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站隊
————————————鬆氣滿山涼似雨,海聲中夜近如雷—————————————
皇帝納衛國夫人盛氏為妃,賜號蓮,居徵央宮。並保留原衛國夫人府邸,封盛氏子侄盛予印為男爵,改衛國夫人府為男爵府,由盛予印等人繼續居住。
皇帝寵愛蓮妃盛氏,原衛國夫人府、現男爵府的管家宋七漸漸成了京城裡的紅人。
初初在宮內,予印尚年幼,伍先生等人專門負責予印的學業教導,那迎來送往的事情便全交給宋七。雖然有蓮妃娘娘嚴令約束,但必須的往來卻必須得有,比如,與徐國公楊家,太后的娘家任家,這些不僅原本與盛家有親戚關係,更是姑侄二人落難時的恩人。更不消說這裡是京城,既然已在金字塔頂上,就必須生活在千絲萬縷的宗族與人際關係中,既已入世,便不能再做那超凡脫俗的聖女。
這一天,宋七回府。剛下馬,一個童子跑到馬前,將一個紙團丟到他懷裡,「把這個交給你家夫人!」說完扭頭就跑,宋七一愣,忙喚家丁去追,那童子卻恁的靈巧,一忽兒就跑沒了影子。他將紙團打開,一掃之下,臉上微微變色,在當地站了一會,僕人問,「七爺,咱進去嗎?」
宋七重新跨上馬,「去宮裡。」
兩個小廝立馬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小跑著跟在後面。作為一個小廝,男爵府里最底下的下人,不管上面的許多事,單純就只為門第驕傲,在兩個小廝心裡,這也就是咱這門第,咱這身份,才能把「去宮裡」三個字說的這麼隨意、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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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
徵央宮的清晨,在例行的三皇子的哭聲中開始了新的一天。
依稀的晨光中,四個宮女跟在一個肥嫩嫩的娃娃後面,並不敢真的追趕,小娃娃披著留到肩膀的軟軟的頭髮,晃著小肥短腿,揮舞著小肥胳膊,睡眼惺忪的一邊跑一邊哭,穿過大殿,繞過柱子,一溜兒地準確地跑進了內寢。
熟練地掀開床幔,翻上大床,爬過一個礙事的肉身,皇帝被踩得一痛——這小子今天踩到他的臉了!小龜毫不理會,準確地爬到兩人中間,左右拱了一下,卡到一個舒服的位置,母親身上熟悉的馨香安撫了他,孩子馬上湊到她身前,重新閉上眼睛。
小龜是面向著初初側躺,屁股正撅到皇帝臉上,燕賾嘆了口氣,問外面,「什麼時辰了?」
「回陛下,卯時正(註:凌晨五點)。」
燕賾又嘆口氣,對初初道,「給我更衣。」
初初也是剛醒,眼兒朦朧地將孩子的大拇指從嘴裡拿出來,小傢伙立馬不滿地砸吧了兩下,初初輕聲道,「等會,他還沒有睡熟。」
燕賾的注意力就來到美人身上。只見她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朦朧的光線中,小臉越發顯得嬌美,這會兒正俯身輕拍著兒子,臉上滿是母性的溫柔,薄薄的內衫擋不住兩顆玉桃子顫丟丟的輕晃。
皇帝坐起身,撩開小美人的絲衣前襟,直接掐在上面的粉紅上。
身體的敏感處突然被男人愛撫,初初本能地一顫,抬起頭,皇帝的面龐緊繃,眼睛又深又亮,央求道,「皇上,別……」
燕賾倒益發興頭,索性指尖繞著那嫩嫩的粉色繞畫起來,直把它們逗弄的嬌突突的凸起。
初初左躲右閃地避不過,任她怎麼躲,對方只捏著她峰兒戲耍,倒是那一對玉兔更晃的厲害,眼見皇帝的喘息愈重,小龜突然一個轉身,小肥腿一蹬,正把男人的咸豬手踹下去,初初忙側避過將衣衫拉攏,小龜依依呀呀地說著夢話抽噎著夢哭,撇著小嘴委屈的不行,燕賾撩的自己一身的火,可是小傢伙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兩個人之間跟劃了一道鴻溝一樣,理直氣壯地反客為主。
初初柔聲道,「陛下,您今日有早朝。」聽到對方喉嚨里懊惱地咕噥了一聲。
鮮少見他這樣挫敗的樣子,初初說完抬頭笑看了他一眼。皇帝一愣,捉住她的下巴,仔細看她的眼睛。
初初不解其意,再抬起來的眸子里就又恢復到平素,皇帝摸了摸她的頭髮,「晚上回來再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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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綉羅來到沐輝宮的時候,看見方貴妃、蓮妃、劉貴人等高位妃嬪已經到了,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大公主四個孩子玩在一堆,不一會,史美人帶著二皇子思也來到殿上,給太後行了禮,沉默地坐到一邊,二皇子羨慕得看著在大殿一角玩耍的四個孩子,卻還是緊緊地依偎在史美人身邊,沒有過去。
