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高海闊任我飛
一直留在天上的凰龕收到呼喚,隨即撞開金光帶的阻攔,回歸到莫驚夢身邊。
羅剎女倒是不急應對,只管讓金光帶懸在空中,繼續持為防護。
拳掌之爭完畢,兩者生死未分。
倒是讓在遠處用望遠鏡觀察的軍人們很是緊張。
心中是祈禱白衣白裙的仙子能夠勝過這個舉止魅惑、作風狠辣的妖女。
羅剎女品階非凡,自然感受到凡人的目光,說道:「驚夢妹妹倒是有著一群忠誠粉絲,在遙遠處為你緊張呢。」
莫驚夢答道:「修行者,本應該有所覺悟。我既然參加此戰,生死皆為道義去。」
「就是如此,所以我才認了你這個妹妹。」羅剎女口頭上的便宜是一點也不落下,「不過接下來的招數可不同於羅剎拳,我還是奉勸妹妹一聲,讓我走,了結此賬,便是不用生死相搏。」
莫驚夢權當沒聽到這後半句話,說道:
「你這套羅剎拳前綴伽珞二字,倒是讓我不解,為何你這等殺風作為會用這種寄寓美好慈悲心意的拳法。」
古籍記載羅剎生來有惡性,啖血肉,施凶難,後來遇得大神通大尊者,降為護法守衛,意在歸善改行,寧和紛爭。
這其中涉及多種神教派系的明爭暗鬥。可以說,有些存在縱使修為再怎麼神通廣大,在名利面前,行徑也落得凡俗之情。
羅剎這等魔神種族,作為被多教爭持的要點之一,自有其獨特之處。
惡羅剎亦可當神仙佛。
其一字記之曰,心。
之前莫驚夢便從伽珞羅剎拳之中解得一些心思意法,不然徒有虛名的拳頭可攢不到羅剎女的奉承誇口。
此番,既是要了卻生死。
莫驚夢面對此種疑惑,只想盡解。
羅剎女被此一問,明了驚夢的心想,行惡不辯的她,殺伐舉止無情無道,但在此刻亦無需再藏:
「我等羅剎,從誕生的那天開始便是受凡俗指污,是以人可殺生,羅剎修羅不可殺人。但若論生殺,羅剎只殺動物,不殺植物,難道植物無靈?我看萬界之中的綠植靈物可不會答應這話。所以稱呼我等羅剎是魔,當是被神佛以勢欺凌。」
在網上嘴炮多了的莫驚夢並沒有因此動搖,只淡然應道:
「所以人有善惡之分。
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雖然凡俗無力脫離生死循環,但羅剎生來有異能,不同於凡俗。
你們是因為性情凶暴而多殺、濫殺,自己造成災名遠揚。
一如你在古雲鎮所做的行為,是為了飽飢餓而下殺手嗎?
不,你是為了造這血海紅水而做的殺孽。」
羅剎女自持己見:「修者多行,人可殺人,我自亦可殺!」
「所以他們是壞人,你也成了魔。」
莫驚夢嘆息搖頭,不想爭論這種看人上菜的事,說道:「回歸原話吧,你還沒為我講出伽珞羅剎拳的由來。」
羅剎女哼聲一否,觀視著莫驚夢的雙目。
卻只見澄清一片,潔凈有神,不像凡人大眾普遍都有的麻木漠視的神色。
也對,這位天驕女敢闖這種無端災難,自然非凡。
既是大善行,不可單單以利益與成敗而論。
「我從一位自詡歸善歸心,實則自有惡行的大羅剎天處學來。
她說自己修的是珈藍擎天證心大經義,原本魔神打的羅剎拳也就改成佛主打的伽珞拳,但我可沒她這般死心塌地,羅剎拳本是殺伐法,殺去殺來便是。」
羅剎女的說法,拋開自帶的意見,莫驚夢是窺得敵手數點真心。
莫驚夢撫摸起浮在身側的凰龕說道:「但你沒有改正這拳法的名字與內意,你雖然是魔,但也有一顆向善之心。」
羅剎女笑了又笑,沒了先前的浪蕩意,更是開朗。
「這樣說來,我要是真放下屠刀一心向善,妹妹你還能放我一馬不成」
「不會,一事歸一事。」莫驚夢果斷打住羅剎女的胡話。
有善心的苗芽,不代表就會做好事。
更別說羅剎女這種故意用慈悲拳殺伐的行徑,她是隨心率性而為。
包括前面說的那些話,最終目的都是只為污辱那般高高在上的神祇。
「我不知你的往昔遭遇,但今朝事今朝斷。如是有冤,死前找我當個聽眾,說清苦恨往世去吧。」
莫驚夢言盡於此,拍擊凰龕清響。
