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龍王敖順

可見王秀君這十五年的世界，到底進步了多少。

招呼幾個客人離開后，少女再次跑到路羽身旁，仔細一看愈發覺得熟悉。

她敢肯定自己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只不過就是想不起來。

「你家老闆呢？」，路羽拿著一尊巴掌大的彌勒佛頗為讚賞的點了點頭。

光是佛像的細節，就夠很多工匠學習一輩子了。

能看到王秀君完成了畢生所願，路羽也為她高興。

記得那天跟她相遇，還是個跟師父吵架的潑辣姑娘，說什麼自己絕對不會被傳男不傳女這種束縛困住。

「阿娘在家，這幾天她有個朋友要來，說是避一避」，少女想都沒想。

畢竟南城很多人都知道，阿娘夢裡的那個男人，雖然很多關於他的雕塑都已經被收藏起來，不被客人觀賞。

但是少女仍然記得，阿娘看著那個男子雕像眼中的眷戀。

「避一避？」，路羽詫異的轉過頭，凝眸有些不解。

少女一怔，看著路羽這張正臉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麼。

「你！...」

「是你！」

路羽更是疑惑，剛要開口就看少女瞬間想起什麼，一路直奔裡屋。

直到路羽看著氣喘吁吁的少女手中拿著一尊木雕。

那上面的人赫然就是自己，而姿態憂鬱，彷彿問天一般，雙目溫色似有遺憾不曾解惑。

一身青袍，長發龍鬚，擺動的髮帶就被定格在雕塑之上。

能看出雕刻人的用心，甚至塗蠟前都為這尊雕像上了顏色。

「阿娘...阿娘說...」

路羽連忙伸出手示意她不用著急。

少女深吸口氣，緩定神情后道：「阿娘說，這是她這輩子最成功的作品」

「讓我轉交給你，但是她不能來見你了」

路羽疑惑更濃，不解道：「為何？」

少女看著路羽這張臉，一想起阿娘說這位先生不老不死，唯有仙人是也就覺得心中惶恐。

畢竟凡夫俗子，對於仙這種未知的存在都是充滿了敬畏。

更別說她一個日日看到雕像，只能通過王秀君那誇張形容出來的先生了。

「阿娘說...不願先生見她...已經蒼老的臉」

路羽接過雕像沉默不語，許久后嘆了口氣。

「她在何處」

上次沉睡還是春季，而這次醒來卻是寒冬。

雪花由天上來，厚而密。

白皚皚的街道上，有一個身影快步向著城內西方走去。

站在院子前，路羽看著滿園的雕塑陷入沉思。

那裡面多數都是人像，而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模樣，雖然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殘次品，沒有雕刻好。

但也都被擺放在院子中的架子上。

路羽抿嘴一笑，說不出是遺憾還是開心。

咚咚咚。

敲動房門，裡面很快傳來一聲呼喊。

「是小蝶么？」

「我不是讓你看著店面，萬一先生來了你沒有見到怎麼辦」

門栓聲響，縫隙吸入風雪推動木門。

一個年近五十的婦人，身著樸素，唯有雙眼明亮透徹。

她一愣，看著雪中鬢髮飄動的路羽，久久沒有說出一句話。

「許久不見」

王秀君一笑，彷彿又將時間拉回了三十年前。

「怎麼？不讓我進去坐坐？」，路羽眉眼帶笑，而王秀君很快就注意到他手裡捧著的雕塑。

「亂了些」

「不打緊」

那副嬌羞的摸樣，彷彿第一次邀請男子進入閨房的羞澀，低著頭紅著臉走在前面。

「喜歡么？我覺得這個最好」

「喜歡，你那師父現在應該很後悔了」

王秀君撲哧一笑，終於抬起頭正視面前這位只能存在於夢中的男子。

二人攀談，王秀君講述著自己的想法，還有對於雕刻的方向。

還有關於白雲寺的主持，是一位得道高僧。

這雕塑為何傳心，都在眉間雙眼的刻畫，一雙眼可問心。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太老了」

王秀君抹了抹自己的臉頰，眼神有些黯淡。

若不是因為這般，她一定會在店中守著。

路羽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而是又眼看向房間內所有的雕塑道：「為何沒有你的？」

「我的？」，王秀君一怔，但很快笑了出來，只有她自己知道。

路羽又道：「這個禮物，先留在你這裡吧」

「怎麼你不喜歡嗎？」，王秀君有些急了，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路羽則是擺了擺手，「一人，太孤單了」