「二郎怎麼不去和大郎他們玩?」劉貴人問史靖苿。
史美人乾巴巴地道,「二郎身子弱,今早上起來有些噴嚏,怕過給別人。」
劉貴人喉嚨里嗤的一聲,想說什麼,終於沒說,像是老貓開恩放過爪子底下的老鼠,不再去看他們母子。
袁綉羅之前聽說,這位史美人曾也是在宮裡頭頗受皇帝寵愛、風頭一時無兩的人物,彼時蓮妃初初還只是長慶殿的一個宮人,皇帝納新,得了史良媛,便把盛宮人拋到一邊。不過到最後,史靖苿卻是因為暗中構陷盛初初漏了餡,失了寵愛,雖懷孕還是被送到行宮靜養,一直到產下二皇子才回宮。
想到這裡,袁綉羅不由再去看坐在方貴妃對面、太後座下右手邊第一個位置的蓮妃。之前對這位頗為傳奇的人物有諸多想象,見到之後,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比想象的還要漂亮,更有那性情十分堅毅,至柔的相貌和至剛的性情結合到一塊兒,可笑自己曾還和皇帝說過那樣的話,袁綉羅心中頓時一陣羞愧,同時益發感激皇帝的寬宏和教導。
這位蓮妃娘娘平素好像是不怎麼愛說話的樣子,但綉羅看得出她和太后、許美人、還有甘露殿一直無聲無息的羊美人關係是不錯的。由於經常一起下棋的緣故,綉羅本人與許知萱交往頗多,她敬仰許知萱的通透、達練和寬仁平和,皇帝也稱讚她,並讓綉羅多和其來往,多向她學。綉羅覺得,連許美人都誠心認可、小心對待的人,必是有相當的過人之處。
蓮妃重新進宮以後,一個人就將皇帝的時間分走了泰半,嬪妃們沒有意見是不可能的。綉羅就聽到有人發牢騷,「呵,不就是那張臉么,美人易老,看再過十年,她能怎麼樣?!」
袁綉羅不由嘆了口氣,又看到上面自己安靜坐著的周美人、正在竊竊交談的李美人和鄧美人,還有宋良媛等等。呵,再過十年,那時候她們自己也會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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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初從太後殿回到自己宮中,李醫娘過來道,「宋七讓人遞信進來。」
「什麼事?」
李醫娘便將紙條遞給她,只見上面一行字:有人要對娘娘不利。
初初眉頭輕蹙,「這是什麼人寫的?」
「宋七說不知道,一個小童子等在咱們家門口,扔下字條就跑了。匆匆間看他的模樣,生的白凈俊秀,穿的也精細——會不會,是什麼人家的小廝?」
初初百思無解,將字條再看一遍,看那紙張、字跡,點頭道,「有可能,」思索了一會,仍是無解,便道,「先等一等再說。」
說是等,還是喚來本宮的司正太監,吩咐他,「去前殿候著,問問這幾日奏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
「是。」徵央宮的司正太監叫做劉一刀,是長慶殿總管太監石寶順的師弟。當時太后也曾推薦人選給初初,但被皇帝擋住了,皇帝是這樣子對她道,「朕是為你好,用朕的人,總比用太后的人放心。夫人,你怎麼謝我?」
初初想,多謝您抬舉進了宮,自然您的一舉一動便都是賞賜。
但卻不能不領這個情,少不得又被迫著依著他的樣兒奉承他。可是那燕賾在床上向來是彪悍變態,末了又把美人逼的惱了,哭了出來,「陛下總是這樣輕賤於我!」
皇帝則冷哼,「小溪,說話要公平,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個讓人討好的個性兒?不逼著你,不逼著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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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刀自是不知道帝妃之間人後的這些事,領了命,便匆匆來到前殿。前殿是嬪妃們對皇帝上朝大殿的簡稱。這時候廷上雲集了百多名官員、勛貴,正在與皇帝議事。
劉一刀先問外面站班的一個小侍,「有什麼事嗎?」
能在殿前伺候的,都不是不靈光的人,劉一刀是跟著大監石寶順的老人了,沒人敢不把他放在眼裡。他這一句問的看似沒頭腦,那實際上意思是問「有咱家(徵央宮)的事嗎?」即,有沒有關係到蓮妃娘娘的什麼事?
