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沒在這見過我

第45章 你沒在這見過我

賀津行的成年禮祝詞很有趣,現場掌聲不斷,枯燥的例行講話在這一年突然變得令人期待。但哪怕是這樣,到了祝詞後半段,還是有小部分的人因為走神嚴重導致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撐著下巴堂而皇之發獃的苟安;

盯著家中長輩敞開的領口,內心驚濤駭浪的賀然;還有坐在角落裡卻忍不住偏頭去看借物遊戲的收集桌上、那枚五孔紐扣的陸晚。

這枚鈕扣陸晚見過,上面lyallrn的品牌lg比普通定製款的更加隱蔽與低調,如果不是湊到比較近的距離,普通社交範圍內一般人很少能夠發現。

也許是當他們藏在船艙陰影下狹隘的空間時,曾經有一束月光照射下來讓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樣

腦海里不可避免地回憶起了男人微笑著拒絕自己的模樣,和現在站在講台上的他一般無二——

這一刻陸晚突然醒悟,有些人並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樣平易近人,溫柔的輕聲細語,只不過是套在周身的結界,透明卻堅硬無比,誰也沒有辦法靠近。

視線由此不可控制地滑向了往前一排的角落裡,剛才把五孔紐扣隨手扔到桌子上的那個人身上..此時此刻苟安看上去也是精神恍惚,並且在所有人因為台上男人的某句話開始熱烈鼓掌時,她趁機小心翼翼地偏開頭,打了個呵欠,還揉了揉眼睛,看著是困得不行。

……一種名為嫉妒的小小火星在雜草叢生的荒原蔓延開來。

倒不是為了一顆紐扣這麼無聊的事,好像是當龍捲風席捲而過,遍地的驚慌與狼藉時,抬頭一看站在龍捲風中心的人卻毫髮無損,那人養尊處優被保護起來,彷彿從來都不知道有那麼一場驚天動地的異象來襲——

是理所當然的落差感。

也就是這一刻,陸晚真正的意識到,或許人真的生來不同,從來不在一個公平的起跑線……就像她鼓足勇氣的索取卻會遭到拒絕,苟安漫不經心的態度最後總能逆風翻盤,像是有老天爺早已為她安排最好的一切。

陸晚清楚,並不是代表著真的就不能追趕上了,只是相比起一開始就跑在前面的人,落後的人大概要多吃很多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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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天的郵輪之旅他們沒有硬性活動安排,明天可以在大海搖籃的懷抱中睡到自然醒,所以這一晚玩到多晚都沒關係。

陸晚獨自順著走廊往船艙方向走,走著走著有點兒迷路,多繞了幾圈冤枉路,沒想到卻意外地撞見了賀家叔侄的談話——

"您的紐扣為什麼會在苟安那?"

少年壓低了聲音,但是卻掩飾不住其中的怒火。賀然大概喝了酒,否則不可能對他敬重的長輩用這樣來勢洶洶的語氣說話。

"……問為什麼?"男人已經講了一個小時的祝詞演講,現在聲音聽上去嗓子有些低啞和懶散,「大概是因為,同樣紙條的內容你從來沒想過確認一下,而苟安遇見你時,你的紐扣已經給了別人。

稍微停頓,大概是夾雜著一聲嘆息。

」以至於連累我也被興師問罪。"

他還抱怨上了。

被強盜倒打一耙后,無語的沉默持續了幾秒。

"您讓我給她的!"