柔河自是開了龕盒,從混沌空間處,推送出一把劍。
驚夢一手取出。
此劍出世無聲息,帶鞘不見寒鋒身。
莫驚夢輕撫長劍如同情侶,多時不見,此刻倍感憐愛。
見長劍受愛,凰龕柔河砰一聲合上蓋身,也不浮了,直接坐到地上好不孩子氣。
「唉。」
見到靈器爭寵,莫驚夢便是頭痛。
羅剎女見此好玩,問道:「妹妹這把劍倒是珍重,居然還藏在玉盒裡,就是不知道與那些玩笑似的鋼條法器有何區別。」
「這把劍名叫【雪侶】,風雪的雪,單人旁加一個二口呂的侶字。這個玉盒子名叫柔河,溫柔的柔,河流的河。」
莫驚夢很是隆重地一個個字將身旁的兩件靈器介紹給羅剎女,也將凰龕與靈劍之間的爭寵暫時按下。
雪侶劍的劍鞘以神曲山櫰木所精製,塗巫祝白漆為底子,表面以百鍊秘銀為材,融為銀水畫線,裝飾出百鳥花葉的繁盛畫紋。
用這件劍鞘裝劍,可以蓄養法氣真力,消解攻殺所沾染的血煞罪業。
細說劍柄。
以扶桑神枝、梧桐金枝、天壽柏木、舊歲大椿四種天地大材的木料切為木片,相互疊加,經水木兩種真氣蘊養,黏合化為一體,隨後以丹火神法蒸煉成木干,最後塑形為握持用的木柄。
劍身劍格以雲金、日環城古鐵、白淚貞鐵、落恩龍龍骨融合莫驚夢自身精血鍛打而成。
一體打鑄的劍身末端的劍首則被鍛打成菱型,鑲有一顆透明晶石。
莫驚夢鐺聲拔劍,將靈劍真容展出。
按百年前的舊法算,雪侶劍劍身總長三尺六寸四分有餘,劍身最寬處二指有餘、三指不足。
按現代公尺度量,就是長度一百二十一厘米七毫,最寬處四點一厘米五毫。
整體銀白靚麗,劍脊上帶有大大小小的銀灰色結晶雪花花紋。
流光爍爍,意帶冷氣,勝似初雪。
羅剎女不知雪侶劍根底,不過聽到這名字倒是腦袋頓時一卡。
「雪侶,雪侶,你是把劍當成伴侶了?」
莫驚夢答道:「我修鍊劍法時,只有這把劍一直陪伴我,說是伴侶並不過分。」
聽到主人言,雪侶劍劍光一漲,似是興奮要戰。
「呃……真是有靈性。」
作為對手的羅剎女看過的靈器法寶不是一般多,可學著雪侶這樣當面耍性的,也是不多見。
也可能是武器靈智稚嫩吧,若是放任下去,在修行界闖蕩會很容易出問題。
羅剎女有意提醒:「可作為一件武器太有靈性,輕則會妨礙主人的判斷,重則甚至自己便能闖禍。」
雪侶聽到此話,頓時炸起。
寒光鋒銳殺人心意,直指羅剎女的嬌容玉貌。
若不是一直被莫驚夢握持在手間,怕是真應了羅剎女的箴言。
莫驚夢也是無奈,按住雪侶說道:「別人說一句你就炸毛,我說的話你就不聽。」
凰龕柔河適時鎮在莫驚夢身前,張示護主之心,也順便以行為奚落雪侶一把。
這下雪侶是明白了什麼,暫且收起鋒芒。
看戲的羅剎女只能說:「有趣有趣,我現在是更期待和你的死戰了。」
話說死戰,紅衣女卻是麗容嬉笑,紅唇微張,念咒中露出白凈如瓷的皓齒。
紅瞳妖異閃閃,之前被一拳打散的血海紅水從殘存的食心肉藤中溢出,再次匯聚成溪,橫在天空,卷卷湧來羅剎女身旁。
莫驚夢之前受過這等血海紅水的邪光污染,心知必須先除這種會亂人心智、消化法力的可怕之物。
這次她提起心中一朵焰花。
以法力為基料,直接開口便將鳳凰神火凌空噴去。
可羅剎女早有預備,降下金光帶,直接隔開鳳凰神火的第一波衝擊燃燒。
「柔河、雪侶去破了這銅環!」
莫驚夢見到如鏡銅環所發出的金光堅固,便是放開手,讓靈物鬥起靈物去。
羅剎女的紅水溪流一時半會未能全聚。
而雪侶、柔河雖然前一時間在爭那醋味,但此刻配合有序,左衝右突。
銅環所化的金光帶實在攔不住一火兩器,不得已,錯落了雪侶。
只見靈劍化為神風,瞬間殺進羅剎女身旁十米。
劍氣爭鳴,從韜光隱晦到明珠出世只在一瞬。
似是不服羅剎女此前的真話,雪侶是選擇直斬妖女頭頸。
羅剎女紅瞳一側,明覺雪侶的劍路單調,便將魔功升起。
待在紅衣身後,本來受到乾坤無我一式后黯然閉目的羅剎女魔神虛像在劍氣爭鳴的瞬間重新張開巨目。
魔像怒目觀視雪侶,右手所持的黑塔寶幢幻影飛落羅剎女身前一罩。
磬!
