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再見
電影散場，裴南季用絲巾把自己的腦袋裹得嚴嚴實實。
她莫名覺得自己有點多餘，總感覺周圍人的目光都在他們這三個奇葩身上。
還是早早溜走。
封辭在最後面喊，「等等我！」
最前面的裴南季跑得更快了！
小裴表示：別喊我！咱們不熟，一點也不！
這大嗓門，比叫魂還可怕！
雖然封四被嫌棄了，但是隔天，他依然興高采烈去總裁室蹭飯吃。
還別說，這工作還真不錯，唯一一點不好的地方就是，小謝總很礙眼！
裴南季跑總裁辦跑得勤了，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常去總裁辦，哪有不碰見。
公司內部的小群里突然傳出來一個八卦，「總裁好像在談戀愛。」
至於為什麼不是總裁有女朋友了？那是因為她們的懷疑對象是封辭。
帥哥有女朋友了，會很難過。但是帥哥要是有男朋友了，那就會很上頭！
尤其還是頂頭上司！！！
謝晏偶有幾次去停車場的時候，遇到公司員工，感覺她們的目光怪怪的。
他還特意問了一下陳時，「陳特助，最近公司有什麼事情嗎？感覺員工，尤其是我不經意遇見的女員工都有點……奇怪。」
陳時去門口確認了一下，門已經反鎖上了，這才開口，「其實，……公司有人傳你和封總是……一對。」
聊起八卦，陳時又開始兩眼放光，這久違的老本行。
「就這還是我換了一個小號加入公司八卦群才看到，不然我肯定跟謝總您一樣，一頭霧水。你不知道，公司那群人，防我們總裁秘書室比防賊還要高級……」
謝晏已經連懶得思考了，簡直荒謬。
要不是女朋友不想公開，他非得好好解釋一下他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很久以後，謝晏帶著兒子來公司上班，那個帶頭女員工才發現，「卧槽，磕錯了CP！不過，小朋友真好看！來，阿姨抱抱～」
謝周張嘴就哭，「哇哇哇……爸爸，有壞阿姨要把我抱走賣錢！」
不遠處的謝裴也跑了過來，橫衝直撞，如同護弟的小牛犢，「不準賣我弟弟，我報警了！」
……
當然，這都是后話。
時光不知不覺就溜到了初夏，轉眼見，裴南季已經來公司快一年了。
下個月二十二號就是她入職公司一年的日子。
這段時間，她的兼職沒有停，除了自己吃住的花銷以及還助學貸款和給她爸的生活費，剩餘的她都拿來給曲一鳴了。
他媽媽的病，就像是一個無底洞。
很多時候，他總說「他還行，能熬下去。」
可是，他明明已經很累了，眼底經常一片青色，連鬍子都冒出來了。
可是解藥不是那麼容易研究出來，她也偷偷問過七彩繩，可是那傢伙卻說「無解。」
裴南季躺在床上，捂著眼睛。
事情沒有朝好的方向拐彎，只有最原始的壞方向。
人生亦是，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岔路口，怎麼選都是遺憾。
裴南季周末有空會先去醫院送飯，然後再去兼職。
錢桂花一如既往地不呆見她，在她面前就跟個正常人一樣，嗓門響亮。在曲一鳴跟他爸面前，就開始喊疼，這疼那疼。
裴南季見病房沒人，終於受不住了，「錢嬸子，我說句您不愛聽的。作為一個長輩，一個媽媽，您就一點都不心疼自己孩子嗎？」
錢桂花呸了一口，「知道我不愛聽你還說？有你這麼做晚輩的？我心疼不心疼自己兒子跟你有什麼關係？你一個外人！」
裴南季面朝著窗戶，順了順氣，生病了這戰鬥力依然沒下降。
「好，那我先走了，您好好養病。」
裴南季離開之後，曲一鳴從轉角處走出來。
他試著推開病房門，可是這門太沉重了，壓得他緩不過氣來。
曲建業從醫院外面的公共洗手間回來，見他站門口，替他開了門，「你怎麼門口，不進去？」
錢桂花見這父子倆進來，立馬開始哎呦哎呦起來。
曲一鳴冷笑一聲，「行了，別裝了，不累嗎？」
曲建業削蘋果的水一愣，錢桂花喝水的手一停。
他沖錢桂花喊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你這樣的母親嗎？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努力上學，考上A大，進入謝氏，就是為了你在這裡裝病？醫生說了，不用住在醫院。可是你說，我要是不讓你住，就是不孝。那我現在就不孝一次了！咱們出院，爸，收拾衣物，回家。」
錢桂花不幹了，她開始鬧，可惜兒子無動於衷，老頭子又是窩囊不堪一用。
縱然錢桂花再是不願，五月底，曲一鳴還是在買夠了一個療程的抑製藥后，把老兩口送上了火車。
再次離開醫院，望見天空，還是一如從前。
可是，時間終究是不一樣了。
他的夢想再也沒有機會實現了，從此以後，他也只能做一個俗人，一個眼裡只能看見金錢的俗人。
再次回到公司，他的心裡沒有不舍，有的只是慶幸。
慶幸他及時止損，慶幸他在夢想里直到最後還是一個乾淨純粹的人，沒有玷污夢想。
五月的最後一天，一個很平常的周三，在下班的最後五分鐘，他向領導發了辭職郵件。
心裡突然有些空，他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可不管怎樣，開弓沒有回頭箭，人都要為自己每一次的抉擇負責。
六月的第一個周末，裴南季還沒醒，曲一鳴就發了簡訊過來，「如意，我爸媽回老家了，這段時間麻煩你了，欠你的錢我都有好好記著，不過作為我最好的朋友，我決定最後再還你的錢，你不介意吧？」