賀然忍無可忍地指出真相。

「嗯?我沒有。」無辜的回答,「我只是告訴陸小姐,船上二萬塊以上的襯衫並不止我這一件。"

「是您讓她來找我!」

「上面那句話同樣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小叔,你……"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陸晚也聽見了賀然聲音里的顫抖,「你對陸晚究竟是不是有興趣?如果真的有興趣,怎麼會連一顆紐扣都——"

站在走廊上,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陸晚意識到自己應該立刻走開,但是她做不到,腳下的小高跟就像突然長出了根系與柔軟的地毯連在了一起,將她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直到片刻的沉寂后,她聽見男人輕笑了一聲。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大概是夜深了,惡魔也有疲憊的時候。

又或者是膩味了猜忌遊戲,疲於應對來自晚輩的質問……「阿然,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自說自話哦,不是嗎?」於是撕去了偽善的假面,露出猙獰又殘酷的真容。

>陸晚聽見自己的心臟被高高地拋起又狠狠落下,在走廊拐角里因為少年的失言而失去聲音的時候,她也心知肚明,明明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完——

最關鍵的問題。

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每次都在最關鍵的時候看似隨意地伸手拉她一把,就像是強行推著一個蹣跚學步、什麼都不懂的小孩走到了聚光燈的下面….….

在她的背後,是男人沉默而高大的背影始終立在那裡,所以無論什麼人試圖來推倒她,都變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那——」

那苟安呢?

拐角處的少年人終於發出了聲音,陸晚都條件反射地咬住了自己的唇,但在她心跳如擂鼓時,拐角處卻失去了所有的聲音——

大概是怕得到自己不想聽見的答案,那就被徹底的判了死刑,鴕鳥效應再一次出現在年輕一代人的身上,最後關頭,賀然死死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過了很久,躲在一個巨大古董花瓶后,陸晚看見了賀然倉惶離開的背影。

宴會廳散場的時候,苟安恭恭敬敬地去檯子那把五孔紐扣請回了自己的包包里。

此時千金團各位成員已經很有見識度的消化了這個驚天動地的事實,周雨彤甚至還能調侃兩句:"怎麼的,還準備把扣子親手給翹屁股叔叔縫回去嗎?"

苟安一頭冷汗伸手捂住她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眾人沒有再去第二場酒吧狂歡,嘻嘻哈哈回到各自的房間,等卸妝、洗頭弄完一切已經接近凌晨四點,結束了雞飛狗跳的一天。

……苟安這一天尤其雞飛狗跳一點,所以她睡得特別香,第二天睜開眼一扒拉手機看了下時間,1

5:23的時間差點閃瞎她的狗眼。

手機里已經充數著各種微信。

除卻個把幾個半夜給她留言「你上繳那個l家os五孔扣到底是不是賀津行的除了他我想不到別人求求你告訴我今晚我要失眠了"的好奇寶寶,剩下的都是從大清早發些有的沒的,跟她閑聊,到問她起床了沒,最後問她是不是確認還活著——

周雨彤直接一點。

【嬌羞土撥鼠:你再不起床我就要去踹門狙擊你床上是不是還躺著一個男人。】

苟安一頭問號地回了她

一個"。",不用一分鐘對面立刻打電話過來,語氣歡快地問她要不要到酒吧來喝下午茶。

……上酒吧喝下午茶。

嬌羞土撥鼠給她發了兩張小蛋糕的照片,烤過的蛋糕配著一坨奶油上面灑了幾顆巧克力豆作為裝飾就是全部——

這大概就是酒吧能提供的最像話的甜品,賀津行如果知道這群小孩這麼會給他省心,應該願意省下那筆聘請法國甜品師坐鎮三層甲板正經下午茶餐廳的巨額費用。

……說到賀津行。

苟安退出了不斷催促她快點兒到酒吧來的好友群,手指下滑往下翻了翻,某個蠟筆小新的頭像當然不在聊天列表的前列——

因為它一共就沒亮起來幾次。

但上次的聊天還很新鮮,停留在昨天晚宴開始前,男人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問她需不需要把礙眼的人從船上扔下去。

沒來由的心跳變快了一些,苟安在床上翻了個身,舌尖潤了潤有些乾燥的唇瓣。

最後想了想,還是從包包里掏出那枚紐扣,拍了張照,發了過去。

並配字。【苟住別怕我能贏:這個怎麼辦?】

可能昨天把這枚紐扣重新從借物遊戲的台上拿回來的時候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刻的出現。有點膽怯。但也還是這麼幹了。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等到苟安在下午的陽光和海浪中,再次昏昏欲睡,吃麵包的蠟筆小新頭像終於亮了起來。

