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五節 B
每逢這時,林茜就只有答應下來,有次大姐說得嚴重了,林茜甚至說:「我過兩天就給他們寫封信。」
本來想好了要寫信的,但是考慮了一陣,還是作罷,那個小向本來沒得啥子文化,她理會不了你寫信是為她好,她只是覺得你們一家人都見不得我這個農村人,沒得事都來教育我,不是越把關係整糟了。有時請老子幫著說她一下,話說得不好聽,但卻是實話,老子就可以給她來個現身說法。老子辛苦了一輩子,到頭來在錢上還不是被秦姑爹一直管得沒一點自由,秦姑爹只拿三百塊錢出來開生活,另外的人來客去,他一概不管,這些開銷,老子就只有給人帶娃娃再掙,要不然,你就多餘的一分錢都沒有。
父親的聲音仍然大得很,林茜根本大聲不起來,講課講得根本就不想再多說話了。只是心中就在想,對父親按理說應該孝順,但是父親的話林茜實在不敢苟同。建設的過程中哪有不走彎路的,尤其是新中國剛剛建立,從戰爭中走過來,在工作中容易把戰爭的方法帶到建設中來,人都避免不了犯錯誤,有曲折才是正常的,只是犯了錯能夠改正錯誤就對了。十一屆三中全會對建國以來若干問題的決議,就對原來幾十年的問題來了個總結,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所以大家都公認,毛澤東使中國人民站起來了,鄧小平使中國人民富起來了。當然人的物質需求從來都是不會永遠停留在僅僅有電視看,有了黑白要有彩電,人們要開汽車,住房也要講究,所以發展生產力是第一位的,當前的任務是既要發展經濟又要注重環保,任務仍然艱巨。
這天林茜又和父親頂了兩句,晚上父親從冰箱里拿出冰淇淋來吃。這個冰淇淋好大一個嘛,比他吃飯的碗還要大,林茜早就聽母親說父親一天要吃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今天算是見識了,不說啥子,林茜比父親小几十歲都早就不敢吃這麼冰的東西了,他都快八十的人了,還敢吃這麼冰的東西,忍不住就說:「你還敢吃冰淇淋啊,我早幾年就不敢吃了。」
父親一句話就頂過來:「我就要吃哩,你管我的呢。」
林茜一下也火了,可能是當老師當的,成天都要讓人家服從,把父親也當作學生來教育了,就說:「那你牙齒痛了就自己該遭。」
父親常常說牙齒不對,見到他吃東西的習慣,林茜知道為啥子他的牙齒不對了,父親喝茶要喝燙得很的,但只要天熱了,父親就買好多冰淇淋在冰箱里放著,想吃就吃,這一冷一熱,牙齒不痛就怪了。林茜當時說話沒經過大腦,話一出口,才覺得話說過火了,不過,既然說過了,也收不回來了。但是轉念一想,話說得雖然難聽,卻是實話,良藥苦口利於病,你實在不聽也沒法。
林茜在家中才一個晚上,就招架不住了。她心中聯想到母親,太同情母親了,成天和父親在一起,吵吵鬧鬧地過每一天,實在是件痛苦的事,心中想,還是他們那一輩人的忍性好,如果是換了我啊,早就離婚幾百次了。
母親故作輕鬆地在林茜面前這樣說:「他鬧他的,我不理他就是了,我經常在外面去耍,他哪裡都不去,一天就在這個屋裡頭,我每個星期都要到外頭去耍,要不然,我天天在屋裡聽他鬧啊。我們這院子裡頭的人都說我,說林老師你只有那麼好的修養了,他再說啥子,我也不得跟他兩個鬧,人家總是說他沒得修養,不得說我沒得修養嘛。」
對母親只有同情,但林茜知道自己幫不了母親。在母親面前說什麼,未必我對她說:「只有自己才能解放自己。」
第二天一早母親二姐和林茜三人搭車去江都市,懷舊可能是每個人都有的情結,一家人原來都在農村生活了十幾年,母親和二姐都想回去看看,這次林茜回去和同學相聚,正好三人同路。
原來生活過十幾年的地方是一個偏僻的小村,轉了一道車才到了小鎮上。當年那個只有短短一條街的小鎮已是今非昔比了,完全認不出來了。幾個人到了林茜的同學雷國如那裡,她正在門市上,見到林茜還是認出來了,說:「哎呀,你長得這麼胖了。」
她還是長胖了,原來她頭上扎兩個小毛根,現在卻已是徐娘半老了。幾十年過去了,都老了。
雷國如熱情地把林茜一行人讓進屋,母親原來是鄉里的小學教師,都認識的。母親就問:「現在何志蘭還在這兒沒有呢?」
何志蘭與母親同在一個學校教過幾年書,後來,不教書了,嫌教書掙不到幾個錢,回了城,就到街上做生意了。她生意做得算是成功的。她不成功的地方在她的兒子,這個兒子只知道用錢,娶個媳婦回來,這個媳婦和兒子搞不好,弄了她一大筆錢走,弄錢不說,還把她罵得惱火,前幾年見到母親時,哭得淚人似的。
雷國如說:「就在我們街上,她做的生意是歪的。」
林茜還不知道啥子生意是歪的,見她懂不起,雷國如解釋說:「她做的小姐生意。」
母親當時就埋怨道:「這個女子,一天咋個去做那些生意嘛。」
母親卻還是要去看何老師。林茜叮囑了母親一句:「你去看一下就走啊,坐還不要在那兒坐一下,萬一遭染起啥子病還說不清楚哩。」
本來雷國如要送母親去的,母親執意不肯,自己說找得到,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