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五年一晃而過

少女想了想，見他文文弱弱，加上這般面容實在是難以開口訓斥或者驅趕。

便說道：「那你隨我下山，我家裡有凈水可以給你解渴」

「這樹上的桃子，是爺爺給一位故交留的，不可以動」

路羽聞言微微一笑，「那謝過姑娘」

來到山下，走過一條小路，可以看到明火點亮的房屋。

屋子不小，至少在村鎮裡面，也屬於大戶人家了。

前有院落，後有涼亭，兩側桃山環繞，也算是個不錯的位置。

「你隨我來，不要亂跑啊，我家裡很多狗的」，少女警告一番，先行跑進了院子。

路羽則是跟在身後，看著這個曾經不大的房子有些感慨。

院中聲聲犬吠，就在路羽進入的瞬間安靜下去。

那些土狗，彷彿嗅到了一種味道，紛紛縮進狗窩。

「靈兒，你又去山上了」

「我不是說過，夜深，蛇蟲很多」，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房內響起。

路羽聞言臉上帶笑，站在院中不再前進。

「爺爺，沒事的！我今天還抓到了一個偷大桃子的人」

「我看他不像是壞人，就讓他到院子里喝口水就走」，少女聲音傳來，而後就是老者的一聲斥責。

「有老大嘛，我不怕的！」

「若是遇到馬匪怎麼辦！」

老者，隨手抓起牆角的棍子，準備驅趕走這個陌生人。

推開門的瞬間，怒罵的口忽然僵住。

嘴唇些許顫抖，許久后望著路羽那張臉，緩聲道：「您來了」

路羽一笑，「怎麼這次不怕我了？」

「不怕了，不怕了，只怕活不到見您」，老者有些激動，棍棒落地讓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屋內，少女靈兒拿著爺爺親自釀造的一壺桃花釀，放在了桌子上。

老者名為劉不畏，第一次相見他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

現如今，已經半截土埋入眉毛。

「還得是你這桃花釀，好喝的很」，路羽讚賞不絕。

這酒可比龍宮那破玩意好喝多了。

「您喜歡就好，如今這手藝我孫女也學會了」

「到時候，您來喝她做的，估計我下一次就見不到您了」，劉不畏一笑，眼神滿是尊敬。

上一次路羽來的時候，自己以為見到了鬼。

怎麼會有人不老，明明自己從少年看到他就已經是這個樣子，可現在...

所以才會恐懼，甚至戰戰兢兢的不敢言語。

「你孫女？」

「你兒子呢」，路羽放下桃花釀，沒有記錯的話，劉不畏生了個兒子。

而且上次見到就已經快二十歲了。

劉不畏露出欣慰之色，「他呀，現在人在京城」

「去做買賣了，怕我寂寞就把她放在這裡」

靈兒乖巧的站在劉不畏身後，雖然低著頭，可還是有些好奇的偷瞄路羽。

畢竟按照爺爺所說，這位先生現在都已經百歲了。

怎麼看著如此年輕，好像歲月在他臉上根本沒有辦法留下痕迹一樣。

「挺好，至少還記得你，這輩子其實死並不可怕」

「而是世人將你淡忘，估計等他閑下來了，你也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路羽談吐間，還如開始一般，在和一個小輩說話。