【hjx:你把這拿回來了。】

【苟住別怕我能贏:不拿回來怎麼辦,幾萬塊的襯衫難道就不要了嗎?】

【hjx:?】

【hjx:拿回專櫃。】

大概是想了想這個回答貌似硬得比冰箱里放了三天的饅頭還硬,屬實不合適對晚輩這麼冷漠,那邊又半開玩笑地補充了一句——

【hjx:你想自己縫上我也沒意見。】

有了周雨彤昨晚的調侃鋪墊,這個說法甚至不能說是有創意到嚇著她。苟安想也不想回了個,好啊。

大概是她回答的過於坦然與自信,絲毫不覺得自己那點手藝和百年品牌的手工工匠有什麼技術上的差距問題,微信那邊陷入了大約半分鐘的沉默。

然後。

【hjx:..】

回了她六個點。

苟安:"……"

【苟住別怕我能贏:為了防止更尷尬,現在我還是尷尬地問一下——您上面那句話是在嘲笑我的意思嗎?】

她問得很真誠。

【hjx:不是。】

【hjx:晚點把襯衫拿給你。】

【苟住別怕我能贏:為什麼是晚點?】

【hjx:.…】

【hjx:剛睡醒,緩緩。】

苟安:噢jpg。

完全不懂語氣自然的報備行程是怎麼回事,但是隨之而來的是一張一看就知道躺在床上的角度拍的窗外——

窗戶大開,紗窗被吹得飄動,上層的套房視野遼闊,窗外藍天白雲,幾隻胖的有點過分的海鳥蹲在窗檯歪著腦袋,與攝像頭面面相覷。

苟安笑出聲,回了個「有鳥」,然後翻了個身,眼睛瞌了瞌,又繼續睡。

下午五點不到,太陽已經有了將落的姿態。甲板二層酒吧的包廂內。

賀津行的手機亮得毫無徵兆,大家始料未及——

此時,一群無聊的叔叔們正在玩無聊的遊戲,大概就是把手機放在一起,圍著一瓶酒繞一圈,誰的手機屏幕先亮起,就包圓那一整瓶酒。

遊戲開始前大家都紛紛發朋友圈表示「無事勿擾」,賀津行平時亂七八糟的社交不多,友人基本這會兒都坐在此時的包廂里,他當然不可能去發什麼朋友圈,也沒料到會有人找。

在一群人瞬間錯愕的停頓空白后,由江家老三江已率先「哦」了一聲,陳近理貼心地送上了一個裝滿了冰塊的大啤酒杯,而這個杯子準備暴殄天物地用來喝掉面前這一整瓶洋酒——

「天都沒黑。」

賀津行笑著說,「非要這樣嗎?」

"開始提議玩這個遊戲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個話?"在這種事上看賀津行栽跟頭簡直大快人心,江已樂得合不攏嘴,「別想耍賴皮啊,多大個人了!」

賀津行把酒倒進杯子里,順手拿起手機看了眼,心想如果是不長眼的哪個賀氏高層給他沒事找事他就找茬扣年終獎金把痛苦轉移——

劃開微信看了眼,他愣

住,幾秒后挑了挑眉,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江已:「他表情不對。」

陳近理:"這種有點煩惱又有點高興的樣子好噁心。"

江已:「我沒戀愛過我不知道啊,阿弟你看呢?」

角落裡被喊到的江在野長腿一伸:「你問我?臭騎車的哪來的戀愛談。」

陳近理感慨可惜苟聿不在,談戀愛什麼的他最在行了,聽說當初讀書的時候,為了追老婆怕不是把校園言情小說里能寫到的梗都演了一遍……

江已很有自知之明地接了一句:"難道你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在嗎?"妻管嚴。

船上酒吧是江已包辦的,從酒水到人算是整個江已的場子平移過來,這會兒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坐在裡面,一塊兒的還有不少現在炙手可熱上升期的三、四線小明星。

