。
魯智深呆愣在原地不言不語,王倫等人見情形不對正在上前,魯智深卻突地大吼一聲,縱身而起,以拳捶胸,眼中儘是血紅,竟是神態癲狂,似乎便要瘋了一般。
王倫等人都被魯智深的樣子嚇了一跳,正要相勸,卻見魯智深猛地舉起手掌,便要向自己額上拍去。
武松與石秀見勢不對,急忙一左一右沖了過去將魯智深死
死抱住,盧俊義也連忙過來,伸手搭在魯智深背後的天柱穴上,將真氣灌注到魯智深體內,壓制住魯智深體內四處亂竄的內勁氣息。
盧俊義一邊灌注真氣一邊向魯智深說道:「大師稍安勿躁,速速默念達摩心經,震懾心魔。」
魯智深聞言渾身一顫,似是聽到了盧俊義的話,竟已是不再用力掙扎,呼吸也漸漸平穩,又慢慢盤膝坐下,人也安靜下來,但身上卻已是汗出如雨,顯然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心魔之戰。
眾人見魯智深不再發狂,都是長出了一口氣,再過片刻,魯智深已是睜開雙眼,看了王倫等人一眼,竟是忽然落下淚來。
王倫上前一步說道:「大師累了,還是先回營休息去吧。」
「不用。」魯智深卻慢慢地搖了搖頭,隨即說道:「時至今日,方知當年之事錯怪了師兄,而今師兄為保家父聲譽,竟不惜以命相護,洒家愧疚無地,現在定要將此事的原委說了出來,以還我師兄清白。」
王倫見這事似乎涉及到魯智深家中私密,實在不適合公之於眾,便道:「這事先不忙說,還請大師先行回營休息,待日後時機合適再說不遲。」
魯智深卻甚是堅決,只道:「這件事洒家不吐不快,定要當眾說出,才能為我師兄正身。」
王倫等人都知魯智深的秉性,知道無法再勸,王倫便向公孫勝使了個眼色,公孫勝將拂塵一揮,讓周圍的梁軍
將士全都散去,只留大梁高層幾人在場。
魯智深長嘆一聲,向眾人講述了多年前的舊事,原來當年魯智深的父母確實不是病故,但也不是被人所害。
實情卻是魯智深的父親魯直練功出岔,走火入魔,結果狂性大發,竟然在癲狂之中失手將魯智深的母親以及數位弟子打死。
等魯直清醒過來之後,卻已是大錯鑄成,追悔莫及,魯直在萬分自責悲痛之下,便自斷心脈,以死謝罪了。
而鄧元覺等一眾師兄弟不願師父的名譽受損,對外就只說是師父師娘得病身亡,又怕在外遊歷的魯智深回來追問,便全都各自散去,不與魯智深見面。
等魯智深回到家中之時,魯直夫婦早已入土地為安,魯智深也就無法知道父母的確切死因,但魯智深實在不能相信一向身體健康的父母竟會突得暴病身亡,所以對此事一直懷有疑心,只是找不到當時在場的師兄弟,無法得知事情真實的原委。
後來在五台山,智真長老似是知道些什麼,但見魯智深不知內情,便也沒有向魯智深透露,只讓魯智深有機會去問鄧元覺,想來也是為了要將此事的知情人控制在魯門師兄弟之間,不讓外人知曉,更是為了維護魯直的名譽。
魯智深多年不知父母的真實死因,直到今日從鄧元覺弟子口中得知當年真相,才猛地想起,自己的父親魯直確實本就患有癲狂之症,後來更是因為
修鍊金剛心經使得病情越發加重。
而這金剛心經乃是少林至高的外門功法,練成之後狂猛暴烈,威力極強,但修鍊之時卻也危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輕則狂性大發,六親不認胡亂殺人,重則全身經脈盡碎,內力破體而死。
但若是身體健康的正常之人修鍊金剛心經,只要有本門師長從旁引導維護,循序漸進,倒也並無大礙。
然而魯直卻患有遺傳癲狂之症,患有此症之人根本不適合修鍊金剛心經,若是修鍊就只會勾動自身的心魔戾氣,從而進一步加重病情。
