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衝突
「兒臣倒是不怕徐之遠那個登徒子會給兒臣臉色看,好說兒臣也是一國公主,他哪裡有那個膽量挑戰皇室?可兒臣只怕其他人會笑話兒臣,活在被人議論嘲諷的環境里,兒臣哪裡受得了。」韞瑰公主委屈道。
建琮帝聞言冷哼了一聲:「你和徐之遠做出那種沒臉的事,朕沒追究你,你倒是怕被別人議論,他們議論的並不是徐之遠的好壞,而死你和整個皇室。」
韞瑰公主抿了抿嘴唇,可憐巴巴的看著陳太后:「母后!」
「好了,你少說兩句,你妹妹還不夠委屈嗎!」陳太后心疼女兒,訓斥建琮帝。
建琮帝被氣的緊皺眉頭,袖子狠狠一摔:「朕沒法子了,她不願意嫁那就踢了頭髮,到觀里去做姑子去,皇室不能出與人私通的事,她嫁了是最好的結局,如若不然朕也只得如此。」
陳太后一聲嘆息,把韞瑰公主從地上扶起,邊給她擦眼淚邊說:「好姑娘,你就聽你皇兄一句吧,有你皇兄和哀家在,誰敢看輕了你?若是徐之遠敢欺負你,便是哀家都能鬧到他面前去,你別慌。」
韞瑰公主哭的更凶了,母後母后的叫個不停,聽的建琮帝耳根子疼。
「來人吶,把公主帶下去,別在朕面前哭哭啼啼!」建琮帝吩咐完,兩個內侍扶著韞瑰公主往外走。
韞瑰公主還想掙扎,但陳太后沖她使了個眼色,又輕輕搖了搖頭,韞瑰公主也只得咽下這口氣,隨內侍出去了。
待韞瑰公主走後,陳太后同建琮帝說:「你又何必這麼疾言厲色的訓斥她?她是你的妹妹,自小受盡了恩寵,性子難免驕縱些,況且她的要求又不過分,你怎麼就不能哄哄自己的親妹妹。」
「母后,近來天涼,您身子一向不好,有同朕啰嗦的這段時間,倒不如用去補身,這樣等身子養好了,還可以多庇護韞瑰幾年。」建琮帝語氣淡淡道。
陳太后吃了一鱉,眉目有些不悅,最後扔下一句:「哀家是你的母親,自然是一心為著你著想,可哀家也是韞瑰的母親,不能看她受委屈不管不顧。你若還記得你們的兄妹情,那就多為韞瑰打算些,別叫她嫁給徐之遠受了委屈,丟的也是皇家顏面啊。你不願意聽哀家啰嗦,哀家也懶得再啰嗦,只言盡於此,皇上多想想吧。」
先行出來的韞瑰公主又氣又惱,流過眼淚的臉被風一刮疼的厲害,她只能拿身邊的人發脾氣。
正巧路過御花園,冬天的御花園萬物蕭條,只梅花開的正佳,紅梅滿園,旁邊的青磚碧瓦上落滿了厚厚的白雪。
一道身影穿梭在紅梅之間,韞瑰公主站穩腳步定睛一瞧,發現此人穿著一身湖藍色的斗篷,正在梅林之中漫步,不是明瑰公主又是誰?
