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茅塞頓開

160 茅塞頓開

工賜身周插滿了竹子,只有一隻腳的腳尖沾地,以奇怪的姿勢被固定在了半空中。

渾身難以發力,使盡渾身解數,使出吃奶的勁,也只是晃得竹子嘎嘎作響。

一根明晃晃的槍頭,悄然出現在工賜眉心,他瞬間安靜了下來。

什麼好人府內不做埋伏,將護衛都埋伏在竹林中啊?

公子季扎父子倆就不怕自己被刺殺嗎?

遠處出現一支舉著火把的隊伍,先前這百個使用竹子的高手悄然退去。

月色如水,工賜被一隊人馬「解救」回了公子季札的府邸,進了府們后,那些人又不管工賜了,任由他在府內自由行動,也不派個人看管著。

似乎專門有人負責阻攔,專門有人負責接送,彼此各司其職,卻絕不接觸,甚至連個照面都不打,每個人都彷彿是無情的機器般,獨立執行著自己的使命。

這樣的體系,外人想要收買都無從下手。

工賜搖頭嘆了一口氣,慢慢往西廂踱步而去。

工賜推開西廂小院的門,重新回到院中,望著清冷的月色,仰頭一陣長嘆,默默回了自己屋內。

「逗逗逗…」敲門聲響起。

這大半夜的,會是誰呢?工賜起身開門,唐婉穿著一身黑袍站在門口。

月光下,黑袍襯托地唐婉的皮膚格外白皙,櫻唇輕啟道:「我,總感覺你是出事了,睡不著。」

工賜嘆了口氣:「外面冷,進來說吧。」

二人對坐,唐婉是標準的跪坐姿勢,工賜則是盤膝而坐,拿起矮桌上的水壺,倒了兩杯白開水。

工賜:「看來不給你說清楚,你是怎麼都睡不著了。

現在的情況很複雜,不是我不想走,而是公子季扎不讓我們走。」

唐婉疑惑道:「什麼?公子季札為何要如此?」

工賜正色道:「因為這一切,包括姑蘇城內的亂象,都是公子季扎在暗中引導主使的,他親口說的…」

工賜簡單將情況說了一遍后,喝了口水,繼續道:

「他甚至都懶得對我掩飾什麼,直接告知了,還想讓我暗中為他效力,不然就不放我們離開。

據他說,伍子胥與孫武,也都選擇了中立態度…」

唐婉一臉驚訝,斟酌道:「可是…公子季札若研究過你,自然該明白拉攏不了你。

可他為何還要坦白全局,又將你軟禁於此?

按照正常邏輯,他該想方法逼迫你才是,只是這麼軟禁著是何道理?」

工賜搖頭道:「這點我也想不通,不威脅,而是對我坦白,再軟禁。」

唐婉:「真是想不到啊,看來公子季札再三拒絕王位,是因為他早已是吳國的無冕之王了,不想讓自己暴露在明面上。」

工賜不解道:「即便他是暗面的無冕之王,再接任吳王,豈不是就可以是全面掌控吳國全局了?

明面上的吳王,與暗面的王,還有什麼衝突不成?」

唐婉:「自然是有,我唐國雖小,但我君父好歹也是一國之君,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你的一切言行舉止,就都由不得你了…

如果你不想背負千古罵名的話,一國之君需要考量的因素太多了。

國家越大越是如此,很多國君,空坐在王座之上,卻什麼也做不了。」

工賜:「難不成唐國暗中,也有這另一面的無冕之王,在暗中左右著局勢?」

唐婉:「暗中左右局勢的人肯定都是有的,但一般都是各公卿士族聯合。

公子季札的情況比較特殊,自吳王壽夢起,便要公開傳位給他了,但是他都拒絕了。

先是讓三位兄長擔任吳王,后是讓給兩位侄子擔任吳王。

算上吳王壽夢的話,公子季札已經前後歷經六任吳王了。

且這后五任吳王,心裡都清楚,自己的王位是公子季札不要,讓出來的。

若真如他所言,一切都是他主使設計的,我絲毫不意外他能做到。

這麼多年來,他在暗中積累了多少力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甚至可以斷言:即便是吳王闔閭,他在上位僅僅十數年,他對於吳國真正的掌控力,也遠遠不及這公子季札。」

工賜忽然感覺一陣心累,這樣一位吳國的無冕之王,要拿捏他,拿自己還不是任其捏扁搓圓?

唐婉見工賜神色,嫣然一笑道:「申侯,其實情況遠沒有你想得那麼糟。

你想呀,公子季札再如何強大,他也是吳國人,與你只可能是友,絕不可能是敵人。

只要你的存在,不會損害吳國,他又為何要害你?

即便是你如今不願意為他效力,他也不僅僅只是軟禁你嗎?

