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想必過段時日,對凌沖霄……
白濟安與李琅嬛同時對視一眼。
白濟安摺扇一揚,攔住凌沖霄的去路,對上那雙驕矜冷淡的雙眸,遲疑開口,「凌道友,你跟連翹之間……」
少年似乎預料他打算說什麼,雙瞳疏冷如雪,生硬地說,「沒有的事。」
話雖如此,白濟安卻未曾讓開道路,一雙桃花眼直直望向凌沖霄:「道友不覺得對連翹太過……冷淡苛責了嗎?」
凌沖霄性情大概如何,沒有比走南闖北多年,見慣世情百態的白濟安更為了解。
這小道士個性冷淡,但對尋常陌生人的態度也只是疏離客氣,不冷不熱,偏偏對上夏連翹,總顯得太過冷硬,或者說,情緒太過敏-感。
也意識到自己神情有些嚴肅,白濟安和緩了語氣,苦笑道:「連翹她是女孩子,又是家中溺愛長大,行事可能多有無拘冒犯道友,如唐突到道友,還請凌道友不要介懷,能多多包容她一一。我身為她長輩在這裡替她陪個不是。」
他之前雖對夏連翹不假辭色,但那更多的也出自於身為長輩的失望,如今眼看自家人受委屈,總要護短一些。
李琅嬛則比白濟安的言辭更為溫和委婉。
「凌道友,」少女面露遲疑,「我們能不能聊一聊。」
凌沖霄看她一眼,同她走到山崖旁那一株盤曲著的老松前。
李琅嬛站在他面前,朝他露出個歉疚的表情,開口勸慰說:「連翹是小孩子脾氣,還望道友不要同她計較,能多給她幾分耐心。」
少年沒看李琅嬛,一雙淡如冰雪的雙眼只望著崖下飛走的流雲,淡道:「我既不知何時惹惱了她,又如何包容?」
李琅嬛:「那凌道友可討厭連翹與你同行?」
凌沖霄聞言沉默,他這時也覺察到自己方才的心緒太過激烈,回過神來,剛剛的他,讓他自己都覺得茫然和陌生。而李琅嬛的問題,更讓他大腦心底同時微微空茫。
沒有回答,其實已經是最好的回答,李琅嬛看在眼裡,微微一笑,打蛇隨棍上,繼續說:「我看道友其實也不是全然冷酷無情,道友對我不也很有耐性嗎?」
凌沖霄這才回過神來,「李道友與她不一樣。」
李琅嬛:「怎麼不一樣?」
被這一問,少年登時一怔,一時無言以對。
半晌,才抿唇開口,悶聲道:「李道友你為人善解人意,與她自是不同。」
李琅嬛:「連翹活潑可愛,我卻不及。」
風吹過山間老松,松濤陣陣,雲海翻波,猶如浪潮滾滾。
凌沖霄望著這腳下雲海,微微垂眸,內心第一次微感迷茫,原本白凈無瑕,一塵不染,一往無前的真素道心,竟也如雲海生潮,不知不覺間泛起細微波瀾。
-
有李琅嬛勸慰凌沖霄,白濟安走到夏連翹身邊。
自那日海崖救人起,夏連翹便跟從前的夏連翹有許多不同。
如今的夏連翹更為活潑靈動,大方,善解人意,不拘小節。從東海回來之後,甚至還替她身邊那個丫鬟立春脫籍放了良,說是前方這一路艱辛,不用她再跟隨伺候。
可即便如此,行為處事其實也有些相同之處。和從前的驕縱相比,如今只嬌氣得不太明顯,無傷大雅。
就比如眼下這般模樣。
夏連翹雙手抱膝,小臉露出懊悔頹喪之色,覺察到白濟安的腳步,只喊了一聲,「白大哥。」
白濟安在她身邊坐下,還沒開口,夏連翹就猶疑著主動問,「白大哥,我這幾天是不是……很奇怪?」
白濟安摺扇抵著下頜,偏頭,「嗯?為何這麼問?」
「我也不知道。」夏連翹搖搖頭,她也覺得自己做了錯事,怎麼剛剛這麼對凌沖霄。
看著少女消沉的模樣,白濟安心裡微微一沉,又看了看遠處的凌沖霄。
難得溫和了語氣問:「那連翹你這幾天到底想做什麼?又想要什麼呢?」
夏連翹一怔。她想要什麼?這幾天心底好像總潛伏著什麼東西,急切地想要掙脫出來,渾身上下都不太自在,她隱隱又覺得不能讓這東西冒出來。
每每看到凌沖霄,就忍不住失落沮喪。埋怨少年矜冷高傲,永遠高高在上,不染紅塵。
一個莫名的想法飛快地掠過白濟安的心頭,被他強捺下去,面上還保持著如常的洒脫笑意,「我不覺你與小凌道友兩個人有什麼錯,你們這個年紀,平常吵吵架也是常情。」
這些想法她不可能跟白濟安說,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出來,連翹微抿唇角,只含糊地說了聲,「我知道了。」
心知自己這幾天的異常隱隱跟凌沖霄有關,她又不明所以,或者說——
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敢明白。
夏連翹乾脆十分利落地採取了個現代十分流行的態度,「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在沒理清楚自己的言行之前,未免給凌沖霄造成困擾,這場練劍之後,夏連翹便開始有意避著凌沖霄,盡量不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同一個屋檐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明天便是七夕,這天一大早夏連翹正準備出門幫梁桂香和周月桐等人做完最後一點工作,未曾想一出門正好撞見那道皎白如雪,泠然如玉的身影進門。
四目相對間,夏連翹一怔,內心開始糾結,自己到底該不該主動上前打個招呼。
少年冷淡的表情讓她拿不准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本以為凌沖霄會直接無視她,未曾想他那烏黑矜冷的雙眼竟然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她,沒有移開的趨勢。
一兩秒之後,還是夏連翹迅速敗下陣來,移開視線,沒吭聲,悶頭作鴕鳥狀從他身邊加快腳步走過。
少年也隨之移開視線,唇瓣緊抿,垂眸看向地面,清俊的容色更顯孤峭高峻,不肯表露出任何示弱之色。
少年少女平常打打鬧鬧,哪裡有隔夜仇,白濟安沒想到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竟然隔了一天時間還這麼冷落尷尬,找到凌沖霄,詫異地問:「凌道友你和連翹還在吵架?」
「沒有。」凌沖霄冷冷回復。在他看來,他跟夏連翹之間的確沒有在吵架。
「我只是,」少年皺眉,「不懂她這幾日到底在想些什麼。」
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看到少年這白玉無瑕,不染塵埃,不通情愛,高高在上的模樣,就連白濟安都忍不住要為夏連翹嘆氣了,「或許凌道友你不該懂。」
「何意?」凌沖霄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白濟安嘆了口氣:「最好,也不要懂,連翹的性格我清楚,過幾天自己想開就沒事兒了。」
少女正是心思弗定的時候,自己想要什麼自己都不清楚。雖然這麼說有點兒難以啟齒,但夏連翹之前對他也曾表露過……令人壓力頗大的好感。
不過這一眨眼的功夫,不就愛火熄滅,又看上凌沖霄了嗎?
