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意難平一
堯安之在馬車上睡了一路，好好睡好，家裡還有一堆鶯鶯燕燕等著呢。
肖如玉看著睡得呼呼的小丫頭，眉頭深鎖。
從他遇到小丫頭那天起，父皇就派了暗衛暗中保護安安。
安安的事，除了洗澡、睡覺、上茅房，沒有肖如玉不知道的。
可是現在的安安，在他眼中是個謎。
肖如玉從輪椅上下來，坐在車廂里，把小沒良心的抱進懷裡。
堯安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接著睡。
回到靜王府，一起去郊區的小姐們回屋，洗澡，睡覺，一動都不想再動。
早上沒趕上出行的小姐們，一上午沒看見肖如玉，多少有些無聊。
學規矩是不可能學的，許嬤嬤在院子里磕了一上午瓜子。
午飯後，說書的先生來了。
在練武場搭了棚子，擺了桌子，桌子上擺著摺扇、醒木、茶水、水果……
天氣還很熱，堯安之決定先聽會兒書。
小姐們原本不想去太陽下曬著，肖如玉往中間的桌子旁一坐，小姐們爭先恐後地來了。
堯安之的話本子是以唐太宗的寵妃徐惠為原型編的。
一代才女，五月能言，四歲通《論語》，八歲做文章，詩文廣為流傳。
皇帝欣賞其才華，召入宮中為才人。
才女入宮后，手不釋卷，詩文更加優美，文思更加敏捷，落筆成文。且多次勸諫皇帝不要勞民傷財，極受皇帝寵愛。
皇帝駕崩，才女思慮成疾，不肯服藥，二十四歲鬱鬱而終。
話本子分了三部分：年少動京城、深宮多恩寵、璞玉困囚籠。
老先生一塊醒木，一把摺扇，把小才女名動京城的場面說得讓人熱血沸騰。
對才女的描述寥寥數語，外在的襯托說得淋漓盡致。
多少才子佳人為求才女一詩，不惜跋涉千里，才女的詩集幾乎人手一本，連小孩子唱的歌謠都是才女的詩。
說完這一段，老先生休息喝茶。
「好厲害的女孩子。」堯安之實名羨慕。
「安安的詩也是滿城皆知的呀。」肖如玉眼角帶笑。
小姐們已經知道堯安之那天是故意背的亂七八糟的了。一首《從軍行》，一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早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小姐們覺得那說書的老頭就是在變相討好堯安之，對老頭講的故事，沒什麼興趣。
「那詩不是我寫的。」堯安之可不敢霸佔別人的名作。
肖如玉：「那是誰寫的，為夫以前從未曾聽過。」
小姐們豎起耳朵來聽。
「是南城的一個老爺爺教我的。」堯安之順嘴胡說。
小軒：南城什麼時候有個老爺爺教小姐背詩了？我怎麼不知道。
眾小姐：知道就不是她寫的。
肖如玉：「這老爺爺能寫出這麼好的詩，真的是要去見上一見。」
「老爺爺出門遊歷去了。」堯安之趕緊說。
「老人家叫什麼，我派人去找找。」肖如玉笑得不懷好意。
「唐三百。」堯安之才不怕，你去找吧，找到算我輸。
看著小丫頭不慌不忙的樣子，肖如玉知道，這個唐三百指定是找不到了。
這些詩如果真的不是安安作的，那就是那個世界里的人作的。
說書先生說第二段：皇帝與才女深宮恩愛。
小姐們被富麗堂皇的愛情故事感動的臉紅心跳。
肖如玉的眸光一刻也未曾離開過堯安之，若不是周圍人太多，真想牽住她的小手，把她圈進懷中。
第二段結束，小姐們的討論多了起來。
一邊討論別人的故事，一邊暢想自己的未來。
第三段，故事急轉直下，皇帝駕崩，留下二十三歲的才女，二十幾歲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光，才女一個人困在深宮，一個小小的院子，鎖住了她的一生。
沒有愛人，沒有知己，見不到家人，每天就是那四角天空與熟到無話可說的三兩宮女。
烹了新茶無人共品，寫了新詩也再無人欣賞，一曲琵琶彈出的都是哀思……
宮外傳進來名人大家的新作，不是以詩會友，就是遊歷名山大川，要麼征戰沙場，要麼懲惡民間……
才女空有一身才華，卻只能困在深宮。
每日里除了寂寞，還是寂寞。
第二年便香消玉殞，悲慘辭世。
小姐們聽得一片唏噓，有些已經拿著帕子直擦眼淚了。
故事終了，小姐們一片嘆息，為才女感到惋惜。
「太可怕了，要是讓我待在一個院子里，一直不出去，我大概連半年都堅持不了，就得瘋了。」堯安之拍著小胸口，一個勁得后怕。
「哪個院子能關住小姐你？」小軒小聲說。
無言和輕羽，點頭，再點頭。
看著小姐們一個個意難平的樣子，堯安之覺得這個說書先生就是個寶。
靠一張嘴就把這些大家閨秀說得直抹眼淚。
「就這樣能讓她們哭的故事，老先生可有？」堯安之高高興興地去給老先生倒茶。
「孔雀東南飛可行？」老先生邊喝茶邊說。
「自掛東南枝？」堯安之太開心了，「可以，可以，虐哭她們。」
堯安之給了老先生明天的銀子，讓無言送先生回去。
「奄奄黃昏后，寂寂人定初。
我命絕今日，魂去屍長留！
攬裙脫絲履，舉身赴清池。
府吏聞此事，心知長別離。
徘徊庭樹下，自掛東南枝。」
前世，奶奶家的牆上掛過一副年畫，講的就是《孔雀東南飛》的故事。
第一年掛在正牆上，第二年貼在炕圍上。
堯安之晚上是靠牆睡的，枕頭對著的正是自掛東南枝那一幕。
睡覺前，看幾遍，醒來第一眼還是它。
那個故事就那樣印在了堯安之的腦海里。
古代的女人好可憐。
堯安之重重地嘆了口氣。
「安安為什麼嘆氣？」肖如玉牽起堯安之的手。
「宮裡的女人好可憐。那麼多女人分一個男人。」堯安之繼續搖頭嘆息。
「一入宮門深似海。」肖如玉跟著嘆息。
堯安之推著肖如玉走在院子里，小姐們三三兩兩，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去叫管家拿工具過來。」堯安之吩咐輕羽。
很快，管家帶著打理院子的兩個下人過來了。
「我們今天把這一塊地翻出來。」堯安之指著一塊草地說。
管家還有事，放下工具就走了。
輕羽和兩個下人拿著鐵鍬翻土。
堯安之交給肖如玉一個耙子，讓他在草地邊把翻出來的草摟到一起。
然後，堯安之也去一起翻土。
福公公抱著兩卷畫軸找到王爺時，就看見王爺坐在輪椅上用一個耙子摟草，王妃跟著侍衛下人在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