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鳳藻宮春色,梨香院黯然
第198章鳳藻宮春色,梨香院黯然
聞東君見秦鍾神色猶豫,頓知他意思,拱手笑道:「為兄還有一營弟兄在德勝門外等待,實不好叨嘮,鯨卿既到家門且先回府,兄弟也該回營了。」
秦鍾聽此,也不再去想聞東君的一營弟兄是什麼人,暗道:這樣自然最好。
根本沒曾挽留,便與聞東君道別,見聞東君人馬折回,方才款款步行歸家。
秦鍾暗想以後和聞東君應該鮮有交集,只當今天這一樁乃是巧逢奇遇。他卻不知聞東君早派遣人馬去周邊人家打聽。
一夜過去。
北靜王府的院牆未曾倒塌。
秦鍾也沒去想北靜王和聞東君的奇怪行為,一早便往莊上去。
只見莊上今日人潮洶湧,似有大興土木之態。他尋人問了,才知竟是秦家請來的人,要在莊上修一個院子。他懷著疑惑往智能兒住處去,才發現這裡竟也在修葺之列。
「怎麼回事?」秦鍾尋到屋舍前的智能兒。
智能兒沒有隱瞞,輕聲把秦可卿之前來過的事情說了。
秦鍾愣了一下,果然在人群中瞧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在督工。那是秦家的一個管事婆子,年紀不小,氣勢更足。只聽她大嗓門喊道:「俗話說:五月蓋房,令人頭禿。東家姑娘發了話,端午之前要見到別院完工,大家趁著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加把勁,東家的賞賜不會少了你們。」
東家姑娘說的是秦可卿?
那婆子這會也瞧見了秦鍾,頓時便跑了過來。「大爺怎麼來了?」顯然她還不清楚秦鍾和智能兒的干係,以為秦鍾是過來監察的。
秦鍾問道:「都是姐姐呼召的?」
婆子笑聲道:「多半是莊上的佃戶,還有些府里的人。」
秦鍾挑了挑眉頭,道:「這兩日要開犁了吧!」
開犁就是整地,是水稻種植的第一個環節。當土地經過了寒冷的冬天,肥力恢復了些之後,便需要耕牛犁地。同時農戶還需要把家裡的自留種或買來的谷種浸泡。
谷種浸泡后,更便於種子發芽,這個環節名為催芽。催芽便不需多少人力,所以這時的勞力主要以犁地為主。等幾天之後,整地完成,谷種發芽,就需育秧。
育秧,顧名思義就是把發芽的種子集中到某一塊田裡育苗成秧。
再之後,便是拔秧、插秧、耘糊、施肥、灌溉,這些過程都集中在春季,因此得名春耕。
春耕是極為勞累的,需要大量人力功夫的。
他想的是這時間大興土木,會不會影響了農戶春耕。
婆子笑道:「耽誤不了。小姐說過,一切從急,先建了院舍,往後再慢慢修葺。」
秦鍾聽了這話,腦海里頓時浮現起秦可卿那嬌媚的面容來。
這妮子……
他心裡酥酥暖暖的。
婆子這時續道:「即便開犁也不要緊。耕牛隻有那麼多,他們得一家一戶排著隊了,並不需要全家的爺們連日呆在田裡。」
是啊。
耕牛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
這莊上的牛,好像也多是秦家的。
唉……
我自己整的地也要開犁啊!秦鍾突地一愣。自己這身板挖地開犁肯定是弄不了,也得花錢請人才行。
其實春耕的事,全部花錢請人做也不礙事!
想到這裡,秦鐘好奇道:「外邊請的人,一天多少工錢?」
婆子規矩回道:「看是做什麼事兒,尋常日錢是十文到三十文一人,匠人日錢則是另算。」
秦鍾細算一筆賬,一兩銀子可換一千多文錢,哪怕短工以中等的二十文算,一天就算請六十個工人也才一兩銀子。
果然,人工還是極便宜的。只是修個小別院,哪裡需要六十人?!
