綉帳已闌離別夢(二)
海棠擅醫,在廚藝上也是一把好手,在她的照顧之下,錦瑟身體好得很快,只月余時間,便已與常人無異。
蘇黎亦常來探她,但卻時常見不到她。自從她身體好起來之後,便每天早出晚歸,他鮮有能見到她的時候。他知道她在忙什麼,抑或,他知道她在找誰。
這日落了場小雨,錦瑟傍晚時分自外面返回時,身上已經濕透了,走進院子里時,卻赫然發現檐下立了個人。
蘇黎眼眸沉沉地看著她從外面回來,春寒料峭,她這樣濕著回來,凍得嘴唇都烏青了,卻依舊渾然不覺,見了他,有些詫異:「你怎麼會在這裡?」
外敵入侵,朝堂紛亂,他本應忙得不成樣子,不該出現在此處。
蘇黎頓了頓,沒有告訴她自己已經一連來了多日,唯今日,是選了傍晚的時間出宮,這才終於得以見上她一面。
「你先去換身衣裳。」他沉聲道。
錦瑟聞言,便走進去,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才又出來,他依舊站在檐下,靜靜望著密密的雨簾。
她站在廳內看著他的背影,一個恍惚,就失了神。
他跟蘇墨的身形,真是很像。可若是蘇墨,怎會用背影對她?
似乎察覺到她在身後,蘇黎忽然開了口:「錦瑟,你來。」
她回過神,緩緩走上前去,站在他身側。
「我今天來,是接你進宮的。」他忽然道。
錦瑟聞言,忽然轉身就往屋裡走,蘇黎伸出手來,一把拖住她的手腕:「他將這天下與你一併託付於我,如今他已經死了,我怎能任你這般渾噩下去?」
「他真的死了嗎?」她凝目望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
蘇黎眼眸暗沉,冷聲道:「是。」
她立刻回道:「我不信。你敢打開他的陵墓,讓我進去看看嗎?只有親眼看見他的屍身,我才信。」
他低頭看著她,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錦瑟忽然就笑了起來:「我這前半生,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從不敢恣意妄為。可是如今,我既然得到重生的機會,那便要真真正正為自己活一遭。皇宮,從來不是我想待的地方。」
蘇黎卻依舊將她握得緊緊的:「只要你願意,宮牆對你來說,可以如無物,你可以隨意出入,我絕不約束你半分。我只是……希望你在身邊,我想跟你說話的時候,就能來看看你。」
「那他呢?」她看著他,怔怔地,「他現在,能和誰說話呢?」
他眸光倏地收緊:「他已經死了!」
「他沒有。」她輕輕搖頭,另一隻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心口,「我感覺得到,他還在。」
那天之後,一切與從前無異,唯一的差別是,錦瑟發現自己被限制出城了。她走到城門口,所有的行人都來去自如,只有她會被擋住,不得踏出一步。
她不進宮,蘇黎不強逼,但是卻不允許她踏出京城一步。
偌大京城,忽然就化作牢籠,她有足夠自由,卻依然被困鎖。
蘇黎再來出宮來看她的時候,要見她就容易了許多,每每來到這座小院,總是能看見她坐在院中的身影。
「跟我回宮,可好?」每次來,他總會問一遍。
而每一次,錦瑟的答案也都是相同。
「你之前說,只要我願意,宮牆對我來說可以如無物。如今,只因我不肯進宮,便用了個更大的牢籠來關我。倘若我真的進了宮,你說過的話,也可以不作數吧?」
「我對你說過的話,幾時有過虛假?」
錦瑟倏地站起身來:「那之前在瓊谷說過的話,你都不記得了么?」
他亦轉眸望她:「當日情形與今日根本不可相提並論!當日我只願你能過一段平靜幸福的日子,所以才放手。你明知當日所言皆是言不由衷,又何必在如今拿出來壓我?」
錦瑟微微有些僵住,末了,卻苦笑起來:「可我當日所言,卻句句從心,無一虛假。」
蘇黎驀地捏住她的手,眸光堅毅:「這一次,我絕不放手。」
她望著他,沉默許久,忽然深吸一口氣,道:「天下與我,你選哪個?」
他眼神倏地一冷:「如今,我已不需在二者之間做選擇,二者我皆要。」
「不,你要選。」她靜靜看著他,「你還記得那依族被滅的因由嗎?『天下志』的秘密,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蘇黎驀地冷哼一聲:「你以為我當真會信世間有此物?」
「有,當然有!」錦瑟微微昂著頭,「你莫非忘了,我曾在那山中生活了幾年。那依族最大的秘密,終於也被我所知。你平生最大志向,不就是想讓中原五國一統嗎?有了此物,你便能實現畢生所願。如此,你還是執意選我嗎?」
他靜靜看著她,良久,嘴角忽然浮起一絲自嘲的笑意:「你不是想知道我會選哪個,而是,你根本不相信我會選你。你篤定你用此物來交換,我必定會放你離去。那麼我告訴你,不會。即便沒有『天下志』,我也會傾我畢生之力,實現五國大統!」
「那如今正雄踞清江南岸的仲離大軍呢?」錦瑟前所未有地咄咄相逼,「是你親自將他們帶領至那裡,可如今他們卻成為你最大的困境。你要如何脫困?若是他們再渡過清江,那青越之勢就岌岌可危,到時候你連青越尚且保不住,還說什麼五國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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