想必過段時日,對凌沖霄的新鮮勁兒過了,又轉投哪個新的溫柔可親,英俊瀟洒的小少年郎也未可知。
夏連翹也曾對他表露過好感,這耽誤夏連翹清譽的話白濟安是萬萬不可能同凌沖霄說的,少女懵懵懂懂的心意,更應小心呵護。
只是白濟安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這話只猜對了有關夏連翹的一半,變數竟然偏偏應在了最不可能的凌沖霄身上,而眼前這貌似矜冷的少年之後所爆發出的倔強以至於偏執,也讓之後的他錯愕難言。
快步跑出院門之後,夏連翹就鬆了口氣,到門口跟在翻曬草藥的孟子真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往不遠處正朝她招手的梁桂香幾人走去。
雖然打算迴避凌沖霄,但今天她們的任務還是要清掃玉清真君的神廟。
梁桂香疑惑不解地回頭看:「怎麼了?到了怎麼不進來?」
在門檻前止步,夏連翹硬著頭皮看了眼廟宇內的少年神君。
「……」凌沖霄天上的那個本體凌守夷,應該不至於,對每座廟宇的情況都了如指掌吧?
「我看連翹你這幾天好像沒什麼精神,」看到夏連翹步入廟中,周月桐捻起案几上的線香,分出三根塞到她手裡,「來都來了,不如拜拜真君,求真君保佑。」
連翹:「……」
她要怎麼開口解釋她這幾天沒什麼精神,其實是和神台上這位大吵了一架,把人氣跑了。
「月桐,你說要是惹真君生氣會怎麼樣?」
周月桐被她的問題弄得一愣,「為什麼這麼問?」
夏連翹:「隨便問問。」
梁桂香回頭聽到她們兩人之間的談話,笑道:「神仙應該不會跟我們凡人計較吧?」
夏連翹更頹喪了,看了眼面前冷淡的白衣少年仙君,這麼一想,自己簡直是膽大包天。
「我看連翹你這幾天是真的想得太多,是不是跟琅嬛白公子他們去除妖沾染上了一身的晦氣?」周月桐關切地指著蒲團說,「快拜一拜,叫真君幫你去去晦氣,這真君廟可靈了。」
夏連翹簡直悲從心來,跟凌守夷吵架還要來拜他的廟到底是什麼社死酷刑?
神台上的少年神將眉眼冷冽。
如果神將每個信徒的祈禱都日日夜夜聆聽於耳中,豈不是一種精神折磨?
她久久不動,梁桂香和周月桐都已經面露不解。
出於莫名其妙的最後的倔強,夏連翹沒跪蒲團,也沒彎腰,只手捻三炷香閉目,在心中默念。
怒向膽邊生,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變成最熟悉的穿越之前每天和朋友激情輸出的祖安文學。
「我殺凌沖霄啊啊啊啊!!」
「凌沖霄怎麼還沒死?」
「好想給他幾個大嘴巴子啊啊啊啊。」
「不要男銅不要男銅,願世界沒有凌嬤。」
然後,大腦,便理所應當地,開始上演各種曾經把她創飛過的凌白白凌文學。
比如,白李結婚多年,凌小三一朝登堂入室,李琅嬛跟蹤一人約會被凌沖霄覺察,少年冷淡抬眼,明晃晃地望向李琅嬛。
又比如,凌沖霄泥塑雙性文學……
夏連翹:「……」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因為互關嗑白凌,這些同人一創總是時不時地創到她面前。嗑cp歸嗑cp,除非對家來創,夏連翹也從來不會主動對別人的xp指手畫腳。
這麼一想,她到底看過多少白凌向。
需知,思維是不可控的,有時候你越不想想什麼,大腦越強迫症一般的反覆上演什麼,這也是道家新手打坐初期常面臨的問題。
此時,少年仙君已經開始在自己腦子裡站街了。
夏連翹:「……」
算了。
如果凌沖霄真能聽到自己的祈禱的話,正好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站街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