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怎麼樣,有趣么?
入了夜的巍山王都圖城很是安靜,沒有喧鬧之聲,就連更夫敲梆子的聲音也沒有,若非有家家戶戶自窗戶露出的光亮,但是這樣的安靜極容易讓人以為這是一座死城,而不是本該風華的一詔之都。
城南的酒坊客肆已全熄燈打烊,唯有其中一家客肆的後院最靠里的一間屋房還搖晃著昏黃的豆油燈光,屋房裡,龍譽正在一大一小的一對母子間忙碌。
此時龍譽幫昏迷中的女子掖了掖被角后,而後伸出手以手背輕輕覆在睡在女子身旁的小娃娃額頭上,看著小娃娃已經褪去了紅熱的臉蛋,以手背感受著小娃娃的溫度,片刻之後她一直擰緊的眉心才鬆開,取而代之的是舒了一口氣的淺笑,轉頭看向正翹腿坐在窗戶邊喝茶的燭淵,高興道:「阿哥,小傢伙退熱了,阿哥的葯可真是管用!」
燭淵吹了吹滾燙的茶汁,並未吭聲,似乎連眼瞼都懶得抬。
龍譽也替小傢伙蓋好被子后,才笑眯眯地走到燭淵面前,在他跟前蹲下了身,將手臂搭在他的膝蓋上,昂頭笑得厚臉皮,「阿哥,生氣哪?」
燭淵將茶杯移到唇邊,微微仰頭,輕呷了一口,淡淡道:「我一向不生氣。」
「那阿哥不高興呢?」龍譽笑眯眯地一邊問一邊晃晃燭淵的腿。
「我一向都很高興。」茶燙嘴,燭淵微微蹙眉,將茶杯捧在手中不再急著喝,卻在將手背搭到腿上時被龍譽拿過了手中茶杯,「阿哥,夜裡不適合喝太多茶,會睡不著的。」
「我還用得著睡?」眼見茶杯被拿走,燭淵這才懶懶地掀掀眼皮,不冷不熱道,「指不定我才剛眯眼,阿妹就會把我撬起來讓我看看床上的母子是不是快死了。」
燭淵說完,伸手就要拿過被龍譽拿走的茶杯,然龍譽卻快他一步將茶杯高高舉起,而後迅速站起身昂頭將還燙嘴的茶汁一飲而盡,燙得她整張嘴都麻麻的疼,讓她忍不住吐出了舌頭,也成功地讓燭淵白了她一眼,一副「阿妹你活該」的表情。
「阿哥。」龍譽將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後笑吟吟地抬手摟住燭淵的脖子,繼而抱著他的脖子輕輕地左右搖晃,用極少撒嬌的口吻道,「我知道阿哥最好了!」
龍譽說完,不忘在燭淵臉上用力吧唧一口,燭淵只是無動於衷,龍譽也不在意,只一副討好模樣地繼續抱著他的脖子搖晃,最後逼得燭淵一掌拍掉她的手,無奈道:「行了阿妹,別搖了,我一把老骨頭可經不起你搖來晃去,眼花得緊。」
「嘿嘿嘿,阿哥妙手回春聖手織天本事高強醫術無雙,我最喜歡阿哥了!」龍譽被燭淵拍掉手,只是搓了搓手背又繼續摟住燭淵的脖子,將身子欺到了他身上,再一次在他臉上用力印上一口。
「阿妹,我是巫師不是巫醫,這種讚賞可不適合我,而且我還沒化身為馬,還不需要阿妹來拍我的屁股。」燭淵挑挑眉,終是有了冷淡以外的反應,「難道我不妙手回春聖手織天本事高強醫術無雙的話,阿妹就不喜歡我了?」
「當然不是!」龍譽咬了咬燭淵的下唇,末了還舔了舔,「只是你這個小氣吧啦的阿哥總時不時耍性子,嗯……我要哄哄的,哄哄,對不對?我親愛的阿哥?」
「小氣吧啦的阿哥由著你胡鬧救不想救的人,跟著你多管閑事還是耍性子?」燭淵將眉毛挑得更高。
龍譽卻忽的收了臉上的笑意,將臉埋到了燭淵頸窩裡,雙手穿過燭淵的腋下抱著他,抱歉道,「阿哥,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救他,我也沒想過會在南詔遇到她,只是世事有時總是這麼奇妙湊巧……」
或者說,他不想放過她。
「我不是有意讓阿哥難過,不是有意讓阿哥想起不開心的事,只是……」龍譽忽然說不下去。
「只是阿妹答應了獨空,不能食言。」燭淵的目光落到床上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上,聲音依舊淡淡,沒有任何不悅的起伏,「我與阿妹說過,那些往事已不能再讓我動容,所以並不存在任何難過可言,我不過是嫌棄阿妹多管閑事而已。」
龍譽將燭淵抱得緊緊的,在他頸窩裡蹭了蹭,她知道,曾幾何時,所有的所有,他都遷就著她,不論對錯,不論悲傷難過開心快樂。
她早已……離不開他,離不開他的一切。
「那阿哥的意思是說,阿哥不生氣?」良久,龍譽才從燭淵頸窩裡慢慢抬起頭,目光灼灼。
燭淵輕哼一聲,「我一向很大方。」
「那咱們就好人做到底,把他們這可憐的母子倆帶回苗疆好不好?」龍譽兩眼放光地盯著燭淵的眼睛。
