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魏紫-2
小二誇張地吸了一大口,咂咂嘴:「滿漢全席!」
阿月也迷惑地撓撓頭:「非也。是宮廷中的熏香。你看,水靈的宮女兒們,都跳起舞來了。」
果然,阿月的周圍,出現了眉眼如畫的宮裝女子,身著艷麗綵衣,手持古怪樂器,翩然起舞。
阿月心中,莫名地升騰起一種,熟悉的感覺。她簡直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與宮女們一起旋轉起舞的衝動。
那一邊,據說看到了滿漢全席的小二,也面容古怪。
他瞪大眼睛,表情誇張。
但他並沒有流著哈喇子,一副準備饕餮盛宴的模樣。
他反而皺著眉頭,嚴厲地指指點點:「這個黃燜魚翅,火候過了。燒鹿筋,太柴。爆炒鳳舌,怎麼扮相這麼難看?……」
這二人,兀自沉浸其中。
小二喋喋不休。而阿月,則扭動腰肢,忘情起舞。
不要說,阿月的舞姿靈動,比起她的雙刀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正在兩人不亦樂乎,忽然一陣古琴琴音傳來。
琴音清冽,如同泉水擊石。
奇的是,濃重的香氣,在琴音之下,迅速地消散開去。
哪裡還有什麼宮裝美人?哪裡還有黃燜魚翅,燒鹿筋,爆炒鳳舌?
一幕幕幻象,隨著香氣的消散而迅速消失。
而阿月和小二,逐漸清醒,呆立原地,一臉錯愕。
小二不可置信:「阿月,你的舞跳得如此好,為啥還去當什麼大俠呢?」
阿月則兇巴巴地:「你會做飯,為何只在風雨樓當個小二?」
小二不解地撓撓頭:「我不會做飯呀……」
阿月也迷茫了:「我也不知道我會跳舞……」
正在二人莫名其妙之際,只聽銀鈴之聲又響了起來:「招呼不周,二位請上樓吧。」
阿月和小二覺得自己剛才醜態百出,頗不好意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兩人為了掩飾尷尬,麻溜地從閣樓樓梯,低頭蹬了上去。
登上閣樓二層,突然燈光大亮。
簡直要閃瞎阿月的雙眼。
阿月眯著眼睛,左顧右盼。
好一個富麗堂皇的地方!
房間四周點著華麗的紅木雕花宮燈。
地上鋪著厚實的精美地毯,地毯上綉著滿滿的牡丹,國色天香。
四壁上,掛滿了書畫,儘是名家之作!
房間正中,擺了一架沉香木的古琴。剛才清泉擊石般的琴音,就是從古琴中奏出。
撥弄古琴的人,更是賞心悅目。
竟是個眉眼清朗的年輕人。
年輕人一身月白色寬袖長衫,頭戴綸巾,笑容溫潤。
而年輕人身邊,更是立了個身姿綽約的女子。
正是印在樓閣窗戶上,攝魂奪魄的那個身影。
這個身影,正站在窗前,似乎在憑欄而望。
看到這個身影,阿月的嘴角癟了癟。
而小二則眼睛直了直。
女子聽到聲響,幽幽轉過身來,款款道:「二位,受驚了!」
正是那銀鈴之聲。
阿月的嘴更癟了:妖里妖氣的……
而小二的眼睛更直了:妖里妖氣的果然都是極美的……
妖里妖氣的女子,轉過身,笑吟吟地望著阿月和小二。
這妖里妖氣的女子,果然,呃,竟然,是,極丑的!
這個女子,眉眼纖細,倒是人淡如菊。偏偏一張白凈的臉上,有個巴掌大的紅色胎記,遮了半張臉。
乍一看去,顯得觸目驚心。
女子站在眉目如畫的年輕人旁邊,顯得格格不入。
這張臉,和那攝魂奪魄的曼妙身姿一比,顯得一言難盡。
阿月和小二也是一驚。
阿月撓撓頭,不好意思再瞪著女子的臉,尷尬地將眼睛瞟往其他地方。
而小二長嘆一聲,似乎遺憾得恨不能捶胸頓足。
女子倒是磊落。她輕笑一聲,落落大方地道:「兩位月夜造訪,招呼不周,且坐下飲杯清茶吧。」
說完,女子往不遠處的一方紅木小茶桌指了指。
阿月回頭一看,不遠處的精緻小茶桌,擺著四個茶杯,輕煙裊裊,茶香陣陣。
莫非女子知道今夜他們要來造訪?