但此等隱疾外人自是無從知曉,而且這種病在少年之時往往很少發作,便是魯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麼病,即便偶有發病,也只當是習武乏累所致,根本沒有在意。
所以魯直在少林學藝之時,同門師長及一眾師兄弟竟是沒人知道魯直患有癲狂之症,只有與魯直關係最好的智真長老知道一二,但那時魯直與智真長老都在少年之時,不知此等病症的危害,全都沒有當作一回事。
直到魯直出師之後,隨著年齡增長,以及金剛心經的功力日漸深厚,癲狂之症的發作卻已是越發的頻繁。
魯智深年少之時便曾多次看見父親發狂,雖然總是能夠憑藉堅韌的心性控制下來,但終是留有極大的隱患,直到多年前的那一次,魯直再次發狂,卻未能控制住自己的狂性,以致失
去了神志,竟然失手將自己的妻子及眾多弟子殺死。
而魯智深自己也修鍊金剛心經,初時還好,但隨著功力日深,便也開始有了發狂的跡象,性格脾氣也是越來越暴躁,成年之後更是已有數次發狂。
幸好後來在五台山得智真長老傳授了達摩心經,才逐漸化去了魯智深的心魔戾氣,武功更是得以再上一層樓,達到頂尖高手之境,癲狂之症也一直不曾發作過。
聽魯智深講完當年之事,王倫等人也都是不勝唏噓,感嘆人世間為何總有如此凄慘之事,但同時也都不由對鄧元覺寧肯犧牲自己性命,也要保全師父清譽的拳拳赤子之情大為敬佩。
王倫等人也都或多或少知道鄧元覺的一些經歷,當年鄧元覺初入江湖之時曾經身負重傷,後來被東海舞陽城城主蕭劍芳所救,現在想來那時的鄧元覺就應是被魯直發狂所傷。
而後鄧元覺不知何故自行剃度出家,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加入了白蓮教,並追隨方臘左右,而方臘雖然倒行逆施,甘為竊國之賊,但鄧元覺出淤泥而不染,仍能保持此等良善的心性,實是難能可貴,王倫眾人對鄧元覺也都是大為改觀。
魯智深說完往事,神情甚是落寞,大有失魂落魄之態,公孫勝擔心魯智深由此傷了心性,便道:「這些事都是聽鄧元覺的那個弟子所說,也未見得全部是真,大師也不必太過愧疚掛懷。」
魯智深卻
揮手不讓公孫勝再勸,只是垂淚說道:「洒家心中自然有數。」
王倫見事已至此,知道現在旁人再勸也是沒用,只能等待日後再慢慢開導於魯智深,當即便要命人將鄧元覺收斂安葬,但魯智深卻搖了搖頭,親自動手整理了鄧元覺及那弟子的儀容,再用火化了,又盤膝坐下,誦經超度。
王倫知道魯智深的心意,便都由他,只與盧俊義等人站在一旁默默看著。
就在這時,戴宗如飛而至,人還未到,便高聲喊道:「方臘乘船突出重圍,已經順江向東逃遁。」
王倫等人大吃一驚,此番大戰就為捉方臘而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方臘逃走,王倫再顧不得其它,當下便讓盧俊義等人陪著魯智深,同時收拾戰後殘局,王倫自己則與武松率領一眾侍衛立即上馬,直向碼頭狂奔而去。
王倫一氣不歇奔到長江南岸碼頭,登上秀倫號,便立即下令開船,順水向東搜尋方臘的坐船。
秀倫號開足馬力向前疾駛,等過了大梁與大方兩軍大寨中間的水道,便看見一艘大輪船正在眾多梁軍戰艦的圍追堵截之下,橫衝直撞地向東逃竄,而這船也正是方臘的那艘輪機旗艦。
方臘的那艘旗艦太過高大,梁軍戰艦與之相比便如一群圍在巨象周圍的野狼,方臘旗艦又船堅炮利,速度更是極快,梁軍戰艦發射出的炮彈雖然多有擊方臘旗艦,但卻全都沒有造成什麼真正的
傷害,最終仍是被方臘旗艦突圍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