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趴在劍上懸浮在空中的露明背後生出隱隱寒意，她聽說過剛剛被薜檸一刀砍死的那位公子，他是獸族為數不多的後代之一，實力到達深境中後期，甚至即將要突破成為仙官的那道隔膜，並且早早就悟了將外形從獸族轉變成人族的法術。可惜在這樣的大好年華，家族遭受嚴重變故。

能伴隨這樣一位實力高深修行者的上百隻獸，它們的實力自然也不會差，雖然薜檸收拾那位公子的動作相當乾淨利索，可這並不代表著露明也能輕鬆打敗剩餘的百獸。

但有句話說得好：試一試，沒準就成功了。

這次露明選擇了一根藏在黑袍下的短匕，長劍向下飛了幾米，露明跳下，長劍靜靜地定在原處不動，一場對於她來說極為艱難的戰爭即將開始。

她落在了包圍圈裡，四處的野獸呲著牙，面露凶光地緩緩靠近，威壓感再次席捲了包圍圈裡面的每一個角落。露明慌忙一望，在四周找到了一個看似最為薄弱的突破口，舉起短匕便沖了出去。

露明在包圍圈裡飛奔，黑袍在冰冷的空氣中上下翻飛，她緊緊束在腦後的長發顯得有些凌亂，瞬息間她竟然已經跑到了這個大圈的一邊。見她過來，那個突破口及時被湧來的野獸填補，兇狠地一步步往前走。

露明顧不得那許多了，左手燃起魔界之火，右手的短匕快速刺出，快速衝到她面前的一隻野牛揮舞著四蹄，鼻息中噴出腥臭的氣息，低著頭亮出引以為傲的牛角，向露明頂來。

她見狀，便側身略一躲閃，趁野牛準備調轉方向之時直接將鋒利的匕首狠狠插入其腹部。野牛身軀巨大，力量也大得恐怖，如果露明與野牛硬碰硬，也不見得能有很大的勝算。但露明抓准了這頭巨獸掌控細節的能力不足，於是便以巧破力。

野牛果然沒有成功躲閃，厚厚的毛皮也沒能替野牛阻擋住這次攻擊，鮮血瞬間在匕首拔出的時候隨著鋒利的刀刃一起噴濺而出，鑽心的疼痛使得野牛開始漫無目的地沖向它所認為的露明的方向，而露明縱身一躍直接側坐在野牛的後背上，並且儘力不被上下劇烈顛簸的坐騎所困擾。她的左手帶著魔界之火的力量握在野牛的一隻牛角上，野牛也感受到了牛角上傳來的熱量，更加奮力地胡亂衝撞起來。

獸族殘部百餘只強壯巨獸形成的包圍圈被這頭野牛橫衝直撞，遭到了不小的破壞，場面瞬間亂作一鍋粥，那群野獸都瘋了一般地跟在野牛身後狂奔，試圖對露明造成傷害。

露明只用右手握住匕首，上百上千次與薜檸一起戰鬥的經驗使她下意識地不忘將短匕向後發起進攻。一刀，兩刀，三刀……

無數不同顏色、不同粗細的毛髮在空中飛起，又緩緩降落，被後面追上來的鐵蹄深深踏進泥潭裡；許多來自不同動物的血漿在空中迸濺，露明的手和整個右臂也染上了動物血的鮮紅。

忽然，一陣痛楚自手臂傳來，是緊緊跟在野牛身後的一隻獅子，那獅子尖利的牙齒猛地插進了露明手腕經脈處，伴隨著濃稠的口水和腥臭。露明這時才發覺野牛奔跑的速度正在疾速慢下來。她顧不得鑽心的疼痛，只能任由血液向外噴濺，但右手緊握的匕首卻一點也不敢松。

身下的野牛在泥地上摔了一個趔趄，露明及時躍起，向下望去之時，剛剛還在奔跑的野牛此時已經被上百鐵蹄踩在了身下，成了滲入土壤的一片肉泥。短暫幾秒內，露明伸出手召喚來靜止在一旁的飛劍，安穩地坐在了空中。

此時局面混亂，獸族的幾隻強壯老鷹在隊伍後面向坐在劍上的露明高速發起進攻，尖利的喙彷彿發誓要將露明啄成坐在劍上的篩子。

短短喘息時間內，露明撕下一片黑袍系在手腕上，就算是止了血。她左手的魔界之火又一次熊熊燃燒，比之前召喚的還要更大些，燃燒地更猛烈些。

可畢竟都是在魔界生活過的人，數十隻老鷹渾身一顫，它們的每篇羽毛上也都有著魔界之火的光輝，許多老鷹匯聚在一處，它們的魔界之火也匯聚成一個不大不小的光團，猛烈朝著露明發起進攻。

露明只得狼狽的立於劍上，左手的魔界之火聚成一道光束直擊老鷹組成的光團，在空中就宛若一把劍對上一塊盾，難捨難分。空中戰況焦灼之際，露明受了傷的右手果斷把匕首重新插進黑袍，把身下的長劍抽出，一刀劈向空中的光團。霎那間，空中光團熄滅，黑色的長羽毛洋洋洒洒地飄落，露明一劍斬了光團。

可抽出劍的後果是她無法再空中繼續站立，斬殺老鷹的同時她也失去了平衡，跌落下去。

此時泥土上的數百隻巨獸體力也在全力奔跑中消耗了許多，可眼中怒意不減。

露明及時在掉落過程中穩住身形，左手又一次召出魔界之火併將其灌注進手裡的長劍中，劃破空氣，長劍向地上的巨獸劈將下去。

她在落地的瞬間砍下了數顆巨獸的頭顱，可她心裡明白不論再怎麼逃跑，兩個腿也跑不過四個腿，於是她將雙腳穩穩陷入泥地里，長劍以平生所能最快地揮動速度一劍一劍地砍向野獸的脖頸。

露明周身圍繞著粘稠的鮮血，似乎在她身邊形成一道屏障，可她手中的長劍沒有絲毫停頓。過了很久，又斬下三四十個首級之時，剩下的野獸不過一二十個，這也是雙方體力的極限了。露明右手腕處的疼痛逐漸加劇，殷殷鮮血又一次滲出，這點破綻，使得她手裡的長劍慢了一拍。

只不過是很細微的一拍。

只不過是看似無關緊要的一拍。

一隻兇惡的豹子便撲咬上了她的肩頭。又是一陣幾乎使她眩暈的疼痛，露明眼前已被紅色覆蓋。

可沒有人會來救她。

露明手中的長劍更加快速地動了起來，豹子的頭與身體分離的瞬間，深深沒入她肩頭的獠牙便鬆開了。還剩……三隻野獸。

如同切菜一般，最後三個身軀噗噗噗地掉在了地上，發出沉重的一聲。自此，百獸團已然覆沒。

顫抖的白皙右手捂住左肩上的傷，她如釋重負地御劍飛回北宮。

只是回頭又看了一眼，白衣公子的屍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身上染著鮮血、蜷縮在地上的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