而事實也是如此。

劉不畏也是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欣慰，可還是有些可惜。

可惜自己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完成的願望。

一壺酒見底，路羽也是滿足的眯起眼睛，這桃花釀還真是百喝不厭，香甜之中淳厚的感覺，宛如讓人墜落桃花海般舒適。

「先生，您又要走了嗎？」

「不再多呆些時間么」，劉不畏見他這般神態，就知道路羽要走了。

他似乎一直都很急，彷彿有做不完的事情，都不願意停下來休息休息。

可轉念一想，路羽這般仙人定然有大事所作，不是他們這種凡人能夠猜疑的。

自己能做好的就是讓路羽開心，也算給自己多了一份仙緣。

讓後代能被他照顧一二。

「該走了，時間不多」

「畢竟這口酒已經喝習慣了」

路羽站起身，劉不畏還想說些什麼，可看到他擺了擺手也話咽了回去。

「桃林是桃林，憧憬是憧憬」

「別把自己鎖起來，我還是比較喜歡那個恨自己不比天高的你」

路羽走了，臨走前還不忘提醒一聲，若是有姓陳名希夷的人幫他記住。

而他沒入桃林彷彿從未來過。

只有劉不畏在孫女的攙扶下，來到門口。

看著遠方，那顆最大的桃樹有了追憶。

「先生...是我太過執著了么」

靈兒不明，抬起頭問道：「爺爺你在說什麼？」

劉不畏微微一笑，「沒什麼」

他現在只覺得自己很蠢，明明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用了這麼多年都不肯放棄。

兒子為何帶著老婆去往京城。

還不是埋怨他這個年邁的父親，這麼大歲數還要去考功名。

就算能夠考下來，你又有什麼用呢。

擠進考場，誰人不知，誰人不會笑話他，老而不自知。

原本有了孫女這些年的陪伴，劉不畏已經放棄了所謂的夢，那遙遠的夢永遠沒有終點。

等到他拆開封鎖的箱子，在靈兒的陪伴下重新拿起筆。

「先生啊...」

「你是仙人吧...」

「才能看的如此通透」

「如此洒脫」

路羽走在路上，手裡捏著一片桃花，拋入天空。

可走著走著，忽然一怔。

「怎麼...早了這麼多？...」

洶湧的困意席捲而來，雙目愈發發黑。

就連邁出去的步伐，也是愈發沉重，一步落下。

路羽一聲嘆息，身體衰落地面，只看他與大地重合慢慢融化，與那桃花一般落地隨著微風，一切再次恢復寂靜。

而他也消失不見，恍若從未出現過一樣。

路羽再次進入了那個虛無的世界，意識是清醒的。

不過就好像在一個沒有人的世界，不斷的喃喃自語。

這其中誕生的恐懼，至少是外界的幾百倍。

現在他也已經習慣，時常回想一些關乎於理論之上的問題。

展望一下未來，要去什麼地方看一看，不要浪費時間，儘早找到那個所謂的睡仙。

最無聊的時候，都會看著白玉盤發獃，不知不覺就能過去十五年的光景。

...

龍宮內。

龜丞相跪在殿中，而其上就是龍王。

他身穿官袍，渾身上下滿是珠寶點綴，加上那顆不怒自威的龍頭眯著眼睛。

更是無比威嚴。

「龍王大人，那位先生答應了」

龍王聞言，猛地睜開雙目，些許驚喜不過問道：「他人呢？」

龜丞相跪在地上，低聲道：「十五年後」

「才會相見」

龍王吐了口氣，略顯輕鬆。

「能來就好，這樣就好，十五年而已」

畢竟這般光景對於他來說也是轉瞬即逝。

隨後他看向龜丞相，「幹得不錯，回頭俸祿加倍」

「你那閨女，我會牽線到北海」

龜丞相聞言連忙叩首，「謝龍王大人提拔！」

龍王搓了搓龍鬚，又道：「你上前來」

「跟我再說說，這位先生」

...

時光輪換，十五年光景一晃而過。

桃山經歷了一場大雪，將大半桃林全部淹沒甚至摧毀。

唯有那顆老桃樹仍然挺立。

劉不畏在第十個年頭，考上了舉人。

看著榜單的他，老淚縱橫，久久不能自己，若不是靈兒攙扶估計都沒有了力氣回家。

雪很大，不少人死在了冬日裡，而活下來的人，仍舊要面對新的生活。

縣裡都出現了不少乞丐，這些人都是在那場大雪中無家可歸的人，命好沒被凍死餓死，就成了乞丐。

白雲寺大開寺廟之門，招收了很多難民進入。

其中長敦支援了不少，已是朝廷中官員的他，用了最大的力氣幫助白雲寺。

這也讓白雲寺的香火旺了起來。

冬日後，不少聞名而來的客商，城鎮居民。

都想拜一拜這位救苦救難的活佛。

若不是他，成千上百的流民將會活活餓死在冬日裡。

大災過後，民生逐漸恢復，城鎮也重回了往日的平靜。

樹下總有閑人圍坐，談論趣事，茶館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就連王秀君那裡都忙碌了起來。

很多人在她這裡訂購佛像，送去白雲寺。

畢竟她這般刻畫如此栩栩如生，附近百里還真沒有人可以模仿。

王秀君依舊坐在店裡，而那路羽的雕像已經將近百個。

她的身邊還有一位女童，年歲不大滿是稚氣，好奇的看著王秀君手裡的半成品。

「阿娘，這人是誰呀」

王秀君抿嘴一笑，「是我的夢」

......

十五年光景轉眼過去。

這日，海岸線莫名多了很多官差維護治安。

還有很多木筏連接成橋，通往海岸線的深處。

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為了等待那位大人的到來。

踏入木匠店。

路羽只看到了一名少女，正背著手給其他客人介紹佛像。

聽見腳步聲，少女轉身就看到了與眾不同的他。

路羽有些恍惚，狐疑的沒有說話。

「這位客人，您也是來訂購佛像的吧！」

「我跟您說，您可是來對地方了，我們家的木雕可是百里內最出名的！」

「外人都說，我們家老闆是神之一手呢！」

看著少女熱情且驕傲的摸樣，路羽微微一笑，「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了」

「這位客人，不是我們南城的人吧」

「看您這番穿著還有氣質，好似京城的文人呢」

「不知為何，我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可能是錯覺」，少女嘿嘿一笑，撓了撓頭，畢竟如此氣質和俊朗的男子，或許只有夢中才會出現。

路羽倒是覺得很有趣，這女娃娃跟王秀君小時候性子太像了。

掃過店內木雕，那些佛像宛如真的一樣，閉目養神，儀態大方尊貴，不說威嚴而是多了一份超脫的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