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借題發揮

一番假設與否定后，李慕然毫無頭緒，再待個半晌，他也只得結束此行返回拾珠山莊去了。

抵返洛陽后，曹勁蒼便在府邸開席招待今日同去永續寺的武林同道。眾人聚在一起，話題自然跳不出鐵正大師之死了。只是無心者往往就事論事，有心人卻能於此別開生面。

席間，一位書生樣貌的中年男子便憂心忡忡說道：「這恐怕是血濺江湖的前兆。」

說出此話者，正是天都派的名宿趙化極了，他雖武功不及掌門師兄有名，但卻目光獨到見識深遠。自與嵩陽派結盟以來，許多事情只要經他謀划參與，必定算無遺漏。如今他這般驚駭一說，席間眾人皆要警覺起來。

曹勁蒼正自狐疑，兩儀派掌門賀渚仙便忍不住先要追問道：「趙道長此話怎講？」

趙化極默了默，便警惕說道：「二十餘年前，鐵正大師憑一身高強武功稱雄於世，江湖無人能及。可今日大家也都看到了，強如鐵正大師，也要斃命於那神秘人的一掌之下。這卻是需要何等高深的修為？武林中竟潛藏著這樣一號殺神般的人物，可大家都不知道，你說可不可怕？」

經趙化極這麼一講，眾人的神情便不約而同的由警惕化作焦慮模樣來。曹勁蒼起初也心生憚意，但他和趙化極相處日久，已經掌握了對方的某些習慣。只要他大肆渲染一件事情，必定要針對這件事情弄出個一二三四的策略來。而從以往來看，趙化極出的對策只會對曹勁蒼有利。

循著這個思路，曹勁蒼便也擺出一副憂慮面孔說道：「趙道長所言極是。此人有此高強武功，又殺的是當年血洗江湖的無敵人物，大家說他這是不是要效仿鐵正大師的舊日所為？」

當年墮入魔道的鐵正大師血洗江湖之時，在座群雄之中可是有人吃過虧的，如今若是再有一個更加強大的魔頭出現，武林正派豈不還要把這冤虧再吃一道？面對曹勁蒼的發問，群雄皆是忌憚著不敢貿然作答，畢竟當年的萬劍堂就是因為多說了句指責鐵正大師的話而慘遭殺滅。

曹勁蒼見群雄各個噤若寒蟬，便轉而看了趙化極一眼。趙化極是有智慧的人，他前番鋪敘，恰也是要先唬住在場的各路英雄豪傑。若非如此，他豈能順勢推出曹勁蒼一直孜孜以求的並派聯盟想法？

「我完全同意曹掌門的看法。此人既負絕世武功，又行此狠辣手段，斷非武林善類。他今番既已出手，日後必定還會造下更多的殺戮。萬一哪天這魔頭殺來，卻不知如何應對？」趙化極憤慨說道。

聽到魔頭可能再度殺來，眾人皆是驚慌著你望我我望你，彷彿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一般。

曹勁蒼見狀遂推波助瀾道：「以今日情形推斷，那魔頭武功之高，真可冠絕江湖，便就曹某上去，恐也非他對手。那魔頭真要殺來，武林各派只怕要被他逐個逐個的殺穿了。」

眾人俱知曹勁蒼乃是當今武林公認的第一豪俠，無論劍法、掌法、內力，皆屬傲然絕頂之序列，若他出馬也不能力敵，那武林可就真拿這魔頭沒有辦法了。

焦迫之中，席間便有人說道：「曹掌門和天都派的武掌門乃武林雙擎，若合曹掌門與武掌門之力，難道也制他不服？」

眾人扭頭望去，這才發現說話之人乃是泰山派的掌門石橫生。想這石掌門素來作風魯莽，竟也能提出如此強強聯合之策，確是有些見地。只是江湖一向推崇單打獨鬥，這番聯手說法到底還是有損二人威名之嫌，眾人便就心下期待，卻也不好當面議論。一切還得由曹勁蒼自己來評判。

