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殺誰才能消解六國之民的怨憤?

第6章 殺誰才能消解六國之民的怨憤?

韓非肅然揖手道:「然也,逃亡!」

嬴政濃密的鬍鬚微微顫抖著,面上愕然漸漸變為陰沉:「他可是做下了天大錯事?」

秦法自商鞅始,便刑上王孫公子。

先祖惠文王趙四兒,未繼位時便因過錯,險些被施以刑罰,后因貴為太子儲君,沒有刑上君王的道理,才免於責罰本人,讓教導不嚴的師長代為受過。

而趙子虎,投胎技術略遜先祖趙四兒一籌,他不是太子儲君,也不是眾望所歸的長子,就是二十三位公子之一,排在第十八位。

若是頑劣過頭犯了大錯,想逃亡倒也在情理之中。

「去,將那逆子召來!」

嬴政丹鳳眼中隱含煞氣,冷冷向趙高道。

趙高揖手:「唯。」

「不可……不是啊……」

韓非想攔,可趙高根本不理他,人已經按著劍,快步出帳而去,韓非大急,又回頭向嬴政道:「子虎公子雖頑劣,卻不從曾觸犯律法!」

嬴政濃眉擰著,卻越發疑惑:「既然未犯大錯,他貴為公子,因何要逃亡?」

韓非花白眉毛一顫,再次訥訥陷入遲疑。

嬴政不悅道:「朕不因言治罪,但欺瞞君上,卻是為臣者之大罪,卿乃法家大賢,豈不知此理?」

韓非無奈苦笑,只得揖手直言道:「子虎公子欲逃亡,便是因為學透了臣的法家道理,自覺秦之大限將至,遂想趁早脫身避世。」

嬴政一滯,腦海中迴響起,趙子虎那些猛一聽很霸道提氣,實在暗藏燥郁戾氣的話語。

秦不崩,假事也是真事……

秦若崩,仁慈也變殘暴……

此時結合韓非之言,細細品砸其味,確實是滿含憂患,似乎很不看好大秦之國運!

嬴政回過神后,卻是再次疑惑追問:「卿是如何得知,那慫娃想逃亡避世?」

這韓非固然是法家大賢,可趙子虎卻不怎麼喜歡這位老師,張嘴閉嘴以大忽悠稱之。

雖然不知大忽悠是何意,但肯定不是好詞就對了。

師徒關係不怎麼親密的情況下,韓非又如何能得知趙子虎的秘密呢?

韓非解釋道:「此事,子虎公子確實未曾向臣提及,但日常言行中難免露出心跡,臣早已察覺不妥,多年來數次試探詢問,皆被子虎公子搪塞,口風甚緊。」

「直至前兩日,子虎公子在酒醉之際,玩笑般詢問為臣,可有攜家帶小出海逍遙之念,便如那殷商遺臣箕子!」

嬴政恍然,這就說得通了。

韓非老辣,大智通天,能看出趙子虎心跡,倒也不奇怪。

而那殷商遺臣箕子,則是能說明很多問題。

周武王伐紂滅商,殷商宗室賢才箕子,不願為周武王之臣,便帶著心懷故國的殷商遺老遺少,出海東渡至朝鮮半島,建立箕子朝鮮,做了個化外之王,一直到現在,箕子朝鮮還挺牛呢,沒向大秦臣服。

而韓非,其實也是韓國宗室子弟,與箕子的命運頗多相同,國家沒了還險些被老同學李斯害死在秦國,是趙子虎的出現,才讓他陰差陽錯撿回一條命。

另外,趙子虎也是大秦宗室公子,他不看好大秦國運,想趁著御駕東巡至大海,拉著同命相連的老師韓非,效仿箕子出海,就很合理!

「慫娃哪來的怪心思……」

嬴政捋著鬍鬚沉吟良久,才又緩緩開口道:「秦以法家強盛,卿之法家學說,朕更推崇研讀,常以此治國。」

「而今,大秦一統諸夏,卿之學說居功甚偉,不比商君書的功勞小,因何他學透了,卻覺大秦國運將至?」

韓非聽著這飽含溢美的言語,卻沒有什麽自矜之色,反而神色凝重的反問道:「陛下當真認為法家,能讓大秦國運昌盛嗎?」

「然……」

嬴政下意識頷首,口中也給出答覆,但嘴巴張開后,似乎又想到什麼,說出來的『然』字,突然變得底氣不足。

韓非見他如此,便揖手道:「關於法家,臣曾與子虎公子有過辯論,子虎公子所言雖荒誕不經,可事後臣細細想來,卻覺頗有道理。」

「他言,秦非強在法家,而是強在變法,想要常盛久昌,便需因時適宜。」

「而陛下一統諸夏,這三年來雖有變法,雖是謀略深遠,卻仍大體沿用商君之霸術,好比牛不喝水強按頭。」

「惠文王車裂了商君,便如同殺掉強按牛頭之人,讓已經學會俯首飲水的犍牛,消解滿腔怨憤,俯首甘為孺子牛。」

「不知陛下的法令,推行成熟之後,要殺誰才能消解六國之民的怨憤?」

嬴政被問的張口結舌,腦海中炸雷連響。

殺誰?

殺他自己!

因為,書同文、車同軌、改幣制、統一度量衡,包括細枝末節的禁酒令等等,都是以他這始皇帝之名頒布。

這些法令,每一項都觸動著原六國百姓的根本利益!

書同文,得罪的是六國所有士人,好比當年的殖民時代,殖民者頒布新政策,作為被殖民的你要熟練的運用他國文字進行寫作,不學你就沒資格考研考公,就問你氣不氣?

車同軌,得罪的是六國所有富農以上階級,好比你辛辛苦苦存錢,終於買了一輛家用車,然後殖民者新政策出台,輪間距你得重新調整,改裝費用自己掏,還問你氣不氣?

統一度量衡,這就更波及所有人了,你家裡都窮的叮噹響了,祖輩傳下來的稱量工具,一直都用的不錯,殖民者突然說不能用了,你得重新打造一套合乎標準的,費用還是你自己掏,再問你氣不氣?

最牛逼的是改幣制,你好不容易存點錢,殖民者一道令下,全成了廢銅,富豪秒變赤貧,你急眼嗎?

還有那些細枝末節的禁令,以及動輒連坐的反人類律法,都讓六國百姓,敢怒而不敢言!

他嬴政活著,原六國百姓懼他,縱有怨憤,自不敢鬧。

可他已年近半百,操勞國事倍顯蒼老,惠文王在他這個年紀,已經躺陵墓里去了,他感覺自己也差不多了。

若他死,誰能震住六國怨憤?

沒有人!

哪怕長子扶蘇順利繼位也鎮不住,天下大亂是必然的,只看能否平定動亂?

能否讓大秦延續下去?

能嗎?

趙子虎顯然感覺不能!

所以他選擇謀划逃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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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帝太仁慈,讓我來打造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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