燭淵眼角不自覺地跳了跳,龍譽立刻眼疾手快地抬手幫他揉眼角,笑得討好。
「阿妹你這閑事要管得寬到什麼地步?」燭淵沒有拍掉龍譽的手,任由她幫他揉眼角,「你答應獨空的請求,似乎不是這樣吧?」
「阿哥阿哥,好阿哥,我發誓,我一定把他們和阿哥隔得遠遠的,阿哥絕對見不到他們的,好不好?」龍譽極少央求燭淵,這次似乎是鐵了心的要把那對母子帶回苗疆,「若是將他們仍在南詔的話,他們遲早會餓死的,娃娃還那麼小,娃娃沒有罪過,我不忍心。」
即便娃娃的長輩有萬般不是,她也不忍這麼小得可憐的娃娃去為上一輩承擔罪過。
「而且阿哥你瞧,這個娃娃生得這麼好模樣,長大了肯定惹人疼。」龍譽說著,不由鬆開燭淵,轉身走向睡在床上的小娃娃,看著他稚嫩的臉蛋,眸中不知不覺地流露出慈愛。
火苗輕晃,將龍譽的側臉映照得忽明忽暗,燭淵看著她的側臉,終是溫柔道:「既然阿妹這麼心疼這個娃娃,便隨了阿妹的意。」
「不過阿妹似乎忘了件事。」燭淵習慣性地又替自己沏了一杯茶,用手碰著杯壁試溫度,語氣陡轉,似乎還帶著些許沉悶。
龍譽不解,坐在床沿一手試著小娃額頭的溫度,一邊轉頭看燭淵。
燭淵又是輕哼一聲,「阿妹不是說要帶我在這圖城好好玩上一圈的么?現下阿妹倒在這兒樂得其所的又當爹又當娘。」
龍譽這才恍然大悟,正醞釀著要怎麼應付這個性子陰晴不定的阿哥,燭淵忽的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站起了身,轉身就往屋外走,「阿妹就好好地當爹當娘吧,我去睡了。」
龍譽有些怔愣,卻在燭淵離開屋子后忍不住笑了。
有時候,她真心喜歡他這莫名其妙的小脾氣小彆扭,這樣她才覺得他在她身邊,才讓她覺得他離她很近很近。
龍譽再看一眼床上的母子倆,確定他們一時半會不會醒來后,忙起身去追她的阿哥去了。
隔壁一間房,燭淵正在脫衣,龍譽立刻上前幫他,「阿哥,我來幫你脫。」
「阿妹這句話讓我忍不住浮想聯翩了。」燭淵眼神淡淡地玩笑,龍譽卻不在意,只動作輕柔地幫他解開胸前的盤扣,在看到他垂在身側不能動彈的左手時,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揪疼。
雖然已經過了三年多的時間,可每每看到他解開盤扣時那緩慢的速度,她依舊覺得心疼,讓她忍不住恨自己。
「阿哥,我今天遇到埋伏了。」夜深人靜,一時沒了對那母子倆的憂慮,龍譽才忽的想起今日在那破巷破院里發生的事情。
「哦?是什麼小嘍嘍?」燭淵聲音微微上揚,眼神卻無絲毫驚訝。
「不知道,當時沒時間和他們玩。」龍譽搖搖頭,「所以沒有把人揪出來問話。」
「所以阿妹就讓蠱蟲去和對方慢慢玩了是不是?」燭淵淡笑,龍譽點了點頭,「看來有的是人見不得南詔好,且知道我們的身份和到來的人,只怕本事也不簡單。」
龍譽說完,頓了頓,才接著道:「會不會是誠節?」
「來南詔之前我就與阿妹說過,我只是怕阿妹被欺負陪阿妹來而已,我可不插足阿妹和南詔之間的事,因為我還想多活幾年多陪阿妹幾年。」燭淵淺淺而笑,「至於是不是誠節想要對阿妹不利,這個要阿妹自己去查了,只要不傷及到阿妹,我只當他們不存在。」
「不過,我有個非常有趣的消息要告訴阿妹,可是很有趣很有趣的事,阿妹想不想聽?」在龍譽替燭淵將盤扣完全解開幫他脫下外袍時,燭淵忽然笑得眉眼彎彎,一副「我有秘密」的模樣,還不忘向龍譽勾勾食指示意她靠近。
龍譽只覺好笑,並未理會燭淵,「得了阿哥,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麼孩子氣了,我去幫你端盆水,洗洗臉洗洗腳便睡吧,今晚我要守著小傢伙,就不能陪阿哥了。」
龍譽說完也不看燭淵,轉身就去屋外端水,當她端了半盆暖水回到屋子時,燭淵正坐在床上一臉抱怨地看著她,惹得她不禁笑出了聲,將棉帕在水裡浸濕,絞乾,走上前抹到了燭淵臉上,笑吟吟道:「好了阿哥,跟我說你知道的趣事吧。」
燭淵無動於衷,龍譽只好千哄萬哄,才哄得這個佯裝生氣的阿哥彎起嘴角,心下那個悔恨自己方才為何不直接聽他說。
「我告訴阿妹呢……」燭淵附到龍譽耳畔,笑得曖昧,鼻息撩人,「南詔的二王子誠節,似乎喜歡男人呢。」
「怎麼樣,有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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