曹勁蒼默自思慮一番，稍許才振奮說道：「若有武掌門協力，那魔頭自非我們正派對手。有此對策，我嵩陽派和天都派就無憂矣！」

群雄見曹勁蒼如此自信，便忍不住想要鑽入到他和武承宗的庇護圈裡來。但江湖又重面子，一門一派要委身到另一派檐下之舉始終都不光彩。於是在紛紛投來羨艷的目光后，群雄便都欲言又止了。

趙化極見狀便順勢說道：「曹掌門乃俠義之人，我天都派亦不願坐視武林同道遭受迫害。在座的武林同道如有需要，我們必定鼎力相助。」

群雄聽罷稍稍心寬，但各自心裡卻是仍存疑慮的。此時，兩儀派掌門賀渚仙便站出來說道：「趙道長所講固是忠義本分，但在座的武林同道分屬十來個門派，曹掌門和武掌門縱然不辭辛勞前去馳援，也只解得了一時之急，終非長久之道。」

「不錯，武林素有門派之見。曹掌門和武掌門就算俠肝義膽，也不好一直從旁出手。」石橫生急急插話道。

群雄各自皆曉其中利害，但相比於魔頭動輒血洗門派的狠絕手段，這名聲上的得失就不那麼緊要了。

趙化極見並無人反對此說，便接話說道：「石掌門之言也是在理。曹掌門和我掌門師兄為武林同道伸張正義，別人自不會有什麼說法；但各派受到幫扶，恐怕就會有人以此說三道四了。門戶之見，實是害人。」

趙化極的一番話正好說到各自心坎里去了。在座者除了嵩陽派和天都派以外，其他多是些實力弱小的門派，不得外援自無希望，但得到援助又恐要被武林別派看輕。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與生存相比，面子上的事情又算的了什麼呢？更何況，曹勁蒼接下來的提法，卻是給足了他們面子。

「趙道長和石掌門所講俱是在理，曹某和武掌門聯手固可對付一切強敵，但大家分屬各派，我們也不便長期相幫，否則定要被有心之輩說成是曹某要插手別派事情。但如果大家能組建成一個聯盟，對外時候大家以聯盟名義行事，平時各派仍保本門獨立特色，便可兩全其美了。」曹勁蒼終於把自己內心積蓄的話語講了出來。

曹勁蒼話語一出，就得到了趙化極的極力贊同，便見他慷慨說道：「今我等因對抗魔頭而在此相議，但亂世之中的兵禍匪亂同樣也給武林帶來了無窮災禍。我們若能合力一處，便進可消滅魔頭，退可在兵匪亂道中保全自身。此事實在大利於武林，於各派亦是百利而無一害。我天都派舉手歡迎。」

在趙化極的言辭感染下，兩儀派賀渚仙、泰山派石橫生當場贊同。其餘門派首領見狀，亦不敢怠慢，便各自跟上表態。

曹勁蒼亦是趁熱打鐵，便將自己有關本次並派聯盟的想法細細說來。群雄聞說自己能以聯盟元老之姿追隨曹勁蒼一起稱雄江湖，便個個精神抖擻了起來。待到情緒高昂之處，七星洞洞主陶諄翁更是鼓動曹勁蒼要為聯盟取出個更加威風響亮的名號來。

曹勁蒼暗一思量，便拿定了主意，這聯盟就以天下盟為名號。顧名思義，他這是打算把天下盟推至縱橫天下的高度。而曹勁蒼也的確是這麼想的，在他的規劃中，天下盟不僅要囊括南朝所有的門派，還要把南朝以外的其他幫派也併入到他的盟內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往後只要是江湖地界，就須得是天下盟的地盤。有此威名及念想，那些出身弱小門派的人哪個不心動非常？於是在此宴席之間，曹勁蒼就一舉將十二個門派籠在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