秦鍾心裡有了數,這點錢還不至於讓秦可卿肉痛。輕輕笑兩下,便又問起智能兒現在所住房間的修葺問題。原來智能兒現在所住的只是小修,不會大動,這才讓秦鍾放心。
對於秦家這種有家裡當官,有田有地的小地主,除了因為急用要買磚、瓦、梁木之外,修一個小別院真花不了什麼銀子。
倒不知怎麼回事,秦鍾和智能兒才去田地里,便有一群人尋了過來。
問了之後,才知原來是鎮上鄰里,這些人聽說了秦家修別院的事情,竟上趕著送磚、送瓦、送梁木。甚至還爭先恐後,生怕被別人搶了先。
「不要銀子的么?」秦鐘好奇問道。
蘭永振笑聲回道:「大爺要給銀子,他們也不會收。」
秦鍾哪裡不懂,這不就是傳說中的『人情世故』?
「這場恩情秦家暫且記下,銀子還是要給的,秦家也不缺這點錢。」秦鍾癟癟嘴兒,把事情的性質定下,就不再理會,剩餘的交給秦可卿去打理。
蘭永振問道:「大爺不過去見見那些人?」
秦鍾狡黠道:「我一個年幼的哥兒哪裡管得了這些,秦家的事如今都是姐姐在打理了,若他們有什麼大事也該是去找老爺。」
見是不可能見的,秦家也不稀罕那三瓜兩棗。如果那些人夠聰明就該是叫家裡女眷去秦家找秦可卿,往後那些人若有了什麼需要幫忙的,也得經過秦可卿這一檻。
耍滑頭,誰不會啊。
然而,這些消息眨眼功夫就傳進了聞東君的耳里。
聞東君雙眸輕轉,怎麼作想,別人就不知了。
「姐姐,真好!」秦鍾回了秦家之後,第一時間便進了秦可卿的房裡。
真好!
真好看!
「一身臭汗,誰讓你進來的?」秦可卿蹙著眉頭,作勢要把秦鍾推開。
秦鍾哪裡肯放手,攬住了就不撒開。
兩人都極有默契的沒有提起智能兒,只是討論莊上別院的事情。到了夜晚,秦鍾還不肯走。
秦可卿沒好氣的嗔道:「這會知道來討好我了?」
「沒有,只是一日沒見,我想姐姐了!」秦鍾笑嘻嘻的回答,細看著秦可卿的臉,眼神完全捨不得挪開。
「少打馬虎。今兒,老爺還問起你和賈家三姑娘的事兒了。」
「嗯?問什麼?」
「老爺年歲大了,還能問什麼,現在就盼著你早點成家。」
「我才幾歲,哪有這年齡成婚的。」
「這會又論起歲數來了?想那些事情的時候,怎麼不論歲數?」
「咳……姐姐怎麼想?」
「早也行,晚也罷。到底還要看賈家的意思,老爺的想法是,過兩日領我去榮國府一趟。」
「我也去!」秦鍾眼中頓時泛出光彩。
秦可卿白上一眼,怪色道:「鯨卿不是要在莊上搗鼓田地么?你去榮國府作甚。」
秦鍾笑道:「我去榮國府,自然是怕姐姐被太太和鳳姐姐欺負,也順便給老爺在政老爺面前撐撐場子。」
王夫人和王熙鳳不會欺負秦可卿,賈政也不是擺譜的人。但他去榮國府,自然有極為重要的事情。比如上次都沒當面和李紈道別就匆匆走了,怎麼也得用另一些東西補上吧。
還有賈瑞這傢伙的事情沒解決,不知道最近這位瑞大爺有沒有去榮國府,總是想起來就一陣不爽和后怕。
秦可卿道:「我和老爺過去說正事兒,哪要你摻和。你還是在莊上瞧著別院罷!」
秦鍾:「……」
別院不是一天修成的。不過,姐弟二人說了一會的話,因秦鍾白日挖了一陣地,這會腰酸背痛的,晚上也沒心思耕種了。
又過兩日,別院修建的各項事務都有人領了,秦可卿也騰出時間伴著秦業往榮國府去。
秦鍾則乘車馬計算去莊上看看佃戶們的開犁和催芽情況。
這世界的水稻耕種,他還沒正經的看農戶們操作過了。
偏是這時,有人把他馬車攔在了秦家門外。
「陳五爺有請!」
「誰?」秦鍾掀起帘子看著前面那牽馬的人,愣了好久。
聽到『陳五爺』這三個字,他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時間相隔太久了,久到健忘的他快要忘記陳五爺的存在了。
他問道:「陳五爺這會在哪呢?」
那人回道:「請小秦大爺隨我過去。」
「走吧!」
多少時間沒有消息的陳五爺突然出現,讓秦鐘有種計劃被打亂的感覺。他無法確定陳五爺到底是因什麼事情找過來,但心裡非常懷疑應該是官職的事情。
前面領路的人騎著馬,卻不是往神京城的方向。
這一點讓秦鍾更加疑惑,又不敢確定了。
等到了一處並不熟悉的地方,秦鍾才瞧到河邊站著幾人衣著光鮮的人兒。
咦?那些人有些眼熟。
秦鍾馬車裡一眼便認出了陳五爺,也認出了陳五爺身邊那幾個抱著三尺多短桿火槍的人,以及其中一個男生女相的傢伙。
靠,這傢伙不正是前幾天在北靜郡王府見到的聞東君?
