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再也看不到的鬼故事
晚上學東西的小姐少了很多，肖如玉可以早點收工。
回到靜安軒，堯安之正趴在床上數銀票。
「你回來了？」
看到肖如玉進來，堯安之抱著一堆銀票，噠噠噠跑到外間。
把銀票往桌子上一堆。
「這些，夠不夠開一間慈幼局？」堯安之熱切地看著肖如玉。
肖如玉：「慈幼局？你捨得你的小錢錢？」
慈幼局就是一個花錢的地方，一個銅板掙不回來。
那麼愛錢的安安，會捨得把自己的小錢錢拿來填這樣一個無底洞？
「我騙他們小錢錢，就是為了開一間慈幼局。」堯安之眼睛亮晶晶。
「等慈幼局建成的時候，讓父皇好好表揚他們一下，也好減少他們對我的敵意。」
「安安，我帶你去個地方。」肖如玉拉著堯安之出門。
夜晚的皇城大街，繁華璀璨。
輕羽趕著馬車到了一條僻靜的大街。
馬車停在一個巷子口，堯安之和肖如玉下了馬車。
「推我進去。」肖如玉對堯安之說。
輕羽留在巷口看馬車，堯安之推著肖如玉走進巷子。
巷子里沒有燈，深不見底。
兩側的院門都落了鎖，沒有人居住。
路面年久失修，有些坑坑窪窪，偶爾有一兩株矮樹，黑乎乎地立在路旁，在月光下，煞是嚇人。
風從巷口吹進來，發出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隻野貓從一個院子里竄出來，穿過巷子，跑進了對面的院子里。
院子里傳出貓鼠相鬥的聲音，一聲細弱的慘叫，老鼠敗了。
「安安害怕嗎？」肖如玉握向輪椅把手上，堯安之的小手。
小手冰涼。
「不怕。」堯安之聲音淡定從容。
前世刷鬼片，刷到劇荒，這小環境，嚇不住她。
「你知道嗎？這裡面或許住著很多人。」堯安之開始講鬼故事。
「有些女鬼還是很漂亮的。」
肖如玉：「……」
「你見過女鬼？」
「對呀，見過好多，有穿白衣服的，就從那個門裡爬出來，爬呀，爬呀……」堯安之指向一扇破舊的木門。
「還有穿紅衣服的，頭髮披在前面，露出半隻眼睛，嘴角留著血。」
堯安之一邊說，一邊東張西望，彷彿在找女鬼。
肖如玉心裡毛毛的，這是什麼媳婦，在這樣的環境里說鬼故事。
雖然他一個大男人不信有鬼，也不怕有鬼，可是你月黑風高講鬼故事，不瘮得慌才怪。
可是安安一個小姑娘，她為什麼一點都不害怕？
早知道她要講鬼故事，就讓輕羽一起進來了。
「我叫輕羽進來。」
肖如玉吹了一聲口哨，輕羽飛速趕來。
「王爺，出什麼事了？」輕羽把肖如玉和堯安之擋在身後。
肖如玉：「安安說這裡有漂亮女鬼，我叫你進來看。」
「她們真的還在？」輕羽聲音有點抖，「王妃你能看見她們？」
「這裡真的有鬼呀？」堯安之好奇。
「王妃你都不怕嗎？」輕羽要哭了，為毛聽王妃的聲音，是很雀躍的呢？
「鬼若留在世間，必然是有未了的心愿，報仇、報恩、或者有舍不下的人。」堯安之繼續講鬼故事。
「王爺，慈幼局的事不能再等了。」輕羽聲音抖得更厲害了。
「她們一定是沒看到慈幼局重新辦起來，所以才不肯走的。」
肖如玉：我是讓你來推著輪椅，安安要是怕了，我好把她抱懷裡，你先怕成這樣，算怎麼回事。
「她們是誰？」堯安之聽到了故事的味道。
「這裡原本是慈幼局，住著好多老人，孩子，還有流民，她們是照顧老人孩子的漂亮姐姐。」想到那些心地善良卻可憐的姑娘，輕羽沒那麼害怕了。
堯安之：「然後呢？」
「有一年邊關戰事不斷，又鬧飢荒，慈幼局幾乎無法維持。
「陛下御駕親征，安王與王爺各地救災，皇太后在宮裡處理政務。」
「太后不知道慈幼局的事，姐姐們也不知道該去找誰幫助。」
「漂亮姐姐們為了老人和孩子能有一口飯吃，就……」
輕羽頓了一下，接著說：
「就做了那種生意。」
「只是，天災人禍終究沒有躲過，一群紈絝子弟為了霸佔姐姐們，用老人和孩子威脅姐姐們。」
「姐姐們沒有力氣反抗，為了老人和孩子，只能任他們欺負。」
「等陛下戰勝歸來，幾位姐姐已經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老人和孩子們毫髮無損。」
「陛下大怒，將一眾紈絝凌遲示眾，父母流放。」
「姐姐們沒熬多久就相繼離世，老人和孩子們也都陸續離開了這個傷心地，到城外乞討度日。」
「從那之後，這裡便荒廢了。」
