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來電

晚飯過後，我起身收拾碗筷去清洗，佩佩奶奶本想阻止，我說不讓我洗我會過意不去，她就讓佩佩幫我一起收拾。佩佩完全沒有抱怨，反而興高采烈地跟我走到灶房幫忙。佩佩奶奶在邊上接著飯桌上的談話：「那你這些年一直跟你媽媽在一起嗎？」我回答：「之前一直是的，不過去年我換工作之後，跟她工作的地方不在一個位置。離得有些遠，我就單獨租了個房子。現在放假才會見到。」「哦，那也挺不容易的。」她感嘆著：「佩佩的爸爸媽媽也是在外面打工，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兩趟。」我問到：「佩佩也不小了，她爸爸媽媽不帶她出去嗎？」佩佩在我身邊洗著碗，聽到我的問題，興奮地搶著回答：「爸爸媽媽明年就會帶我出去啦。」我聽到了也不禁為她高興，卻似乎聽到佩佩奶奶輕聲的嘆息。

很快，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佩佩拉著我坐到了門口。她指著天上的星星問我覺得哪一顆最亮，我分辨了一會兒，朝著一個方向指過去。她又問我是不是不管在什麼地方望向夜空，都會看到那顆最亮的星星。我想了想說應該是吧。佩佩望著夜空若有所思，似乎陷入了回憶。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嚮往，我看著她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一絲熟悉，我想大概是我小時候也是如此的吧。我沒有打擾佩佩，只是靜靜地陪她坐著看星空。

令我意外並慶幸的是，村子里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荒涼，到了晚上還是可以依稀看到有幾戶人家亮起的燈火。最近的是白天看到的那家有大黃狗的院子。我正朝那邊望，那條大黃狗就走出了院子，大概是白天睡得太飽了，現在看起來充滿活力。我望著它，它似乎覺察到了，也望了過來。接著它突然朝我狂吠不止，我嚇了一跳，佩佩也被嚇到了往屋子退。好在那條狗只是虛張聲勢，沒有要衝過來的打算。大黃狗的叫聲很快引出了院子里的人，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從身形來看大概是個五六十歲的大叔。大叔應該是個莊稼漢子，微微有些駝背，看起來是經常干體力活的，我這麼判斷當然不僅是基於他的身形，更多的原因是在這樣的山村，很難有其他的生計。大叔喝了一聲，讓大黃狗停止叫聲。果然大黃狗很快就被喝止住了，老老實實在他腳邊蹲下。大叔探了一下腦袋看過來，然後說：「姑娘，你是外鄉人吧？不好意思哈，我家狗碰到陌生人就會有些警惕。」我見他言語友善，也笑著回應：「沒事沒事。我也是下林的人，只是很多年前就離開了。很多年沒回來了。」大叔恍然道：「怪不得啊，現在村裡面都是些我們這樣上年紀的人，哪還有年輕人。你是回來祭祖的吧。」我點點頭回答：「是啊，過兩天就清明節了，我想著這麼多年沒回來，想提前兩天回來轉一轉。」大叔又招呼我去他家坐坐，我雖然覺得他言語和善，但還是有一些警惕，委婉地拒絕了。

佩佩大概是常年和奶奶在一起，村裡也沒有玩伴，所以對於我的出現表現得非常活潑開心。她想讓我晚上在她家和她一起睡覺，我告訴她明天我還在，會陪她一起玩，她才依依不捨地看著我回屋。

由於外婆家沒有通電，我把卧室窗戶上的報紙都扯了下來，讓外面路燈的光線照進來好讓房間里不至於太黑暗。外面的路燈是那種泛黃的白熾燈，加上窗戶上有一層紗網，所以光線並不會顯得太刺眼。夜晚的村子太安靜了，靜得彷彿世界上就剩下我一個人了。要不是那束燈光，我可能會受不了這樣的環境。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二十多了。好在手機信號雖然很差但還是能用的，提前備好的移動電源也足夠我度過這幾點。想到這，我漸漸安心，睡意很快襲來把我帶入夢鄉。

一陣鈴聲突然響起，我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窗外的路燈透過窗戶照進黑暗的屋子，提醒我現在還是深夜。借著昏暗的燈光伸手去摸手機，手機上沒有任何來電訊息，而鈴聲卻還在響。我的大腦還沒完全清醒，但一種不安的感覺浮現在我心裡。我驅散睡意，從床上起來四處環顧尋找聲音來源。很快，我走到卧室角落一個小桌子前，赫然發現桌子上有一個充滿年代感的座機在發出那種沒有任何旋律可言的鈴聲。我沒有多想，本能地抓起聽筒放在耳邊。聽筒里什麼聲音都沒有，我喂了一聲，幾乎同時嘟嘟聲響起，電話被掛斷了。我放下聽筒拿出手機再看了一眼，確認手機沒有發出過聲音，甚至它還處於靜音模式。屏幕的上方顯示現在是凌晨兩點四十多。這討厭的鈴聲打斷了我好端端的一場覺，可我記得白天打掃房間時沒有看到這台座機。沒等我細想，那台座機再次響起，我走過去一把抓起聽筒，也不知是出於生氣還是害怕，我故意大聲地吼「喂！誰啊。」聽筒沒有給我任何回應。正當我準備狠狠地把聽筒砸在座機上時，突然聽到了對面的聲音。

「滋～滋～噼啪」是什麼聲音？我仔細辨認，只覺得聲音很雜亂，難以分辨是怎麼發出來的。聽筒那邊的聲音不大，但我確定那不是電話故障產生的雜音，而是的確從那一邊傳來的某種環境音。為了聽得更仔細我把聽筒緊緊地貼住自己的耳朵。過了很久電話那頭依然是那種奇怪的聲音，我仔細辨認卻還是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姐姐，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