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簫一夢-3
話還沒說完,二人便聽到,幽幽的簫聲傳來。
簫聲悠遠空靈,盪人神魂。
但阿月和小二卻覺得抑制不住的困意襲來。阿月一把抓住小二,強撐耷拉的眼皮,急聲道:「快跑……」
然後,她便轟然倒地。
隨之,便是水靈的宮女,載歌載舞地圍著阿月轉起圈圈來。
自然,阿月也喜氣洋洋地加入其中,轉起圈圈,不亦樂乎。
似乎,中途阿月還看到了魏紫。她走過來,一臉慍色:「廉貞,你怎麼這麼喜歡多管閑事?」
阿月有些著急,想抓住魏紫問個清楚。但她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如墜雲霧,一片混沌。
最後,她便醒了。
阿月揉揉脖子,全身酸痛。
全身酸痛的原因,是因為阿月躺在一塊青石板上。
阿月困惑地望著青石板,一臉茫然:我是誰?我在哪兒?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
此時天已大亮。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阿月所躺的青石板周圍,是半人高的雜草。而阿月身邊,赫然,躺著小二。
小二,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嘴角流著哈喇子,喃喃地道:「再加點迷迭香,這千珍丸子湯就完美了……」
阿月一個巴掌呼過去,小二的千珍丸子湯,便戛然而止。
小二捂著臉,驚恐地睜開眼睛,大叫起來:「是誰?誰這麼大膽,敢冒犯本尊?」
阿月一把揪住小二:「本尊?你一個跑堂的小二,一天到晚想冒充廚子,還本尊?本慫還差不多……」
小二這才看清阿月。他委屈巴巴地揉著耳朵,含糊不清地道:「不是冒充……我覺得我一定與廚子有什麼說不清楚的聯繫……」
阿月翻了個白眼,站起身來,迷惑地撓著頭:「這是哪裡?」
小二也一骨碌爬起來,站在阿月身後,也一臉茫然:「我記得,昨晚,我倆不是在何家老宅里嗎?」
阿月點點頭:「還看到個房子,亮著燈。」
「房子里還有個老和尚……呃,是老婦人……」小二接著說。
「在念經……呃,是在吹簫。」阿月的腦子也亂了。
「那麼,房子呢?」小二環顧四周,只見一片荒草,不遠處還有些低矮的斷壁殘垣。
哪裡有什麼亮著燈的房子?哪裡有念經……呃,吹簫的老婦?
阿月向前走了兩步,撥開一篷亂草,用手一指:「房子,大概在這裡!」
小二好生好奇,跟上前去一看,卻尖叫一聲,連連後退,最後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手腳並用,極力後退,臉上的表情扭曲變形,顫聲道:「墳,墳墓?」
只見阿月身後,是一座兩米來寬的石墓。石墓破敗,被雜草環繞,只有一方黑玉墓碑還算體面。
阿月一把抓住準備逃跑的小二,將他拖了回來。阿月一臉慍色:「本慫,你怕什麼?大白天的,還能見鬼?」
小二嚇得抖如篩糠:「既然昨晚我們看到的房子就是這座墳墓,那,那,那老婦自然就是鬼了……」
阿月仔細看了看眼前半人高的墓碑,自言自語道:「墓碑上寫的是,何學卿之妻,何政之母,翟氏之墓。也就是說,昨夜在此吹簫的老婦人,便是翟夫人咯?」
小二面露難色,扒拉著阿月,央求道:「我說,月啊,這麼陰森的地方,我們還是快些走吧!翟老夫人肯定也不樂意我們打擾她。」
阿月沉吟起來:「何家沒落至此,據說只有何政和他患病的母親相依為命。但何政的母親翟夫人已經過世了。那麼與他相依為命,又隨他去林老爺府上提親的是誰呢?」
小二苦著臉:「管他是誰!昨夜的老婦人好生厲害!一把玉簫就能讓我倆在這晦氣的地方睡上一宿。月啊月,我們還是不要招惹她了!」
阿月點點頭:「翟夫人手中的玉簫並非凡物,那麼這個翟夫人也一定不是普通人。何老爺子將翟夫人的墓,安置在自己的府中,可見二人情深非常。如果何政之母不是普通人,那何政,又是什麼呢?」
小二已經忍無可忍,他跳著腳:「月啊月!你再不走,我,我,我就要……尿褲子了……」
阿月哈哈大笑,回身一拍小二的肩膀:「走走走!膽小鬼!今兒晚上再來。」
小二更要尿褲子了:「啥?還來?」
阿月一本正經:「當然!白天就一墳墓,我們怎麼尋翟夫人?」
小二:「……」
.
.
