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五節

第二十四章 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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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出去買東西了,母親對林茜說:「你們要說你們爸,他把葯吃得太多了,葯吃多了哪裡好嘛,任何葯都有副作用,你看他說他胃不好,吃了半年的葯。」

林茜也深有同感:「他還說他胃不好,我看他吃了飯跟著就在吃水果了,一次就吃兩根香蕉,胃這麼好了還吃啥子葯嘛?」

母親就說:「就是,給他們媽一樣,他的東西都是鎖在他屋裡的,他們那兩個老的,每天在床上就吵起,你也是十五塊我也是十五塊,我就該經佑你,天不亮就吵得人家隔壁的人都睡不著,你說煩不煩嘛。我不得給他兩個吵,他一鬧,我就出去耍,理還不理他,人家聽到好聽得很啊,你現在退休了每個月拿那麼多錢,你還鬧啥子嘛,鬧得討厭得很。」

父親雖然七十八歲的人了,但精力仍然很好,只是他精力都用在和母親的對抗上了,再有就是成天都在說如何吃。

林茜試圖教育他:「你一天還是要做點事,不要一天到晚只是閑耍。」

父親一句話頂過來:「我咋沒做事呢,這個屋裡每天買菜煮飯都是我的事,你們媽做了啥子嘛。」

一天生活中的內容都是圍繞吃來進行。

是不是林茜太苛刻了,父親這麼大年齡了,還要讓他發揮餘熱。其實父親誤會林茜了,林茜絲毫沒有壓榨他剩餘價值的意思,她之所以要父親找點事做,是因為她深知一個人特別是老年人生活中不能只講點吃喝,當然你說身體不好的人就沒法說了,但父親身體精力都好得沒法說,如果能夠發揮點餘熱,精神上有所寄託,還不至於一天到晚牢騷滿腹,嘴上都會說每天的太陽都是新的,但很多人卻永遠只有畫地為牢,就在一個小圈子裡翻雲覆雨,走不出困境。

其實林茜一直為父親惋惜,父親的古典文學功底相當好,他也是個很有激情的人。他一輩子當政治教師,由於脾氣耿直,只做到過教研室主任的官,就那樣也做不長,因為他不會為了奉承人就違背了他的原則,當時父親被分配到邊遠地區,在山裡十幾年,(距離,地理上的距離讓人保持親密關係,當時父母兩地分居,兩個人一年只有兩個假期在一起,離得遠,但兩人感情卻一直很好。但調到一起后,地理上的距離沒有了,父母兩人卻成了冤家對頭,心理上的距離卻豈止十萬八千里),後來通過關係調到了外面,在縣中學當政治教師,縣中的校長是林茜母親的老師,這個老師的夫人與父親一個教研室,那次這個校長夫人與另一個教師兩人中有一人可以提前晉陞,父親卻投了另外這個老師一票,當然把校長得罪了,母親只好又到校長家中去替父親陪不是,以挽回這個關係,父親才不領這個情,他覺得另外一個老師表現好些,他理所當然地投人家的票,全然沒顧得上什麼關係,在這種講各種各樣關係的環境中,父親算得上是天外來客,當然這也是造成他一生不得志的根源。

父親最推崇鄧小平,他常常說沒有鄧小平,就沒有改革開放,他們這一批人哪能夠有現在的待遇,說起有些貪污的幹部,父親就義憤填膺:「對這些就曉得把國家的錢弄在自己那兒去的人,逮到就該槍斃。」

母親聽到他說這些話是最煩的了:「你一天就在這個屋頭說些打啊殺啊,人家國家沒得法律嗎,幸好你沒當到啥子,你當個啥子的話,你不曉得要殺好多來擺起。」

怕聽父親發牢騷,他說起話的聲音又大,他在這一桌吃飯,他就把這桌的人都當作教育對象,每個人都要聽他的。所以這麼些年,林茜回家如果有客人時,都怕與父親一桌,聽著他高聲大嗓地罵人。我們這一代人有太多的麻煩,觀念嚴重偏差:有錢的可能是文化程度不高的中小學生,這些人有了錢就不停地用於自己的感觀享受,他們認為這就是享受,絲毫沒覺得這是一種慢性自殺。有人說,我們有了錢就用來修房,買車,但是有些國家的人如果掙了十塊錢,他會用五塊錢來發展。我們就流行把錢一下子都花了,就是要發展,我們處於這個時代,這一代人都是處於轉型中,有的人能夠成功轉型,但多數人只能從事低水平的重複勞動。

父親甚至還這樣說:「幸好當初沒讓欣欣當啥子,如果他個啥子,可能現在死都死了。」

把一家人都說得笑起來,父親雖然脾氣暴躁,但他在這個問題上還是很清醒的,欣欣一直想從政的,但父親就是不幫他的忙,父親當初是這樣說的:「這個欣欣見不得錢,他見了錢了還不曉得做些啥子事出來,所以他還是就在學校,免得他出問題。」

雖然違反了欣欣的意願,但從本質來說倒是對欣欣的一種保護。欣欣到市委是後來的事,是經過考試層層選拔去的,林茜對他說過,不要犯貪污受賄的錯誤,他當時就說:「我哪得去貪污受賄,我本來就是給領導寫稿子的,根本接觸不到錢。」林茜就對他說:「就是接觸錢,也要有免疫力,不該要的錢就不能要,在政府任職不要與商人打得火熱,為啥子,商人與你打交道,不是因為你的人格,是因為你在那個位子上有利用價值,他送錢出來是想得到回報的,回報肯定要高於付出的。你看大姐那個熟人,修地鐵二號線,他是總指揮,結果修了幾年地鐵下來,他收了很多包工頭的錢,被判了十五年,所以當個什麼,一定要清醒。當時把錢拿了,用得安逸得很,到後來喊你吐出來,你就惱火了。」

欣欣一家人走了,母親就說她在電話上說小向不要弄些人在門衛室打麻將,看人家領導有意見。小向當時就和母親在電話上吵起來了:「我們的事情,你不要管。」

林茜聽了就說:「你就給她說嘛,有本事你就不要我管,不要用我的錢嘛。」

父親就埋怨林茜:「你一天也是嘛,給欣欣找的啥子對象嘛,又不做事,還歪得很。」

林茜心中不高興了:「你盡怪我,你們欣欣當初是在哪種情況下找的嘛,他找不到的嘛。」

母親干涉道:「算了,說那些原來的事做啥啥子,不說了。」

母親從來都是有問題就捂起來,不要有透明度。

林茜實在想說了,如果不是你們兩個成天不停地亂扯,這個欣欣哪至於被整成神經病嘛。弟弟因為談朋友的事精神出了問題,父母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以為進去了就萬事大吉,但是他終究是要出來的,出來以後還是要學著自己面對。林茜幫他介紹了一個農村女子,這小向是林茜前夫的舅舅的女兒,林茜那時候只覺得她做事麻利,有骨氣,誰曾想幾年過去了,帶了娃娃,這個女子的本性逐漸暴露出來了,當著單位上的人把欣欣罵得開不到腔,把農村田壩里的習慣用到街上來了,她以為任何時候都要把男人碼干吃盡。她自己沒有自知之明,不曉得著急,旁邊的人還替她著急她還覺得你是在亂操心。欣欣的脾氣也不是那麼好惹的,他冒起火來,哪個都不認,林茜是介紹人,每次大姐打電話都要說:「你是介紹人啊,你要多說下他們,那個女人硬是個懶女人,她啥子都不做,欣欣一輩子供得起她啊,我給欣欣說了,你那個女人是來喝你的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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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百態盡在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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