看見了明瑰公主,韞瑰公主一揚下巴走了過去,聽見腳步聲的明瑰公主轉過頭去,剛想給韞瑰公主請安,卻被迎面打了一巴掌。
挨了巴掌的明瑰公主心裡委屈,面上卻並不顯露。
她生母的身份不高,先帝在時她過的日子只勉強算好,先帝沒了以後韞瑰公主的同母哥哥建琮帝繼位,韞瑰公主的身份也就水漲船高,自然更壓她一頭,她的日子過的比從前不如的多。
像今日這麼沒緣由的挨一巴掌,對於她來說並不難承受。
可她好歹也是要嫁人的公主,平白挨了一下,自然要問上一問。
所以她的語氣並無波瀾,開口問道:「不知道明瑰做了什麼錯事,惹姐姐氣惱了,還請姐姐明示。」
韞瑰公主得意的圍著明瑰公主走了一圈,心裡思索著原因,最後想了半響也沒想到,說道:「你自己做錯了什麼心裡沒數嗎?如今宮裡是皇兄當家,你這樣毛手毛腳的東西出來丟人現眼,莫非不該打?」
冬天的青磚涼的厲害,明瑰公主只稍跪一會兒膝蓋便受不住了,還連累伺候她的宮人全都跪著,她心裡很不好受。
所以往日能忍忍就過去的事,今日這個坎她邁不過去。
「皇姐說的話讓妹妹沒想出關節來,究竟錯到了何處,姐姐若不說清楚,明瑰如何能改?」
對上明瑰公主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韞瑰公主心裡嫉妒的要冒火。明瑰公主的眼睛真美啊,眼神中瞧不出半絲柔弱來,反而是有一種寒寂之感。
雖然她身份地位在這兒,可明瑰公主長的真好看,又恭順賢良,事事不逾矩,平日里安靜的像一尊雕像,民間百姓們更喜歡這位公主,而對於韞瑰公主,他們則是嗤之以鼻,罵她的話比誇她的話要多得多。
這令她嫉妒,心裡覺得不甘,揚手又是一巴掌打了過去。
在那一瞬間,她心裡已經想到了明瑰公主的錯處,打完這一巴掌后明瑰公主身形一歪,靠著手撐在青磚上才沒癱倒在地。
「你那個死了好久的未婚夫,我若是沒記錯他就是姓梅的吧?你在這個時候來此處賞梅,難道不是為了紀念他?他可是罪臣,是皇兄下旨處死的人,你心裡還惦記他,莫不是對皇兄當初的判罰有異議?」
這番話一出口,明瑰公主心裡一堵,忍不住笑了。
她在笑這平時莽撞的姐姐,今日也終於動腦了一回,確實猜到了她來的目的。
只是韞瑰公主沒有猜全。
明瑰公主來此處的確是為了她那早亡的心上人,但她今日過來,是與他道別的,因為她就快要嫁人了,撐不到這裡的梅花再次開放,距離她嫁人的時間半年都不到。
所以在雪后,梅花開放之時,她趕到了這兒,想最後對心上人表達一番思念,最後再想一想和心上人雪中漫步賞梅的情景。
「皇姐想多了,妹妹來這兒只是覺得梅花開的好,想折兩支回去插瓶罷了,明瑰的未婚夫此刻在曲閣老府上,身體康健年輕有為,談何紀念他?」明瑰公主語氣毫無波瀾道。
這一番話讓韞瑰公主更生氣了。
憑什麼?曲時釗比徐之遠帥氣,比徐之遠有文采,名聲和出身也比徐之遠要好!
她堂堂長公主,下嫁給一個庶出的徐之遠,而身份低賤的明瑰公主,卻能嫁給曲家嫡子!
韞瑰公主氣壞了,拿著手裡的手爐一個勁兒的往明瑰公主身上砸,邊砸邊罵:「叫你不說實話,叫你和我頂嘴!」
「住手!」遠處傳來女子的聲音。
韞瑰公主果然住了手,明瑰公主也回頭看去,見層層梅雨之中走來一女子,儀容萬千,粉面含威,不是程皇后又是誰?
程皇後走近,打量了明瑰公主一番,眼神又落到了韞瑰公主的身上,開口問道:「這天氣如此寒涼,明瑰做錯了什麼,要你這樣罰跪於她,還動手打她?」
韞瑰公主下巴揚起,目光將程皇後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底湧起濃濃的鄙夷:「她思念她早亡的未婚夫,那未婚夫是罪臣,她來此處就是和那姓梅的有關,這是對皇兄不忠不孝,我教訓她有錯嗎?」
程皇後轉身將明瑰公主扶起,順手把手裡的手爐塞到了她手中,心疼道:「這事怪本宮了,讓你遭人誤會,真是對不住。」
這一番話沒有緣由,明瑰公主愣了一下,隨即接了手爐道:「不礙事的。」
程皇后又看向韞瑰公主:「聽聞今年御花園的紅梅開的早,本宮的宮室離梅園要遠一些,所以常來就近的御花園賞梅,前兒明瑰到本宮那兒請安,閑聊時本宮說起御花園的紅梅開的不錯,便請明瑰得空過來走走,別讓好好的梅花白開一場無人賞。明瑰本就是個喜歡花花草草的性子,一聽本宮介紹立馬就答應過來,本宮和她玩笑說折兩支美的給本宮帶回去,沒想到卻讓你誤會了。」
「皇后拿這話糊弄傻子呢嗎?」韞瑰公主強撐著氣勢:「誰不知道你是後宮里的大好人,誰有個什麼事你第一個往前沖?怎麼,這次又要替她打抱不平了?」
