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候喜王
天高水長,地茫茫,
萁子北上。
侯喜帶領過浮橋,
分發麥黍,眾人嘗。
王之情大於天,
此去只為來日還。
高山和草地已走過,森林和河流不曾停。
我們領袖侯喜王。
二十五族為兄弟,天之浮橋候喜王。
途中艱難不能忘,分發麥黍眾相親,
兄弟莫將兄弟辱。
故土再逢冬復春,你我重臨華夏土......
耳畔,年幼時的讚歌回蕩,已年邁不堪的大巫祭再次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
「一開始,在喜的建議、帶領下,我們雖然一路死了三四萬人,但姬昌的威脅使得我們一路都未曾停下過一次腳步。
可是......
後來,當我們來到這片當年天帝為我們留下的聖地......
或許是緊繃的心弦綳得太緊,也或許是在沒有了強大的敵人,人們的心態悄然的發生了變化。
終於,終於有一天,一名勞作的平民嘶聲喊出了那句:為什麼要回去!」
「是啊,為甚麼要回?為什麼還要回去?」
大巫祭看著孟岩問出了上面的話語,這個問題他也一直得不到答案。
自記事起,便生活在這片大陸上的他,實在是......
實在是,故土?
對於他來說,故土只存在於口口相傳的神話之中,而這裡,才是他真正的家鄉。
孟岩搖搖頭,緩緩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了那掉落的,來自於大巫祭脖頸項鏈上最大的半圓形掛飾——獸面玉片。
玉片不過一掌,經過長久的沉澱和積澱,包漿的它更多了一種難言的神秘。
抽象的眉毛、耳朵,圓睜的雙目,獠牙外露的虎口......
與孟岩在希臘火神島的大殿中,於那三足人面鼎上看到的寫實風格不同,這塊玉片上的紋刻更趨近於周朝初期的饕餮紋的表現形式,或者說,整個美洲的雕刻、繪畫、以及文字都有著饕餮紋初期的影子。
「當黃金,當大把大把的黃金失去了它本該擁有的價值,甚至,甚至就連拿來裝飾都變得讓人生厭,那麼,黃金還是黃金嗎?」
孟岩從玉片上抬起頭,有些不解,你們搞內鬥關黃金什麼事?
「大把的黃金、滿倉的食物以及數萬精壯的戰士,這一切的一切,當那句話出現后......」
產能過剩了。
孟岩點了點頭,明白了對方上上句話所要表達的意思。
一方面,當資源過剩時,人們可能會感到無聊或厭煩,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事情可做或足夠的刺激。
另一方面,隨著時間的推移,老人們逐漸死去,新生的一代已經對華夏除了聽出老繭的敘述,再無其它的任何概念。
此外,一些人在面對著這無數的財富時,理所應當的開始變得貪婪或自私,因為他們可以利用過剩的資源來獲得個人利益。
最後,那跟隨,或者說是在攸侯喜的威懾下團結起來的二十五個部落的後代們,也隨著第一代人的紛紛死去對於權力的慾望開始滋生。
「他......」
大巫祭指著已經躺在榻上跟個死人似的當代攸侯,繼續說道:「應該恨我,但,他更應該感謝我。」
「你知道嗎,當時的情況有多麼的兇險。」
「近三十萬人的集體,有九成九的人想著離開這裡,去北方或者南方建立自己的國家。」
「而他的父親,第二代候喜王...是的,你沒聽錯,口口聲聲說要回去擊敗姬昌,扶帝辛後人再次稱王的喜,同樣被這裡的富饒迷花了雙眼,其實,在我們沒有將他囚禁前,他所謂的回去,其實是回去擊敗姬昌,自己成為商王。」
「呵呵!」
嗤笑著,嗤笑著,大巫祭渾濁的雙眼中名為睿智的光芒似看透了一切。
「你以為他今天真的是因為受夠了囚禁的生活,所以才選擇這麼做的嗎?」
孟岩沒有回答,在不了解他們雙方的情況下,他選擇了閉嘴。
「你蠻聰明的......」
「謝謝。」
大巫祭:......
短暫的尷尬與沉默后,大巫祭從一臉理所當然的孟岩身上收回視線,繼續說道:「其實,十幾年前,他偷偷的跟這個侍女生了一個孩子,並且自以為隱蔽的將那孩子交由商隊送去了南方。」
「而那商隊中,男女比例十分的合理,而且,人員,那些商隊的人員中包含了二十五個部族的所有,甚至,就連我的一個學生,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你的意思是?」
孟岩開口應和一句,腦中回想起前不久在南方的那大湖中見到的那些紋身壯漢以及那個跟金烏一起戰鬥的,會跳舞的白袍老人。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大巫祭看著床榻上的攸侯...不,候喜王,當代候喜王,緩緩說道:「當年,是我說服了眾人,因此,在他的想法中,他一直認為是我帶頭推翻了他的父親。」
「很可笑對不對,明明是我拯救了我們這個族群,最後卻依然是我,承受了所有的罵名。」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周公是誰?王莽又是誰?」
「額......」
不小心脫口吟了一首的孟岩瞬間被問的啞火,只是覺得應景,脫口便說了出來,但,先不說王莽了,現在周公是不是還活著孟岩都搞不清,這怎麼說?
總不能直接來一句,周公是姬昌的兒子,你們所有人原本的生死仇敵吧。
孟岩毫不懷疑,他要敢說,對方就敢立刻搖人,跟自己來個嚴刑逼問。
但不是怕了對方,畢竟,孟爺如今也是會飛的人了,只是,美杜莎的事還沒解決實在是不想節外生枝。
「算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大巫祭見孟岩嘴巴微張,不像要解釋的樣子,便也給了他一個台階下,幾十歲的人了,很多事,其實他已經看開了。
「候喜王,你如今也見到了,來吧孩子,告訴我,你來這裡的目的。」
「......」
孟岩剛要開口,大巫祭直接抬手止住了他,補充道:「不想說的可以不說,但一定要說實話,我是大巫祭,雖然能力不是很強,但是不是謊話我還是可以知道的。」
見對方如此,孟岩也不再猶豫,直接當場伸手入懷,將那如今燃的只剩下腦袋的紙人拿了出來。
「這...這是...」
大巫祭臉現震驚,脫口而出道:「好強的妖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