曲一鳴回得很快，「真的？」
裴南季吐掉口裡的牙膏沫沫，「不就是少一個朋友嗎？」
「那我還……挺不值錢？」
「拜託，這可都是我的血汗錢，這還不值錢？」
「那我還算是……挺值錢。以後有事需要幫忙，直接說，就算……」
裴南季一邊手指頭梳頭髮，一邊問，「就算什麼啊？著急嗎？不急我要先掛了，蛋糕店裡現在有點忙，我要過去一趟。」
「那沒事了，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曲一鳴先掛了電話，他現在還不想聽她說再見。
再晚些日子吧。
經過辛苦的打工，月中過後，裴南季手裡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存款。
她很欣慰，終於不用因為請不起吃飯而愧疚了。
兼職的工資和謝氏發的工資一到賬，裴南季立即提議，「謝總？晚上有沒有時間？一塊兒吃個飯，我請客！」
謝晏不小心點了播放，語音又不小心被封辭聽到了。
他拿起自己的手機回給裴南季，「好啊好啊，時間，地點，趕快發來。」
謝晏：我就不該上班時間干私事，又被這二貨找到機會破壞他和女朋友的獨處了。
鬱悶。
裴南季回了他一句，「晚上八點，老余燒烤，記得轉告謝總。」
封辭：謝總是誰？不知道。
謝晏得知消息是發給封辭之後，鬱悶至極。
好在封四在最後的一個小時里，還是有那麼一點良知。
晚上六點五十五的時候，封辭在連續去了六家「老佘」，三家「老於」店之後，他決定還是買小謝總一個人情。
要不然，還真找不到地方。
雖然天氣還不是特別熱，但是排隊的人很多。
裴南季自給自足，自己動手烤。
烤完之後，直接打包帶走。
畢竟人氣真的太高了，根本沒有位置坐。
她自己站在路邊吃無所謂，但決不能委屈她家阿晏。
還好，洪景苑離這裡不遠。
要命的是，頂樓。
裴南季爬完七樓，感覺都不餓了，累飽了已經。
謝晏提前開了空調，又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歇了一會兒，很快就不然了。
謝晏已經把烤串，大龍蝦一起擺上了桌子，裴南季拉過蒲墊，坐在上面，寬鬆的褲子被挽到膝蓋上，手肘撐在桌子上，邊吃邊感嘆，「我真是太幸福了！」
謝晏時不時給她遞紙巾和水，吐槽道「也不知道誰，去年給我送外賣，還故意裝不認識我。」
裴南季捂臉，「舊事不提，咱們今朝有蝦今朝吃。」
裴南季吃蝦有點慢，主要是封辭吃得太快了。
她望向謝晏，「阿晏，你幫我！」
謝晏帶上一次性手套，認真給她剝蝦。
裴南季怎麼也想不到，命運有這麼神奇。
一年前，明明兩個人天差地別，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如今，他成了她的男朋友，她成了她的女朋友，命運交疊。
可是，這樣的好日子卻是有限的。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活不過二十八歲？明明她有偷偷去醫院做過體檢，除了有些貧血和營養不良外，身體沒有任何病灶。
她一下沒注意，沾著紅辣椒面的手摸到了眼睛上。
辣得睜不開眼，好不容易睜開之後，眼睛紅彤彤，好不可憐。
封辭就關心了兩句，然後就開始吐槽，「果然，只有我才是吃貨界的不敗神話。你們……都太弱了。」
簡直沒眼看。
三方均如此表示。
六月二十二號，是裴南季來公司一年的日子。
謝晏早早做好準備跟她一起慶祝，結果她卻另外有約了？還是那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還是不進去了。
要不，還是在門口守著吧。
他定了對面的餐廳，正好可以看見他們出來。
「如意，我提離職了，月底就要走了。以後即使我們不在一個城市，我也是最好的朋友。」
裴南季如同晴天霹靂，飯是一口都吃不下。
她喃喃道，「怎麼這麼突然？真的想好了嗎？」
曲一鳴給她倒了一杯茶水，「不突然，我已經想了很久。」
「那你以後準備去哪裡？」
曲一鳴望著窗外，「D市，離家近。你在這裡要好好工作，快樂生活。」
也替我完成夢想。
「你怎麼突然就離開了？」裴南季眼睛紅紅。
曲一鳴給她遞紙，「你可別哭，我不會哄人，別這麼煽情，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過年的時候不是還能見嗎？」
「要是……謝總以後對你不好，你告訴我，我來幫你教訓他……」
「在我心裡，你特別好，足以配上任何人。」
裴南季趕緊叫停，「這些我知道，咱們先吃，不然涼了不好吃了。」
這些話，聽著更想哭。
飯後，曲一鳴走到包廂門口，又轉過身，「裴如意，抱一下！」
裴南季沒聽明白，曲一鳴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裴如意，再見。」
裴南季一頭霧水，這傢伙在幹什麼？
後來，他離開的時候也很突然，沒有告訴她。
航班到達D市的時候，他才發了一個消息給她，「裴如意，我到D市了，新的篇章，新的開始……讓我沾下你的光，祝我們事事如意。」
裴南季不知，那個說過再見的少年以後真的會好久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