「什麼？」，王秀君不明，還想詢問。

可路羽一笑，點了點自己眉心，「傳神，若是世間只有一人，那給誰去看呢」

「恍如昨日，卻似經年」

「傻丫頭，別忘了哦」

雪靜謐，床紗透光微微發亮。

停了，就如路羽離開的背影，跟之前沒有任何不同，卻讓她含笑點了點頭。

白雪明日此時難為情，一切盡在不言。

看著桌子上那尊雕像，王秀君微微一笑，「謝謝」

二人誰也沒有說些題外話，就好像一種默契，你不說我也不問，一切盡在不言中。

海灘遠處，龜丞相拱手遠遠的就在等著路羽到來。

兩側稀稀疏疏的侍衛，似乎都是城裡衙門裡面的，也不知道這些海鮮是怎麼讓凡人來幹活的。

路羽也懶得思考，困在時間裡面的時候，他已經思考的夠多了。

「先生您來了」，龜丞相一拜，「龍王就在宮內等您，已經大擺設宴」

「帶路吧，讓我也長長見識」，路羽倒是沒覺得有什麼。

身上的詛咒若是可以通過龍王這種真神解除，他可要好好謝謝呢。

就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龍王看穿，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這人好氣質，如此超然」，有很多侍衛里的比較近，他們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幹什麼。

只不過縣老爺說讓他們驅散所有附近居民，在附近幾日只為等待一人。

而他們也看不到龜丞相，就只能看到一路走來的路羽。

那副仙塵之氣，恍如不食人間煙火一般。

清風都不得不獻上輕浮，恐怕讓他的長發凌亂起來。

待他踏上木筏，一路前行漸漸消失，才讓所有人開始交談。

有人說，這是位準備升仙的大人，不過有些人似乎曾經見過他，但是已經回憶不起來。

最終處的木筏，斷開連接。

路羽負手而立，閉著雙目感受海洋之上的寧靜。

一旁龜丞相，心中暗嘆：還得是這位先生，就算是那些修道人士即將見到龍王，哪個不是萬般惶恐。

跟自己猜想的果然沒有任何出處，這位先生早就已經不再三界內。

唯有這般，才會對世間的一切忘我。

來到入口位置，龜丞相大手一揮，海浪由內向外涌動。

很快行成一條通道，向下望去豈止百米深，恐有千米萬米。

浮動的海水，拖著木筏沉入下去，等路羽身影消失，海平面再次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他能感受到，進入海洋的瞬間，周身木筏就產生了一層隔膜。

路羽緩緩睜開雙目，入眼介是奇景。

萬般魚類從身旁游過，五彩繽紛的珊瑚石，形成了另外一個世界。

站在海洋下，望向上空，已然分不清何時天地。

以至於讓路羽有了錯覺，彷彿這天就是海。

蝦兵蟹將，沒有記憶中那般光怪陸離，他們都是人形的模樣，穿著鎧甲手持長刀。

威嚴的站立在龍宮的入口處。

牌樓上兩個燙金的大字，【龍宮】奪人眼目。

就算是凡俗中的皇宮，估計這輩子都沒有辦法趕上龍宮的百分之一。

這種奢華程度，怪不得古人總是在說龍好財色，收集珍寶已經是根深。

唰！

就在路羽走下木筏的瞬間，排排侍衛跪立地面。

龜丞相見狀微微一笑：「先生，這邊」

依照路羽所看，這龍宮之大，已經不能形容。

兩側樓宇層層依靠，無非都是珠玉雕刻，見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奇異。

「先生想必早就知道了，我們南海龍王熱情好客」

「定然不是其他龍族一般摳搜」

「今日那龍誕酒定然會讓先生滿意」，龜丞相一旁說著，在前方給路羽引路。

一路上，大小房屋，亭台花園，數不勝數。

「那可不錯」，路羽一笑，雖說這酒不如桃花釀，但也十分順口。

有些時候，一種酒喝習慣了，總會日日想念。

儘管這酒可能並沒有那麼好喝。

來到龍宮中央的大殿外。

隔著老遠，路羽就看到了那個龍頭人身的龍王，在幾個侍女的陪同下等待自己。

「先生能來赴宴，乃是我龍宮大幸，也是在下的幸事」

龍王拱手一拜，就連路羽都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抱拳回禮。

「不敢當」

「龍王大人，言過」

龍王驅散了所有侍衛，只留下了一對歌舞的龍宮侍女。

還有他的小女兒龍葵，特意叫來給路羽斟酒。

「小女龍葵，見過先生」，此女額頭生有兩角，雖短但潤。

花容嬌媚，面如滿月，唇若紅蓮，目如秋水，眉似遠山，可謂是一位絕世佳人。

「先生，我這裡頗為寒酸，您請見諒」，龍王哈哈一笑。

路羽倒是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這裡還算寒酸，那這個世界上估計就沒有窮人了。

一眼望不到頭的宴席，擺滿了各種奇珍異獸烹制的佳肴。

就算路羽沒有飢餓感，都會覺得引起饞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