包廂很大,還有些別的相熟圈子裡的人,包括江已在內,大家似乎都不太在意在今天之前素不相識,其樂融融玩樂成一片——

除了賀津行,陳近理和江在野三個說著自己不是和尚卻嚴格按照和尚行為標準過日子的人,在角落裡湊出個鐵三角,喝酒閑聊他們自己的。

一包廂的鶯鶯燕燕,跟他們關係不大。哪怕他們可能才是部分幾位的首要目標。

而此時此刻,誰也沒注意到,提到不在場的苟聿,拿著手機的某人手停頓了下,輕飄飄地掃視過來一眼。

但很快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手機上。

【苟住別怕我能贏:我剛才不小心又睡著了,你人呢?醒了嗎?】

賀津行一轉頭,坐在江已腿上的小姐姐抱著江家三少爺的脖子,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一口——江已:「盈盈不要這樣啦!」

小姐姐:「我叫淼淼。」

賀津行:"……"

頭疼地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眉心,男人猶豫了三秒,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實際上可能並不需要也沒這個義務的解釋,他回了個單字的「嗯」。

至於對方追問他在哪,直接當沒看見。

說服自己的理由也很簡單:雖然跟他本質上沒多大關係,但此時的場景要描述過於複雜,搞不好怕帶壞小孩。

很有責任心的長輩一邊琢磨如何

維護晚輩純潔的內心,一邊站了起來。

旁邊江已餘光瞥見他的動作,下巴放在小懷中姐姐的肩膀上,懶洋洋都望著賀津行:「你去哪?"

"洗手間。"

江已指了指那瓶洋酒:「酒喝完再去。」

在友人完全不肯放過他的監督中,賀津行仰頭喝完了那一整瓶酒,捋了把頭髮,這回是真的準備去洗手間洗把臉,醒醒酒。

一會得接見晚輩,不能形象太不像話。

吐出一股帶著濃烈酒精氣息的灼氣,男人拉開包廂的門,高大的身影剛邁出一步,差點兒撞著外面同樣往洗手間去的人。

那人直接被突然打開的門彈飛一米,單腳蹦跳著後退撞到走廊的牆壁,一抬頭看見門口站著的男人,一雙眼震驚地緩緩睜大——

賀津行與周雨彤沉默對視了十幾秒。

這時候,從賀津行身後的包廂里,有個好聽的女聲傳來:「賀先生,就要走了嗎?別那麼著急嘛,需要唱歌嗎,我幫您點支歌吧?"

賀津行:"……"

賀先生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晚上一句話沒說過的人,突然就在這種時候cue自己,他都不知道那是誰。

在他臉上越發失去表情的同時,周雨彤因為包廂里的聲音條件反射伸脖子看了眼,然後透過打開的門,看了眼包廂裡面的情況,她短暫地「啊」了聲。

這一「啊」至少驚動了兩個人——

陳近理原本正歪著頭跟江在野聊天,手上一頓,手中的酒杯放了下來,轉過頭來。

門板似的堵在門口的賀津行沒有太多的動作,只是睫毛垂了垂,又抬起,目光平淡地對視上眼前的少女:「你沒在這見過我。」

周雨彤:"……"

這這這可我沒瞎啊大佬?!

賀津行:"給我起外號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周雨彤:".……"

賀津行:"昨晚甲板上你和陳近理說什麼也當我耳聾。"

周雨彤:".…………"

賀津行:「否則全都告訴你爸。」

br/>周雨彤:"?????????"

包廂的門被「砰」地一聲關上,縮在角落裡的少女一臉懵,她只是路過去噓噓,莫名其妙就被死亡威脅甩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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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被解除婚約那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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