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可以要你的紐扣嗎
苟安目不轉睛地盯著演講台上扶著講台邊緣,用不枯燥卻一聽就知道是胡編亂造的語言描述自己十八歲時經歷的賀津行。
十八歲的賀津行。
江湖傳聞那會兒他正處於驚天動地的叛逆期,不拿家裡一分錢,忙著在地下飛車黨隊伍中混跡,以性命作為賭注換取吃飯錢..
到了他嘴巴里,就成了他在大學自習室裡頭懸樑、挑燈夜讀。
這人嘴巴里,好像基本沒兩句真話。
大概是此時聽見了她的腹誹,男人的目光似乎是不經意的往她這邊掃過,在她不安地換了個坐姿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見演講台上,那人的唇角上揚弧度變大了些。
她後頸又開始發麻,雞皮疙瘩起了一大串。
"安安。"周雨彤伸出兩根手指捏了捏苟安,「那枚鈕扣——""是他的。"
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微弱聲音,足夠讓左右兩邊的人倒吸一口氣。
苟安嘆了口氣,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叉著腰揚眉吐氣,那股子翻身做主的節目效果拉滿,但是現在的她真的笑不出來——
主要是鈕扣來的途徑並不是想象中那麼爽。
紐扣其實幾乎算是半強迫的塞給她的,雖然賀津行從頭到尾沒有主動開口。是她自己鬼迷心竅。
時間倒退回大概一個小時前。
替苟安整理完腰間的蝴蝶結,賀津行沒有再繼續跟她討論借物遊戲的事情,對於鈕扣的事更是在半調侃地表達了「你沒想到我,我很傷心」后,隻字不提。
好像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風很大,會感冒,回船艙休息吧。"
賀津行以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理由把苟安帶回了船艙,回到賭場喧鬧的氛圍里,她發現這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老虎機不斷在響的音樂能夠驅散詭異的沉默,反而讓人不那麼緊張。
只是賀津行的身份註定了他走到哪都是焦點,當他從外面進來,身後還磕磕絆絆跟著個小姑娘,很難不引起他人頻繁側目。
「誰啊?」"苟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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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別瞎猜,大概就是因為流言蜚語太多惹這位不高興了才有的跳舞這件事,我記得誰說過,賀津行對跳舞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也並不喜歡。"
有那麼兩句還是鑽入苟安的耳朵里,在她忍不住想要側目去看是誰在討論時,前面的人卻好像後腦勺長了眼睛:「別管他們。」
她只好作罷。
賭場有專門設置的酒水吧,就在賭場一層大廳的正中央,看見船隻主人親臨,吧台的酒水小弟半晌沒回過神來,直到賀津行屈指輕扣檯面,給苟安要了杯橙汁。
酒水小弟聽到這個要求都愣了下,冰箱里當然有水果儲備,但是大多數情況下是切片作為調酒的杯邊裝飾或者調酒基底,現在為了一杯橙汁,幾乎掏空了小小的冰箱里所有的橙子庫存。
苟安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有種在迪吧里對銷售說不好意思給我來杯牛奶的同款尷尬感——
「我兩年前就已經參加過成年禮宴了。」
她爬上高腳凳坐好后,委婉地提醒。
果不其然,開口之後就看見賀津行臉上難得出現了片刻的茫然,但是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她這是在對自己橙汁安排的不滿。
男人輕笑了一聲:"要喝酒?也不是不行,要換嗎?"他甚至都沒反駁她一句。
這副「我倒是不會攔著你」的寬容反而讓苟安覺得憋悶:顯得剛才她的反抗反而好像確實有點幼稚。
就像幼兒園的小孩,總在強調自己已經是中班的大孩子。好煩。
剛才一瞬間滋生出的奇怪佔有慾本來就讓苟安坐如針氈,現在這股佔有慾突然飄向了不可控的方向……她盯著面前的人放鬆的眉間,忍不住突然開口:「陸晚明明和我一樣大。」
"嗯?"
"你怎麼不覺得她是個小孩?"
賀津行放空了兩秒,苟安以為他在猶豫,正怒火中燒,下一秒這份誤會就被解除了:「我還認真想了下陸晚是誰,怎麼突然提起她?"