「他……怎麼也在啊?!」
真是詭譎的畫面。
「小秦大爺下車罷!五爺真等著了。」領路的人下了馬。
秦鍾也只好下車,跟著其身後往陳五爺所在的方向走去。習習微風撲在面上,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陳五爺還是老樣子,倒是旁邊的聞東君看過來的眼神頗為怪異。哪怕聞東君是在笑著,卻也有股讓人不舒服的被審視感。
「多日未見,鯨卿比往日又高大了許多,好一個風度翩翩的哥兒。」陳五爺祥和地呼召。
秦鍾拱手行上一禮,道:「五爺風采也依舊。」
陳五爺面向聞東君,又道:「你們二人已經見過,便不需我介紹了罷?」
秦鍾方又拱手,道:「沒想東君兄也在此。」
聞東君點了點頭,上下看著他,開頭的第一句話就把秦鍾嚇了一跳。
「鯨卿可聽過水稻雜交技術?」
額……
雜交,秦鍾曾在玉米育種時隱晦提過,但絕對沒親口說過『雜交』二字。此時在這裡聽到聞東君說出來,心裡頓時就掀起驚濤巨浪。
他怎麼知道這東西?
是這個世界的人早就知道雜交?還是聞東君口中的雜交,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雜交?
承認?還是否認?
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陳五爺和聞東君卻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思考。
聞東君道:「我昨日了解到鯨卿一些增產的辦法,猜測鯨卿應該懂吧。」
秦鍾習慣性的搖搖頭,在沒有百分百的自信下,他決定先隱藏下自己。「東君兄口中的雜交技術是什麼?」
聞東君顯然連半點掩飾都不會,聽到秦鐘的回答,竟直接怔怔的呆了一下。
「鯨卿不知道?」聞東君的語氣十分遺憾,看向秦鐘的目光也漸漸變了。
「還望東君兄詳細解釋一番。」
秦鍾小心說著。
聞東君嘆了一聲,道:「其實我也不懂,只是無意間聽過這說法,只要相同作物的不同品種互相傳粉,就有幾率得出一個全新的品種。」
「這樣么?那我略懂一點。」秦鍾揚起笑容來。
他深知這個時候不能完全否認,畢竟這東西是他的鐵飯碗。
陳五爺笑道:「便知你懂,我瞧你番麥增產辦法里就有這一法。」招了招手,續道:「鯨卿到這來,朝廷計算在這裡開出幾十畝良田,用於試驗和比武。」
「比武?」
「對。比武!天南地北所有農事大家都聚集於此,比試看誰的辦法更好。」
「比……比什麼?」秦鍾人都麻了。水稻增產不是一年可見成效的,這比武有個屁用啊!
陳五爺道:「水稻、小麥、番麥、番薯等,全都比。」
秦鍾呆愣之時,榮國府里眾人也呆了。
只見門吏忙忙進來,至賈政跟前報說:「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
唬的賈赦賈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忙和秦業拱手,撤去酒席,擺了香案,啟中門跪接。
早見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乘馬而至,前後左右又有許多內監跟從。那夏守忠也並不曾負詔捧敕,至檐前下馬,滿面笑容,走至廳上,南面而立,口內說:「特旨:立刻宣賈政入朝,在臨敬殿陛見。」
說畢,也不及吃茶,便乘馬去了。
賈家眾老爺不知是何兆頭,只得急忙更衣入朝。
秦可卿身在榮國府中,聽了這消息亦惶惶不安,沒見過此等陣仗。
莫說秦可卿,賈母等合家人等皆是如此,太太們並王熙鳳不住的使人飛馬來往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