實體的雪侶斬在虛影的黑塔寶幢上,竟然清響一震,陰屬劍氣破不開羅剎魔氣。
兩者僵持半刻,羅剎魔像巨手拍來。
莫驚夢怕雪侶被魔像攝取,默念使出御物道法,親自操縱靈劍飛走。
未想羅剎魔像忽然化為天地之大,靈劍無法衝出魔掌。
幸得鳳凰神火燒著大地與肉藤繞過金光帶的阻攔,在雪侶劍即將陷落魔掌之前,化為一隻火鳥衝天飛起。
火鳥金光一衝,魔像的蔽天大手只然被燒出一個大缺洞。
雪侶劍順勢跟隨火鳥衝出,兩者併合,纏為一支火箭直射黑塔寶幢。
羅剎女的血海水將成溪流,此刻不便移動,選擇硬守火箭。
這一次,有了鳳凰神火助勢,雪侶劍一聲巨響殺破黑塔寶幢的幻影身,直接斬入寶塔之內。
寶塔內的紅水被鳳凰神火燒得沸騰激濤,羅剎女有恐失事,便是一手持印施法,另一手聚結伽珞羅剎拳威能。
伽珞羅剎拳,大威弘!
雪侶劍未遭遇過這等魔功善拳,不知利害。
可那有靈的鳳凰火知曉,生怕重蹈真真悲泣那一拳的下場,直接捲起雪侶劍化鳥衝出寶塔。
也虧是鳳凰火反應夠快,不然再慢數分,等寶塔的幻影身癒合攏起,到時候它們困在塔里,必然被羅剎女以血海污光制服。
莫驚夢看在眼裡,指揮柔河撞去擎天的羅剎魔像,卻未想一直呈現防守姿態的金光帶在這個瞬間不管剩下的鳳凰神火,縮回本體如鏡銅環,直接旋來!
莫驚夢急急應對,與銅環連撞七掌,只感到自己像個凡人拍起鋼板,一掌更比一掌痛。
凰龕柔河護主心切,又是沖回莫驚夢身旁,撞開銅環。
那邊雪侶劍才衝出魔像雙掌,見銅環連連逼迫莫驚夢,當即狠狠殺來。
銅環悠悠,在一連串清脆的銅器響聲中,盪出雪侶和柔河的夾擊。
此時羅剎魔像收攏回百丈大身,兩手結拳,叫莫驚夢駭然一驚。
伽珞羅剎拳,大讚暗天光!
拳出,莫驚夢以五重難關功力一擋,頓覺五感失衡,六識失靈。
「喝!」
驚夢大喝一聲,以心象覆寫世界,操控兩件靈器衝殺魔像。
但銅環和魔像精於配合,初出茅廬的兩件靈器一時間怎麼拿得下。
知道是羅剎女在操縱魔像,莫驚夢親身出馬,使出巽風入夜刺激體內生機提速,踏著鳳凰火路一掌拍在黑塔寶幢虛幻身上。
「為了抵抗大讚暗天光的影響,你用在落花神掌上的法力變弱了。」
塔內,羅剎女分析莫驚夢的力量,同時取出那承載紅水的金杯。
「雖然獻明心血不成,浪費了好些生命源泉,但是能與這樣的你一戰,值得。」
羅剎女收千百條紅帶一樣的溪流紅水於小小的金杯之中,聚出一洸集萬千血氣靈力所化的艷紅漿液。
眼睛卻一直望著奮力擊拍黑塔寶幢的白衣佳人。
只可惜……
沒什麼好可惜的。
心中一悶,恥笑了踟躇不前的自己,隨後豁然舉杯將艷紅漿液一口飲凈。
甩下金杯,愈了身傷。
剩下的心傷隨它去罷!
此生此刻,心意無比清明,早知此身非黑非白,脫籠之鳥當是天高海闊任我飛!
莫驚夢。
我,婆羅瑪·茶那多·剎那陀羅,來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