暗面的無冕之王,也算是吳國的君王,他之所以如此做,不也是為了能使吳國能夠更加強大嗎?」

工賜聞言,豁然開朗,可謂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對呀,我又不是他的敵人,怎麼也算是他的臣子呀。

工賜:「還真是旁觀者清,聽君一席話,如撥雲見日,茅塞頓開。

看來之前沒能早點告訴你,倒是我自己的損失了。」

唐婉:「你不過是潛意識將他當成了反賊而已,天然放在了對立面,這才一直防備著。

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暗自神傷,繼而陷入了精神內耗。」

工賜忽然靈光乍現,拿著水杯的手忽然停頓在了半空,若有所思道:

「按照你的說法,將公子季扎也當做是吳國的君王,君王對臣子坦言全盤計劃,讓臣子為他所用,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而他將我軟禁在此,真的只是為了迫使我屈服嗎?」

唐婉也斟酌道:「還是…另有更深層次的用意呢?」

工賜不由望向窗外,陷入了沉思:孫武與伍子胥選擇中立,是否也是將公子季札,視作了吳國的陰君。

明君與陰君之間的鬥爭,選擇了中立…

。。。

回到楚國郢都,吳王闔閭依舊在楚王宮中夜夜笙歌,醉生夢死,活得那叫一個舒坦。

後宮佳麗三千,每天換十個不重樣的,日夜操勞,也得要近一年了。

再說伍子胥,在掘墓鞭屍,將楚平王挫骨揚灰后,無視了申包胥的來信警告,稟過吳王闔閭后,率領大軍去追擊楚昭王了。

楚昭王被工賜攔路搶劫后,原本是藏在竇家,可是竇家上任家主就是被費無極害死的,也算是楚平王的鍋,楚昭王不敢久留,又逃去了隋國。

隋國本身也非鐵板一塊,有心人泄露楚昭王的蹤跡后,伍子胥領兵前來,圍了隋國,要求隋國交出楚昭王。

隋國原是楚國的小弟,交人吧,得罪楚國,將來楚國萬一死灰復燃,肯定會被秋後算賬。

不交人吧,伍子胥大軍圍著呢,楚國都擋不住伍子胥,他小小隋國也是自身難保。

於是乎,隋國國君也選擇了歸咎神明,將選擇權與責任都交給天命來決定,確實是個好辦法。

太卜用周易蓍草占噬后,得到的卦象為否極泰來:楚國氣數未盡。

隋國國君為了再可靠一些,還是繼續命人用殷商傳統的龜甲占卜。

龜甲佔得:西鄰為虎,東鄰為肉。

也就是說楚國西面的鄰國秦國是虎,東面的鄰國吳國只是案板上的魚肉。

這龜甲占卜與蓍草占卜,結果基本一致,群臣也就沒什麼話了,於是隋國國君心裡有了主意。

命使者回信給伍子胥,信里大致意思就是說:楚昭王真不在隋國啊,肯定是有心人為了坑我隋國,或者是就是楚昭王,他故意放的煙霧彈,栽贓誣陷我隋國。

如果人真在我隋國的話,我又豈敢不交人云雲…

其言辭之懇切,態度極其謙卑。

本來伍子胥得到這消息,也僅僅是捕風捉影,沒有什麼真憑實據,看過信后,伍子胥便撤兵解圍了。

再往北,便是鄭國了,這鄭國在春秋初期可是威風一時,鄭莊公寤生,從出生起,這名字便極其附有傳奇色彩。

寤生,勿生。

春秋小霸王鄭莊公寤生,若不是割了周王室麥子,還與周天子互相質子。

而是學學後來的齊桓公,尊王攘夷的話,說不定他才是春秋首霸。

而先前楚國令尹囊瓦兵敗,也是逃到了鄭國。

伍子胥與鄭國還有舊恨呢,楚國前世子建,便是死在了鄭國。

話說19年前,是時,鄭上卿公孫僑新卒,鄭定公不勝痛悼。素知伍員乃三代忠臣之後,英雄無比,況且,當時晉、鄭方睦,與楚為仇,聞世子建之來,甚喜,派官員致館,厚其飲食。

世子建與伍員每見鄭定公,必哭訴其冤情。鄭定公曰:「鄭國微兵寡將,不足用也。你欲報仇,何不謀之於晉?」

世子建留伍員於鄭,親往晉國,見晉頃公。晉頃公叩問備細,送居館驛,召六卿共議伐楚之事。那六卿為:魏舒、趙鞅、韓不信、士鞅、荀寅、荀躒。斯時六卿用事,各不相下,君弱臣強,頃公不能自專。

荀寅好賂尤甚。鄭子產當國,執禮相抗,晉卿畏之。及游吉代為執政,荀寅私遣人求賄於游吉,游吉不從,由是,荀寅有恨鄭之心。

大致就是:19年前,伍子胥帶著世子建跑到了鄭國,鄭國太弱小,沒能力幫世子建,就建議他去晉國求助。

晉楚本就是死對頭,晉國六卿中的荀寅還對鄭國懷恨在心,就給世子建出餿主意:讓他謀奪鄭國后,晉國再在後面暗中相助,幫世子建徐徐圖謀楚國。

世子建心動了,回來后聽不進伍子胥的勸告,結果事敗,被殺死在了鄭國。

伍子胥只帶著世子建的兒子:王孫勝,輾轉逃到了吳國。

這新仇加舊恨,於是伍子胥便帶兵圍了鄭國都城:新鄭。

楚昭王正藏在隋國呢,鄭國拿什麼交人?

只有一個楚國令尹囊瓦,可是交出囊瓦后,伍子胥還不肯退兵,仍舊管鄭國要楚王。

新鄭被圍,鄭國軍民以及國君無不人心惶惶,開出爵位封賞,招賢納士。

後來還是一個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少年人站了出來。

問鄭國國君要了一支船槳后,便獨自下城,去了伍子胥大軍。

原來這少年的祖父,曾是幫助過伍子胥逃至吳國的恩人,伍子胥為了報恩,便同意退兵,成就了這少年人的功名。

幸好工賜沒看到這一段,這少年人的裝束,他太熟悉了,恐怕又會忍不住往公子季札身上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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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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