「大戰與災荒之後，國力空虛，陛下也不敢再建慈幼局。」
三人行到巷底，肖如玉打開最裡面一座小院門上的鎖。
木門吱呀呀推開，院子里打掃得很乾凈，圍著院牆有一溜花壇，裡面開著白色的花朵，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院子里只有五間正房。
三人走進居中的堂屋，輕羽點亮了蠟燭。
堂屋的正牆上掛著四副畫像，都是很美麗的女子。
畫像下面是四個排位。
堯安之感覺心裡沉甸甸的。
排位前有香爐、紙錢。
三個人點了香，插入香爐中，對著排位拜了三拜。
輕羽和堯安之在火盆里燒紙錢。
「逢年過節，王爺都會來祭拜姐姐們，還在世的老人和孩子也會來。」
「院子常有人來打掃。」
「如果世上真的有鬼，我們都希望姐姐們能出來和大家見一見。」
「不知道她們在那邊過的好不好。」
輕羽現在完全不怕了。
肖如玉緩緩開口：「父皇一直在攢錢準備重開慈幼局。」
「這一次，父皇不敢再貿然行事，不能保證慈幼局的長久發展，父皇不敢冒險，不能再有人為了老人和孩子的一日三餐，失去生命了。」
堯安之悶頭不說話了。
她的心裡很受打擊。
是她太天真，太異想天開了。
開一家慈幼局不是幾萬兩銀子就能解決的事，那是一個長長久久的責任，需要有穩定的經濟支柱。
後世有那麼多公益事業，依然不能讓所有人安居樂業，她才有幾萬兩銀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如今邊防穩固，是該重開慈幼局，讓百姓安定了。」肖如玉看著那四副畫中的女子。
她們都很年輕，都很柔弱，可是，她們義無反顧地去做了她們能做的一切。
她們沒有轟轟烈烈的故事，也沒有豐功偉績，沒有人記得她們是誰，甚至有人會罵她們不知廉恥。
可是，在那些被她們保護的老人和孩子心裡，她們是天上月，在艱難困苦裡，給老人和孩子帶來光明。
「哪怕只能讓幾個人有個溫暖的家，也是好的。」肖如玉堅定的說。
「可以開了嗎？」堯安之眸中是滿滿的期待。
「開，必須開，不能讓姐姐們再等了。」輕羽點頭。
「那，我們趕緊回去想辦法掙小錢錢吧」
三句話不離小錢錢的堯安之對著牆上的畫像說：「姐姐們，我們一定披肝瀝膽，廢寢忘食，費盡心機處心積慮賺小錢錢，讓老人和孩子們有所依靠，讓姐姐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
本來很傷感的肖如玉和輕羽，被堯安之如此一說，差點笑了。
披肝瀝膽，廢寢忘食還可以，費盡心機，處心積慮算怎麼回事？接著騙官員和閨秀們嗎？
三個人熄了燭火，鎖了院門，回靜王府。
馬車上，肖如玉不高興，王妃膽子太大，想乘機美人在懷的想法破滅了。
「你為什麼膽子那麼大？」肖如玉好奇，從沒見過一個女孩子在那麼荒僻的地方講鬼故事講得眉飛色舞的。
「鬼故事聽多了，自然就不害怕鬼了。」
肖如玉：「你不會又是聽唐三百講的鬼故事吧？」
「對呀，他給我講了很多鬼故事，聽多了，就總結出了規律。」
「有一種鬼呢，是含冤而死，陰魂不散，待在枉死的地方，發泄怨恨。心裡委屈啊，所以就不肯轉世投胎，自己又沒有辦法報仇，一定要有膽大的人幫助他，把害他的人找到，化解了他的怨氣，那個地方才能重歸太平。」
「還有一種鬼呢，就比較可愛，他們放心不下世上的愛人、親人，就會留在原地陪伴著家人。」
「還有一種，是家人不知道他們已經不在了，所以，他們就做出各種怪事，引人去發現他們的遺體，好讓他們入土為安。」
「還有好多好多，不過，這世上其實並沒有鬼，鬼故事講到最後，不過是講人心裡的那點愛恨情仇罷了。」
肖如玉心疼得看著堯安之，這得是聽了多少鬼故事，才能悟出這麼大的道理？
又是怎樣的心境，讓一個小姑娘聽了那麼多鬼故事？
「你不知道唐三百有多厲害，鬼故事講得深情並茂，真真的能嚇死人。」
再也聽不到鬼故事，堯安之很是失落。
「安安還想再聽？」肖如玉感覺這小丫頭好像在回味那些鬼故事。
「不如叫唐三百來，為夫也想聽聽。」
「還是想想怎麼掙小錢錢吧，鬼故事，聽不著了。」
後世電影里的那些畫面，聲音，鏡頭……堯安之再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