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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爐下的陣法層疊複雜,催動陣法的口訣也生澀而拗口,指訣也是同樣,宣子方盯著蘇紀飛快地靈活交織的手指看得眼睛發直,腦子裡還嗡嗡地回放著口訣,差點沒有眼冒金星。蘇紀演示完一遍,問道:「都看明白了?」
宣子方茫然地搖了搖頭。
蘇紀臉色立即轉冷,略顯不耐道:「我再示範一次,若你還是記不住,那《無相引》你就不用要了。」
宣子方連忙強笑道:「師叔請,這次我一定會記住的!」
五行轉靈陣是煉丹和煉器時比較常見的陣法。譬如煉丹時,爐內製作丹藥的材料五行屬性不同,那便應該以與各種材料屬性相應的靈力糅合之,而修士很少身具完整的五行靈根,具有五行靈根的人往往修為比常人更艱難,所以一般煉丹之時,修士會用符陣作為輔助,讓自身靈力能隨時轉化為需要的五行靈力。低階的轉靈陣往往只能轉換一兩種屬性的靈力,而蘇紀的這個陣法顯然是個中階的五行轉靈陣,不僅具備轉化五種屬性靈力的功能,並且靈力還分了陰陽。
陰火在下,陽火在上,隨著蘇紀法訣的變換,兩種火焰上下交織,明艷與陰沉的火焰交錯的剎那,鼎爐微微震動,青銅也彷彿鍍了一層金光,乾燥熱烈的靈力自鼎爐內飄出,蘇紀回頭對宣子方道:「現在看明白了嗎?」
「呃,明白了。」宣子方見蘇紀神色越來越不耐,也不敢說他不明白,只能硬著頭皮去試。
蘇紀不再管他,目光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鋒雪劍,一手捧著劍,另一手托著驁虎妖丹,只見他用力握緊了拳頭,毫不留情地捏碎了那枚淬鍊許久的妖丹,指縫中碧綠鮮亮的稠液之物緩緩滴落在雪白的劍身上,每一滴都沒有浪費,全被鋒雪劍吸納,而白色通透的劍身也染上了淡淡的青碧色。
「坎!」蘇紀目不轉睛,仍專註在鋒雪劍上,卻對宣子方下了吩咐。
宣子方趕緊掐動指訣,口中默念有詞,將靈力注入在陣中坎位上。指間剛離開陣法,就見先前那股暖融融的靈力驟然變得冷了許多,空氣中帶著絲絲冰涼濕意,火屬性的靈力轉化為水屬性的靈力了。
以火融合,以水沉澱,以木生長,以土凝實,以金加固……蘇紀也是不斷掐動法訣,用不同屬性的術法加以淬鍊,他面前的鋒雪劍從通身碧色又變回了月華般皎潔,劍身在融合了妖丹之後甚至比以往更加通透了。
如此反覆,宣子方手指飛快動作,從生澀變得熟練,雖然期間也曾分心不小心念錯口訣,但就如同蘇紀所說的那樣,因為他身上的靈力不多,對陣法的影響不大,只要發現陣法的運轉出了錯,再從頭來就是了。
不過,煉器真的是件很枯燥的事情,起先宣子方還挺有耐心的,但幾個時辰后就漸漸麻木,儘管手上動作變得熟練了,但精神卻開始逐漸不集中了。
宣子方左看右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蘇紀身上,蘇紀還和一開始的時候沒有分別,神情專註,一絲不苟,絲毫不覺得累。
蘇紀似乎做什麼事情都這麼認真,態度十分堅定,只要做出決定,就不會後悔。
宣子方想著想著,忽然恍然大悟了,蘇紀能把鋒雪劍的來歷和特點告訴自己,還讓自己幫忙煉製禁制,這大概是一種信任的表現。至於為什麼他對自己態度如此惡劣,宣子方左思右想,可能是蘇紀心裡還對炮灰渣攻曾經殺過他而耿耿於懷,所以在小事上嚴加打擊、充分埋汰,想在自己身上找回場子?