阿月不禁皺了皺眉,有些戒備。
撫琴的年輕人幽幽將古琴一拂,琴音停了下來。年輕人微笑著站起來,用那極有磁性的聲音道:「請。」
阿月深以為,長得好看的女人妖里妖氣的,長得好看的男人則,呃,有點迷人。
於是,阿月的雙腿,不受控制地,跟著年輕人癲癲兒地走到茶桌旁,又乖乖地落座,還不忘假里假氣地文雅了一番:「你也請。」
小二無法,也只能跟到茶桌前,瞪著花痴,呃,不是,阿月。
待四人落座,便大眼瞪小眼,好不尷尬。
還是年輕人打破了沉默:「二位又是家父請來的吧?」
「又?」阿月眨眨眼睛:「帥哥……呃,我的意思是……公子,看來令尊沒少折騰……呃,為你操心啊!」
年輕人溫潤地一笑,如同美玉生花:「家父老來得子,自然對在下緊張些。」
阿月盯著年輕人,有些困惑:「我看公子神色如常,面容俊美……呃,面色紅潤,怎麼令尊會說你撞邪呢?」
年輕人一滯:「家父,是對拙荊魏紫,有些誤會。」
「拙荊?」一旁的小二插嘴了:「公子已經成親了?但令尊靳老爺說,你正在備考鄉試,並未娶妻。」
年輕人一呆,神色有些落寞,沉默不語。
倒是坐在一旁的喚作魏紫的女子開口了:「妾與靳郎兩心互許,私定終身。可惜不被家翁所喜。因此,家翁總是想方設法,想將妾身從靳郎身邊趕走。」
魏紫雖面容一言難盡,但軟語呢喃,溫婉如水,令人心生憐惜。
雖溫婉如水,但魏紫的軟語呢喃中,卻又有著不可動搖的堅定:「妾與靳郎情深意重,琴瑟和鳴。即使靳家不承認妾的身份,妾也一生一世與靳郎廝守。」
見魏紫情深不移,阿月對她頓生好感。但是阿月有些為難,她撓撓頭,試探道:「魏紫姐姐,我平生最是敬重貞烈女子,所以我是真心喜歡姐姐。但是吧……這個……呃……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魏紫微微一笑:「這個我明白。你們不用為難。飲完了清茶,你們且不要手下留情。」
見魏紫知道了自己的來意,阿月頓時覺得手中的清茶不香了。她抹抹嘴,不好意思地道:「魏紫姐姐,這話說的,這大晚上的,風和日麗……呃……風清月明的,何必打打殺殺的呢……」
一旁的小二翻了個白眼,打斷阿月:「魏紫姑娘,如果你能主動離開靳府,不就皆大歡喜了嘛?」
魏紫冷哼了一聲,望向小二:「如果有人重金讓你離開你身旁的這位姑娘,你會主動離開,然後皆大歡喜嗎?」
小二一滯,還沒回答,一旁的阿月插嘴道:「他肯定會麻溜地離開我。這廝可喜歡錢了!」
小二臉一紅,不滿地嘟囔起來:「我,我,我哪裡是那樣的人!給我多少錢我也不會離開的!」
阿月癟了癟嘴:「哦喲!你這麼忠心耿耿,就為了每月那三兩銀子?我怎麼記得你這個月的月錢已經被扣完了呢……」
魏紫打斷了阿月和小二的互相抬杠,冷冷道:「既然連個跑腿的小廝都知道盡忠。兩位為何要強人所難,逼妾身離開靳郎?」
跑腿的小廝,似乎對自己的這個定位不甚滿意,也語氣不善地道:「魏紫姑娘,我們之所以勸你離開,是因為,你所謂的長相廝守,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魏紫大怒。她將手中茶杯重重往茶桌上一放,轉頭望著一直默默喝茶的靳公子:「靳郎,你說,妾身究竟是不是一廂情願?」
靳公子人淡如菊,默默飲茶也頗為優雅。他聽見魏紫發問,便放下手中茶杯,幽幽抬頭道:「我與娘子自然是情深意重,舉案齊眉。」
魏紫聽靳公子如是說,神色一松,有些得意地轉頭望著阿月和小二,笑吟吟地道:「如何?」
小二卻笑得賤兮兮地:「情深意重?舉案齊眉?果真如此?」
魏紫當仁不讓:「當然。」
小二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一封書簡,放到魏紫面前,陰陽怪氣地道:「如果靳公子當真與你情深意重,為何要寫書信向靳老爺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