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簫一夢-2
林老爺雖是個銅臭商人，林小姐倒是個清雅脫俗的人。
她的閨房在林府的東北角。一個清幽的院子，幾抹修竹，飛檐畫棟。
一進林小姐的閣樓，阿月和小二，就聞到了一種很特別的味道：墨香。
阿月露出羨慕的眼神：「林小姐好有才啊，寫字畫畫都那麼好看！」
小二安慰道：「咱家阿月跳舞也可好看了！」
阿月一把揪住小二的耳朵：「我警告你！你再敢提我跳舞的事情，我就揍你！」
小二揉著自己的耳朵，委屈巴巴的。
很快，二人便見到了很有才的林小姐。
林小姐一身湖綠色軟煙羅長裙，躺在錦緞輕紗的月洞床里。她皮膚白皙，卻面色紅潤，雖眉眼低垂，但嘴角含笑，果然彷彿陷入美夢。
阿月細細端詳了林小姐數息，有點犯難，低聲對著小二耳語：「我說，你都接的是些什麼生意？我是個女俠！女俠知道不？我只會打打殺殺……呃，我的意思是，懲奸除惡……偶爾讓我捉一兩個妖怪什麼的也可以。但這個叫人起床的差事……我也不會呀……」
小二忍著笑：「這怎麼是叫人起床的差事呢？林小姐沉睡不醒，定是妖祟作怪……」
一旁的林老爺見二人竊竊私語，有點著急：「月大俠，小女的病，您可有把握？」
阿月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小二立即斬釘截鐵地道：「有把握！有把握！林老爺您就放心吧！月大俠武藝精湛！俠骨柔腸！斬妖除魔！普救眾生！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聽到小二的傾情吹捧，林老爺的臉上蕩漾起水葫蘆花一樣的笑容。他連聲道：「好好好！那老夫就將小女託付給二位了！只要二位治好我家霜兒，老夫定有重謝！月大俠和呃……小二大俠，你們有何需要，儘管提！」
只聽阿月開口了：「首先，我們要住在林小姐的房中。」
.
.
入夜。
阿月和小二圍坐在林小姐的床邊，打著飽嗝。
二人熱切地討論著，剛才的烤羊肉。
「北方的羊肉就是好吃。」阿月顯得意猶未盡。
小二適時地啟發道：「月啊，如果以後想每天都大吃大喝的，你就要努力賺錢才行。」
阿月撓撓頭：「說得輕巧。我努力，你大吃大喝？」
小二陪著笑臉：「我們倆是分工合作嘛！你看，我招攬生意，你斬妖除魔。合作得多好！天衣無縫！」
阿月點點頭：「好的！那我先睡了。」
小二急了，一把拉住阿月：「你睡了，誰斬妖除魔？」
阿月一臉無辜：「當然是你先招攬生意呀！你不把妖魔招出來，我怎麼斬？」
「什麼意思？」小二有點戒備。
阿月賊笑起來：「就是說，以後你負責守夜。你得瞪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著林小姐。若是有什麼異動，你就向我彙報！」
小二果然覺得自己被坑了，剛想叫苦，只見阿月已經打著飽嗝，搖頭晃腦地走遠了。邊走她邊意猶未盡：「明天再讓林老爺烤個羊蹄兒！」
.
.
一連幾天，阿月吃了烤羊蹄兒，烤豬手，烤牛筋……
直吃得阿月腦滿腸肥。
但林小姐絲毫沒有起色。
瞪大眼睛，每晚一眼不眨盯著林小姐的小二，帶著兩個大黑眼圈抱怨起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夜裡沒有任何異動。林小姐依舊安睡，也沒有任何妖魔的影子。」
林老爺也頗有意見，烤牛筋的時候似乎不情不願的。
為了自己能順利吃到明天的烤全羊，阿月決定努力一些。
她分析道：「看來等著妖魔自己走出來是不成了。我們不如去找他。」
「找誰？」小二一臉茫然。
「當然是何政。」阿月瞪了小二一眼：「林小姐因為何政的死而沉睡不醒。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們當然是去找何政啦。」
小二倒吸一口冷氣：「找，找，找何政？但是他已經死了呀。」
阿月嘿嘿一笑：「你說我們要去找一個已死之人，應該去哪兒？」
「地，地，地府？」小二的臉慘白：「你難不成為了一頓烤全羊就要弄死我，讓我去找何政吧？」
阿月點點頭：「好有道理！」
小二噗通一聲趴在地上，抱住阿月的大腿：「月啊！月！我上有老，下有小……我還沒有享受大好人生，還沒有跟你一起去看這人世繁華！我不能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啊……」
阿月大奇：「你上有老，下有小？」
小二抹了一把鼻涕眼淚：「這是個比喻……」
阿月翻了個白眼：「走吧！不要你去地府。我們去何政家看看……」
.
.
轉了幾個街角，果然找到了何政的家。
何政的家，竟是個大戶人家。
左鄰鄧氏米鋪，右靠周家票行，何家家宅居然坐落在一個繁華的街道上。
但與它的左鄰右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何宅顯得破敗不堪。
就彷彿，一個乞丐，混跡在一群衣著靚麗的富家子弟之中。
一扇大門，已經年久失修。門口一對石鼓，還在彰顯著何家曾經的顯赫。
但顯赫的過往，就如同門前的梧桐老樹，只剩下垂垂的枯葉在涼風中獨自憑弔。
小二皺了皺眉頭：「何家破敗如此，難怪林老爺看不上何政。」
阿月瞟了小二一眼：「市儈！」
小二慌忙解釋：「我自然不是那種俗人！」
阿月也懶得打理他，抬腳便，揪著小二的衣領，飛進了何宅。
小二被提溜得花容失色，顫聲道：「阿阿阿，月，我們為什麼不敲門？」
阿月一臉不屑：「如果你心中有鬼，會開門嗎？」
「有鬼？」小二的花容更失色了。他滋溜一聲躲到阿月身後，瞪大眼睛左顧右盼：「什麼鬼？」
阿月有點氣：「你這麼個拖油瓶，又饞又懶又慫……」
又饞又懶又慫的小二，在阿月的抱怨中，顛顛兒地一路小跑，摸著黑在破敗的老宅中轉悠起來。
破舊的何宅，年久失修，雜草叢生。諾大個院子，空蕩蕩的，既沒有人，也不見一絲光。
小二心中發毛，嘟囔道：「這麼個熱鬧繁華的街道上，竟然還有如此冷清陰森之地。簡直，簡直就像個墳墓嘛……」
阿月靈光一閃：「墳墓？說得好有道理！」
說完，阿月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領，向前飛奔。
小二被扯得東倒西歪，正要哇哇大叫，突然被阿月捂住了嘴。阿月低聲道：「你再聒噪，小心墳墓中的厲鬼被你吵醒了！」
小二一身冷汗，果然安靜少許，他定睛一看，自己竟被阿月扯到了一處房前。
這處房間，在何宅一個偏僻的角落，孤零零地隱沒在半人高的雜草中。房間灰牆土瓦，窗闌殘破，卻隱隱透出一絲光來。
小二大奇，趴在窗闌上望里瞧。
只見房間簡單卻整潔，一盞孤燈，一簾青紗。
青紗隨風飄動，隱隱現出一個婦人的背影。
婦人一頭銀絲，粗衣土衫，卻氣度雍容。更奇的是，她手中擎著一支暗青色的玉簫，流光溢彩。
阿月心中暗暗不安起來，她低聲道：「這玉簫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