"今晚你才見過人家,這會兒又要裝不熟?"苟安說,"她還問你要過鈕扣。"「沒給啊。」賀津行露出個浮於表面的哭笑不得表情,「安安怎麼還在記恨這件事?」她憋著不說話。
「陸小姐是什麼年齡段對我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男人見她不說話,倒也不追問,只是自顧自地將做好的橙汁推給了苟安,語氣變淡了一些,"又不是我家的小孩。"
可你最後和她結婚了。
苟安在心裡惡意地補充。
拿過柳橙汁喝掉大半杯,她咬著吸管含糊地強調:「我也不是。」
賀津行一隻手肘放鬆地撐在吧台邊緣,淺笑望著她,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
"你只比我大八歲而已。"苟安說,"別總用七老八十的語氣和我說話——""我也覺得自己沒那麼老……但年齡是不可跨越的鴻溝。"
"才不是。"
"你還沒學會說話的時候我已經上小學了。"
"非要這麼舉例嗎?等再老一些,你八十歲,我七十二歲——大家都半隻腳踏進棺材里時,這個概念就會被模糊。"
她偶爾會出現伶牙俐齒的狀態,賀津行發現還真有些啞口無言,目光閃爍了下,良久,也只是感慨了句:「安安是在不滿被當做小孩,還是在強行安慰我?」
知道個屁。
苟安自己都說不上來,她在執著什麼,唇瓣動了動,正欲再說什麼,這時候不遠處一陣騷動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苟安抬頭便看見不遠處的某張□□的桌邊,那個之前跟賀然他們一直待在一起的高個子年輕人一手夾著雪茄,另一隻手攔過大量的籌碼——
大豐收過後,他歪著頭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哎呀」了一聲,鑽石耳釘在賭場的燈光下璀璨異常,他用一根手指,勾過身邊一個大叔的皮帶扣,笑著說:「差點忘記了,皮帶借我回去交差,我明天不想請客。"
被抓住的大叔可能也是這輩子第一次被同性要求解下皮帶,瞬間露出個被雷劈的表情,然而定眼一看面前這張似笑非笑充滿邪性的臉,又意識到這人他招惹不起。
大叔一頭霧水地解下皮帶。
「江家老幺,江在野。」賀津行的聲音適時在耳邊響起,"好像江城現在的機車俱樂部和寒道培訓他一家獨大吧……今年應該也二十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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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安收回目光,望著男人慾言又止——
人家二十七了還在跟我們湊在一起玩借物遊戲,您呢?
賀津行像是一瞬間讀懂了她的目光,無語地說:「你這樣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身為今晚的祝詞演講人是一件很可憐的事。"
苟安:
賀津行:"話說回來,你們玩遊戲的時候也沒考慮過邀請我吧?"
苟安:"……"
誰有那個膽子?
雖然確實也沒人動過這個念頭,大概。苟安沒來由地覺得有點心虛。
賀津行見她沉默,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說:"反而那些老頭子邀請我來賭場玩兩把的時候語氣自然的不行,好像我天生就應該跟他們待在一起……不過我也沒反抗,確實跟著一塊來了。"
苟安:"然後呢?"
賀津行嗤笑:"然後我把你脖子上的項鏈錢贏回來了。"停頓了下,補充,"翻了十倍。"
苟安聽不出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就意識到這項鏈果然是賀津行送的,跟賀家老爺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跳下酒水吧台的高腳凳,苟安表示時間差不多,她也該回宴會廳了。賀津行沒攔著她,笑吟吟地轉頭跟酒水吧小弟要了一杯威士忌。
苟安往賭場大門方向走了兩步。突然停下了步伐。
回過頭,男人還保持著剛才的姿態坐在那,修長的兩根手指圈著透明的玻璃杯,顯得心不在焉地晃了晃——
冰塊撞擊杯壁發痴清脆的碰撞聲。
「年齡是不可跨越的鴻溝。」
「你這樣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身為今晚的祝詞演講人是一件很可憐的事。」
「你們玩遊戲的時候也沒考慮過邀請我吧?」
鬼使神差地,苟安又轉身回到了男人的跟前。
這一次她站著,他依然坐在高腳凳上,身著西褲的兩條長腿自然放鬆地交疊。
熟悉的甜香席捲而來,蓋過了鼻尖濃烈的酒精氣息,賀津行從鼻腔深處發出困惑地「嗯」地一聲,掀起眼皮子看著又繞回來的小姑娘——
忘記什麼東西了嗎?
苟安此時此刻一臉嚴肅地望著賀津行,就像是下了什麼極大的決心:「我可以要你的紐扣嗎?」不是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長輩。
如果視作同輩的話,就可以要你身上的任何一件東西。
她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十分鎮定,微微揚起下巴望著男人——
在賀津行停止搖晃手中的威士忌酒杯,陷入沉默的那一瞬間,氣氛拉滿。
大概就是賭場喧囂的搖骰子聲、篩盅搖晃聲、老虎機音樂聲盡數後退消失,周圍一下子變得十分安靜……
只剩下了面前的小姑娘果斷提出要求時,擲地有聲的清晰嗓音。
這一秒,苟安彷彿成了高中時站在學校走廊,鼓足了勇氣向即將畢業的學校風雲人物要襯衫上第二顆紐扣的小學妹。
儘管已經努力假裝很自然,但大概演技太差,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緊張情緒,畢竟緊繃的下顎和微微顫動的眼珠壓根騙不了任何人.…
更何況是賀津行這樣的人精——
然而短暫沉默的對視后,男人什麼都沒說,只是唇角微微上揚,語氣前所未有的縱容:「當然可以。"
那清淺含笑的語氣,聽上去沒有絲毫的為難或者猶豫。相反的,就好像他等著這一刻已經很久。
違和感。
但並未給她為這種違和感反悔的機會,賀津行已經轉頭問吧台小弟要來了剪刀,將那顆特別的五孔扣子剪下來,交到了她的手裡。
與此同時,他將原本還好好掛著的領帶一同取下,隨意塞進了西褲口袋。
衣領散開來,男人的目光也隨之變得放浪不羈。
苟安掌心握著那枚紐扣,心跳也變得快了一些。
"下次玩遊戲,一起來吧。"
賀津行垂眸望著她,良久,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等苟安真正踏出賭場的那一刻,她聽見系統蠢貓嗷嗷叫著,賀津行的友好度榮升【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