人總是這樣,當一個人對你十分惡劣,偶爾發現他的一點善意時,就會讓你感動不已。而若是一個人對你十分的好,往往他只要做了一件讓你感到不快的小事,都會讓你膈應許久。
儘管宣子方知道這是一個怪圈,但他還是不由得感覺到一絲歡喜。
「專心!」蘇紀低喝一聲,額角滾下一顆汗水:「艮!」
宣子方這才如夢初醒般地驚覺自己又走神了,趕緊依言將靈力灌入艮位上,幽幽渺渺的艮土靈氣從爐內飄出。
最後,直到宣子方體內一丁點的靈力都榨不出來時,蘇紀這才淡淡地說了一句:「煉成了。」
煉成了……
宣子方汗流浹背,腦袋暈暈乎乎,聽到這句話后,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精神鬆懈下來,也不嫌臟地往地上一躺,很快就昏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天色灰濛濛的。宣子方迷糊地揉著腫脹的太陽穴,從窗外的景緻根本看不出來到底是天快黑了還是天快亮了,他無法確定在煉丹房中到底過了多久,但眼前房內的布置,已經不是煉丹房了,他正睡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房間簡單古樸,角落裡一隻香爐正燃著靈香,倒下前靈力全空的身體也逐漸恢復了不少靈力。
儘管如此,腹中還是有種空虛感。
雖然修真之人不必像凡人那樣每天必須進食,但也不是不會感到飢餓的,修為越低的人和普通人越接近,以宣子方這樣的修為,會感到飢餓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不過,修士畢竟是修士,身體不同常人,比較扛得住餓,如果感覺到飢餓,那就說明宣子方在煉丹房中待的時間肯定不短。
宣子方從法寶囊中掏出兩顆辟穀丹服下,下床找鞋子穿。
房中的一點動靜很快讓門外的兩名小童察覺,敲門進來,一人捧著水盆,一人端著靈食進來。
「師叔說,等宣師兄醒來,就把這些送到房內,待師兄洗漱之後用完靈食,就到書房找師叔。」其中一名紫衫小童公事公辦地把東西放下,微微低頭道:「師兄慢用。」
說完,和另外那名小童一起離開房間,順手又把門關上,半句寒暄都沒有。
宣子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想到蘇紀還在書房等著,宣子方就打消了再睡一會兒的念頭,穿好鞋子整理好衣衫,掬了捧水洗了把臉,然後坐在桌前。
「早知道我就不吃辟穀丹了……」宣子方遺憾道。
辟穀丹雖然方便攜帶,隨時可以食用,但到底還是比不上真正的吃食,尤其是像靈食這般既能平常到味道,又能從中攝取靈力的食物。宣子方有些心疼那兩枚辟穀丹,畢竟辟穀丹也是按份例領取的,想了想,他毫不猶豫地把面前的食物啃了個精光,就當吃回來的靈力能補上那兩枚辟穀丹的損失。
吃完飯,宣子方出了門,依照自己的記憶,找到了蘇紀的書房。
書房的門是打開的,宣子方站在門口都能看到蘇紀正在裡面自己跟自己下棋,猶豫了下,宣子方還是敲了敲大開的門。
「你來了?」蘇紀眼皮都不抬,目光仍在棋盤上,淡淡道。
「是,師叔有何吩咐?」宣子方謹慎地說。
蘇紀從袖中抽|出一枚翠色玉簡,手指輕彈,那枚玉簡就朝宣子方飛了過去,蘇紀一派雲淡風輕道:「這是《無相引》,如今給了你,我卻還有一個要求。」
宣子方還來不及喜悅,立刻心裡咯噔一聲,尼瑪還有要求?!
蘇紀唇邊勾了一抹淺笑,抬眼看向宣子方,目含深意道:「三個月內,你必須突破《無相引》第一層,若不能辦到,就等著受罰吧。」
「啥?」宣子方愣愣地看著蘇紀。
憑什麼?為什麼哥練個心法也要有這麼大的壓力?
蘇紀看著宣子方,若有所思道:「難道你有意見?」
「師叔,三個月……是不是太……」宣子方腆著臉露出討好的笑,可憐巴巴地看向蘇紀。
「喔,三個月太長,那就兩個月吧。」蘇紀眼中露出愉悅,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決定很滿意:「憑你的資質,兩個月一定沒問題,那就這麼定了。」
定,定你的頭啊!宣子方哭的心情都有了,裝無辜扮可憐顯然在蘇紀面前討不到半點好處,就見蘇紀對他擺了擺手:「收好玉簡,就回去用功吧,這兩個月你也不用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看能不能再趕一章出來,這章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