轉眼,夜涼如水。
阿月:「喂!你!走快點!」
小二:「你說啥?」
阿月:「快……點!」
小二:「我聽不見!」
阿月一把將小二耳朵眼裡塞的棉花團扯了出來,湊到他耳邊大叫:「快點!」
小二被嚇得一激靈,委屈巴巴地將棉花團搶回來,塞回自己的耳朵,嘟嘟囔囔:「幹什麼不好?非要大半夜地來見鬼……」
阿月緊了緊自己耳朵里的棉花團,顯然沒有聽見小二的抱怨。她加快了腳步,提溜起小二,直奔何宅翟夫人的墓……呃,的房間。
果然,昏黃的燭光,飄動的青紗,再一次出現在白天半人高的衰草孤墳之處。
阿月二人趴在窗闌上,向里張望,卻發現,空無一人。
二人面面相覷之時,突然發覺自己的肩膀被重重一拍。
阿月驚恐地回頭一看,正是昨夜吹簫的老婦。
「你們在幹什麼?」老婦滿頭銀絲,滿臉皺紋,卻慈眉善目,眉眼含笑。
阿月心知老婦並非善類,因此莫名驚懼。她強壓心中怯意,不自然地道:「夫,夫,夫人,我們聽聞您簫聲絕然,好生景仰,因此深夜不請自來,偷聽一二……」
而一旁的小二已經面色蒼白,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老婦還是一臉溫潤笑意,柔聲道:「既是前來聽蕭,為何又要塞住耳朵呢?」
說完,老婦從阿月耳中扯出一個巨大棉花團。
阿月大囧,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這個……主要是因為夫人的簫聲,引人入夢。我們……這個……不得已而為之……」
老婦似乎並未動怒,依舊笑容可掬:「既然小友深夜拜訪,就不要站在院子里吹風了。且隨老身進屋一敘吧。」
說完,老婦抬腳便走,推開房門,閃了進去。
阿月和小二再次面面相覷。
小二面目扭曲:「進去?那裡面可是墳墓!除非打死我!」
自然,小二沒有被打死。
然後,他便隨著阿月,端端正正地坐在墳墓里了。
小二身體僵硬,面無表情,如坐針氈。
而阿月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面色發青,掛著假笑。
老婦人氣度優雅,安坐青玉石桌前,笑眯眯地道:「二位小友是否對老身的陋室感興趣,因而三度造訪?」
阿月抬眼看了看他們感興趣的墳墓……啊,陋室,只覺一身冷汗。
所謂陋室,外觀破敗,其內卻頗堂皇。房間兩進兩出,牆壁地面都是青玉打造,溫潤生光。屋內的傢具器皿也是晶瑩剔透的玉石所制,簡直要閃瞎……那啥眼。
雖堂皇,整個陋室,卻顯得冷冰冰的。
阿月脫口而出:「夫人,這些美玉價值不菲,可都是您的陪葬之物?」
一旁的小二臉色一白,差點就要從價值不菲青玉石凳上跳起來。
老婦人也臉色變了變:「世間萬物,孰真孰假,難以洞悉。」
阿月想了想:「您的意思是,這些價值不菲之物,都是假的?」
老婦的眼神卻深邃:「真真假假,又何必計較?」
阿月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便轉了個話題:「夫人,那您可是何政的母親翟氏?」
老婦仍然不動聲色:「前塵往事,已隨風而逝。」
阿月見老婦不置可否,有點怒了:「老夫人,我們是林小姐的朋友。何政究竟用了什麼辦法,害了林小姐?還請您指點一二!」
「害了林小姐?」老婦臉上和藹的神色一掃而空,變得陰厲:「天下毒藥,都有解法,只有這情毒,無葯可醫!我兒已為情身死,何來害人一說?」
阿月愣了愣:「這麼說,何政真的死了?」
老婦的表情,痛苦不堪,緩緩點點頭。
阿月不甘心:「夫人,您非凡人,定有通天的本事。您一定用了什麼辦法,救了何政。」
老婦搖搖頭:「天道循環,何人能改?」
阿月見老婦油鹽不進,好生失望:「那林小姐,花樣年華,沉睡至今,豈不可憐?」
老婦似乎有些觸動,語氣軟了下來:「林小姐沉睡,是她自己的選擇,與我何家無關。」
「無關?」阿月針鋒相對:「林小姐入夢,難道與夫人手中的玉簫無關?」
老婦一滯,嘆了口氣:「丫頭,你這麼厲害,也非一般人啊。」
阿月撓撓頭:「真的是一般人!我可一般了呢!夫人,我們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林小姐為何不醒,您且指點我們一二?」
老婦長吁一聲:「此事,還要從老身,與何家的淵源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