程皇后聞言抬起了頭來,眸光加深,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憤怒:「明瑰是無辜受累,本宮為她解釋一番,韞瑰公主還不信嗎?不然韞瑰公主和本宮到皇上面前說一說論一論這件事,問問後宮的宮人,前日明瑰是不是到了本宮那兒請安,再問問皇上,這幾日來本宮的宮室時,是不是看見了插在瓶中的紅梅!這天底下姓梅的不止他一人,本宮也喜歡梅花,心中佩服梅花的清冷孤傲,所以年年都要擇梅花插瓶,韞瑰公主不了解本宮,就想著往本宮的身上潑髒水?」
韞瑰公主被這話說的渾身一顫,一股怒意升起,伸手指著程皇后道:「皇後娘娘是在威脅我嗎!」
是啊,她剛剛在御書房惹惱了建琮帝,建琮帝看她不順眼,哪裡還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處理她的問題。
況且建琮帝不止只有韞瑰公主一個妹妹,明瑰公主也是他的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
若是放在平時,這種明瑰公主受磋磨的小事,建琮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可今時今日建琮帝正生著氣呢,她還去他面前晃悠,告訴他自己拿明瑰公主撒氣,再由程皇后火上澆油一番,韞瑰公主能好受才怪!
但多年的養尊處優,被人捧在手心的日子,讓韞瑰公主不可能就這麼低下頭去,她怒視著程皇后,劍拔弩張之感被寒風吹遍了整個御花園。
程皇後站在韞瑰公主面前,右手伸出攏了攏衣袖,語氣依然淡淡的,彷彿這件事並不是什麼大事:「本宮只是與你言明明瑰的無辜,是你自己非要鬧起來,干本宮什麼事?」
她神色沉靜,儀態嫻雅,面對著韞瑰公主不卑不亢,這讓韞瑰公主有了一種心慌的感覺。
「你別得意。」韞瑰公主的手指重重的戳了戳程皇后所在的方向,接著又指向了明瑰公主:「別以為你要替我嫁進曲家,就能張揚起來,曲時釗是臣子,就連他老子曲傅林也是臣子,在我們面前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兒,你不怕丟人,好啊,那就別怪我把這股氣兒撒在你夫君的身上!」
說罷,韞瑰公主轉頭離開,面色陰鷙,彷彿已經有了計劃。
明瑰公主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看向程皇后說:「皇後娘娘無需為了我招惹她,她身份尊貴,是太後娘娘的唯一女兒,又是皇兄唯一的同母妹妹,自然得皇兄多加照拂,皇後娘娘因為我惹惱了她,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程皇后喜歡明瑰公主的性子,不爭不搶,人淡如菊。
但她也知道,後宮也好京城也罷,這裡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若是沒點兒心氣和手段,想在這種地方討生活並不容易。
哪怕貴為公主,那公主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明瑰公主今日被韞瑰公主踩著,若不提早翻身,這一輩子就都得被韞瑰公主踩著。
「本宮不怕她,好歹本宮也是一國之母。」程皇后拉著明瑰公主的手,見她手掌冰涼,心下有些不忍,壓低了聲音說:「這段時間熬過去,嫁了人就好了,她不會一直這樣猖狂,皇上已經忍她許久了,若有朝一日她的靠山倒了,皇上也不會再這樣縱容她。」
至於韞瑰公主的靠山是誰,她們都心知肚明。
明瑰公主示意程皇后不要再說了,神情擔憂道:「我知道,皇嫂在這宮裡也實在不易,皇兄不肯善待您,太後娘娘也不肯善待您,您眼下應該明哲保身才是,今日的事她一定會報復回來,您要珍重啊。」
「本宮幫你,正是因為你不是那狼心狗肺的人,若是在這偌大的皇宮裡沒個互相扶持的人,那本宮這後半生還如何熬的下去?」程皇后嘆息著搖了搖頭:「外頭冷的很,這兒離本宮的宮室近,先隨本宮去換身衣裳吧,省得著涼生病。」
從前明瑰公主只覺得她這位皇嫂是個溫和好脾氣的人,如今她卻好像重新認識了程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