小太監搖搖頭,「大人們說什麼,俺們也聽不懂。」
一問一答的把消息給通了,即便被人旁聽到了,也挑不出刺來。劉一刀又道,「我到外面值房裡坐坐。」等散了朝你就過來。
小侍點點頭,「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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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信宮。
向太后晨省回來,方貴妃帶著一雙兒女回宮。阿茂隨乳母下去歇上午覺,燕同陪在貴妃身邊。小姑娘四歲多了,越來越知道愛漂亮,在母親的梳妝鏡前,拿起一支支大人的簪環在自己頭髮上比劃,問方貴妃,「母妃,漂亮嗎?」
方貴妃道,「女孩子不要太虛榮。」
大宮女玉珠過來跟著收拾,「公主,仔細戳到眼睛。」
燕同不以為然,「我就愛漂亮,要像蓮妃娘娘那樣!」
方貴妃問,「你喜歡蓮妃?」
「嗯!」燕同點頭,「她多漂亮啊,像仙女一樣!還有阿龜——母妃,」咚咚咚地跑過來,扶著貴妃的胳膊道,「阿龜好有趣哦,比小茂好玩多了。」
看著一派天真無邪的女兒,方貴妃一時無語,燕同嘰嘰喳喳繼續道,「還有母妃,我以前見過蓮妃娘娘。」
「什麼時候?」方貴妃已經不大想理她了,心不在焉地問。
「有一次,我偷偷跑到父皇的書房裡……」南窗下,那是好大的一幅畫啊!身穿白衣、胸前簪著海棠的長發美人像是能從畫里走出來——
被發現了行蹤的小公主很快被小侍請了出去,和梨子緊張得告訴她,「殿下,不能說你偷偷跑進來過,不然……」那鬼靈精眼珠子一轉,「就會被打屁股,還會越長越丑!」
燕同嚇的捂住臉,嚴肅地點點頭。
方貴妃聽完,沒有說話。過一會對燕同道,「同兒,母妃告訴你,身為女子,美醜並不是最重要的,智慧和賢德才最重要,你皇爺爺讓人編修女史,就是選賢與能。實際上,太過愛慕美貌與虛榮不是好事,你懂了嗎?」
燕同想反駁,但她知道每當母妃這樣子說話的時候最好就不要再做聲,遂嘟著嘴低下頭。
方貴妃吩咐宮人道,「帶公主下去,抄寫女訓三篇。」
小公主眼淚汪汪地被帶下去了,方貴妃不為所動,揮揮袖子,示意宮人們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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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殿的奏事還在繼續,因有了劉一刀的拜託,站門的那個小侍就格外地豎起耳朵。
奏事很日常地過去了,小侍們已經習慣了裡面大臣激烈的辯論和皇帝的打斷問話,時而對臣下揶揄,讓他們慢慢說,把各自的道理講透,以便於丞相們和他自己做最終決定。
並沒有關於徵央宮蓮妃娘娘的。
臨到末了,兵部尚書謝蒼出列,「陛下,西南道保山郡出現匪亂,約有三千人眾。」
皇帝道,「這點事還不夠沈驥乾的?」
「是。鎮國將軍已將匪亂平定。」謝蒼道,「不過這三個月以來,西南已有兩次大的匪亂,民心似有起伏。」
「朕記得,吏部剛對西南道官員考核,整體成績中上,沒有大的矯政。是不是,竇章?」
聽點到自己的名字,竇章忙出列,先看看邵秉烈,再向皇帝道,「是的陛下。」對此次考核,他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啟奏陛下,」監星館的副大夫陳志出列,「西南近期卻有亂雲蔽月之相。之前衛國夫人攜三皇子在西南為百姓祈福,民心依順,蓋因三皇子乃應運而生,適宜西南。臣以為,西南之不穩,與三皇子回歸京城,有很大的關係。」
聽到這裡,皇帝的眼睛眯起來,「連閎大夫何在?」
陳志道,「連大夫去西山遊歷,一個月後才回來。」連閎外出遊歷,是向皇帝告過假的,燕賾好像才想起來,沒有再做聲。
皇帝不說話,又是關係到蓮妃與皇子,臣子們一時摸不清皇帝的想法,大殿上靜悄悄的。
一個御史出列,「陛下,陳志信口雌黃,更有抬高攀附蓮妃之嫌,不可信之!」
陳志道,「我是應天象所說,何來信口雌黃一說?你可請任何一位監星大夫來看,是不是我所說的星象?」
御史冷哼,拂袖道,「牽強附會,毫無依據!」
陳志亦冷笑,「三皇子隨衛國夫人赴大理為戰地祈福,歸殿下乃是應運而生,前去避劫,此為皇帝陛下親筆御書,難道你連陛下的話也說是毫無依據?」
「你!」御史辯不過他,登時大惱,向皇帝下跪道,「皇上!陳志狡言無恥,臣看他借西南說事是假,妄圖攀附蓮妃是真,請陛下明察!」
「陛下,胡御史當朝構陷微臣,微臣冤枉,請陛下明察!」
一下子兩個人都直挺挺地跪下了,大殿上驟然無聲。和梨子悄悄向上面看,皇帝的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二位愛卿都起來,」過一會,皇帝清越和平的聲音道,「只是議事而已,沒有必要動輒就激動起來,你們說呢?」
二人一愣,齊齊低頭脫帽,「臣慚愧。」
「西南的事情,匪亂已經平定,竇愛卿具保委任的官員沒有問題,朕,信任朕的吏部尚書和鎮國大將軍。」他說話的時候看了謝蒼一眼,這位大人正躬身而立,聚精會神地聆聽。
「至於星象一事,還是等連閎大夫回來。就這樣吧,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