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窩囊種
宮裡的事熱熱鬧鬧,宮外也是如此。
徐之遠早就清醒過來了,徐之珩賞他的一桶水讓他得了風寒,縮在被子里鼻涕不止,徐舟權和何氏二人站在寢外吵的不可開交。
「你看看你,好好的孩子,讓你養成了一個什麼東西!」徐舟權氣的不行,反手把多寶閣上擱著的青花纏枝香爐摔在了地上。
碎片蹦到了何氏的腳邊,嚇的何氏一聲驚叫,然後順勢跪在了地上,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說:「老爺,遠兒這是病了,這一定是病了!」
「病了?方才我叫郎中過來,又請了太醫,那都是在宮裡伺候貴人的醫家聖手,誰瞧出他有什麼毛病了!」徐舟權瞪著何氏,一伸手伸指頭差點戳在何氏臉上:「之前他和韞瑰公主的事,雖說也鬧的不小,但好歹涉及公主顏面,皇家下令把這消息封鎖,才沒傳到外頭去,今日他卻是在大街上發起瘋來,鬧了個人盡皆知,全當笑話看,你讓我這張臉往哪擱!」
「老爺,若他不是病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何氏心裡早就盤算清楚了,伸手指著徐之珩所住的院子方向:「就是珩哥兒做的,一定是他!」
「簡直荒唐,那遠兒好說也是珩哥兒的親弟弟,他瘋了不成如此害遠兒?」徐舟權對於何氏所說的話那是一個字也不信。
何氏哭哭啼啼,神智卻十分清醒,吸了吸鼻涕說:「老爺忘了剛剛發生什麼?您使喚人在曲家姑娘回家的路上攔截,珩哥兒那般在意曲家姑娘,這件事一出他哪裡能冷靜?就是他心裡頭憋氣,想要報復您,這才讓遠兒受了委屈啊!」
徐舟權想到昨晚徐之珩在他房中所做的事。
他了解自己的兒子,徐之珩是心愛曲時笙不假,知道曲時笙被人算計差點出了事,徐之珩絕不會忍耐此事。
但他這個大兒子最是光明磊落的人,凡事都是光明正大的做,他能想到徐之珩衝進他的院子殺他的手下,但他絕不相信徐之珩會做這樣的事。
「你別扯到珩哥兒身上!遠兒發瘋病又不是這一次,他和韞瑰公主私通之時,珩哥兒還在戰場上呢,難道你想說珩哥兒的手能伸到這麼長,遠在天邊還能算計遠兒?」徐舟權冷哼一聲:「我看你就是沒地方賴了,硬要往珩哥兒身上扣屎盆子。」
何氏癱坐在地上,哭的臉色通紅,幾乎喘不過氣來:「老爺怎就不信妾身?他手握兵權又是高官,得皇上賞識重用,那曲家姑娘也不是個善茬兒,父親是三朝元老,外祖家又是太醫院的能人,她想制出個什麼葯來害遠兒,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我看你真是瘋了,簡直無可救藥!」徐舟權覺得何氏也發了瘋病:「你攀咬珩哥兒也就罷了,連曲家丫頭也被你扯進來,下一句你是不是要說,我也要害你兒子!」
何氏搖頭道:「老爺,您信妾身,妾身都想明白了,一定是珩哥兒使喚曲家姑娘這麼做的,他們兩個一個都跑不掉。老爺,妾身求您疼惜遠兒,一定要為他做主啊!」
說著,她用膝蓋蹭向徐舟權,伸手去扯徐舟權的衣袖,卻被徐舟權一把甩開。
何氏被甩的頓了一下,又哭求道:「老爺!妾身從幼時便與您相識,咱們風風雨雨這麼多年過來,您還不信妾身?那大公子和曲時笙就不是個好東西!」
話音落下,徐舟權忍無可忍,一巴掌打在何氏的臉上。
這是他頭一次下這樣的重手,何氏多年來養尊處優,皮膚嫩滑氣色好,保養的很不錯,一點也看不出她有徐之遠這麼大的兒子。
挨了徐舟權一巴掌后,何氏的臉迅速腫了起來,通紅的手印浮現在何氏的臉上,她只覺耳朵嗡嗡作響,麵皮先是麻的很,接著便是火辣辣的刺痛,她一開口,就感到一股熱流從嘴角流出。
等她反應過來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看見刺目的血,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麼多年,他們兩個經歷的事實在不算少,可每一次徐舟權都會被她哄好,哪裡對她動過這麼重的手?
「老爺!」何氏情緒激動,牽扯著嘴角更疼:「您怎能如此不辨是非?在這件事里,明明遠兒才是受害者!徐家的顏面也是因為大公子的報復才丟的,您不為遠兒討回公道,卻還打妾身,妾身跟了您幾十年啊,您對妾身就連這一點點的信任都沒有嗎!」
徐舟權看著如瘋子一般的何氏,心裡只恨自己把她慣成了這個樣子。
從前的何氏在他眼裡那是精明能幹,處事圓滑,大事小情都能操持明白。可如今的何氏,哭哭啼啼大吼大叫,還肆意攀咬旁人,簡直就是個瘋婦。
其實徐舟權還沒有看透她,何氏最會用的便是笑著說狠話的軟刀子,慣會做那火上澆油的事,但今時今日這種事砸在了徐之遠和她的頭上,她是思考也沒了,法子也沒了,想什麼說什麼,總以為徐舟權還會像從前一樣包容她寵著她。
今時不同往日,徐舟權若是一點城府也沒有,一點腦筋也不動,他怎會這麼多年在朝中屹立不倒?
「信任?我就是太信任你,差點和我的親生兒子分道揚鑣!」徐舟權居高臨下的罵著何氏:「你叫我去害曲家丫頭,昨晚珩哥兒闖進我院子,同我說了好些話,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想明白他是怎麼知曉此事與我有關的,如今卻想明白了,是你放出的風聲,對不對?」
何氏渾身一僵,下意識搖頭:「老爺在說什麼?妾身…妾身聽不懂。」
她這種神色徐舟權一眼就看出了不對,伸手揪著她的領子,直接把她半個人都提了起來,勒的何氏面露驚恐,掙扎道:「老爺,您快放開妾身…」
「是了,一定是這樣!就算這件事真是珩哥兒報復,那也該像昨晚一樣,真刀真槍明著來,到我院子里頂撞我這個親生父親!可他為何要報復遠兒呢?嗯?莫不是他已經查到,就是你蠱惑我去害曲家丫頭的?」
何氏嚇壞了,整張臉一點血色也不見,這讓她臉上的手印襯得更加清晰。
她艱難的搖了搖頭:「不是的,妾身沒有。」
「沒有個屁!」徐舟權一把將何氏丟在地上:「就是這樣,你讓珩哥兒誤會這件事是我做的,是我去害曲家姑娘,然後離間我們父子,對不對?之後自己沒把狐狸尾巴藏好,被他給發現了,對不對?」
「老爺,不是這樣的,他只是嫉妒遠兒,他是怕遠兒和他爭家產,他…」
「你給我閉嘴!」徐舟權都被氣笑了:「你個蠢婦!咱們徐家早就不如從前了,一代不如一代,走了幾十年的下坡路!如今看著還算昌盛,那完全是因為珩哥兒在這兒撐著,這才顯得我們府上赫赫揚揚,家世鼎沸,又旺盛又風光!珩哥兒什麼都不缺,他想要什麼皇上都捨得給,他嫉妒你兒子什麼?嗯?是嫉妒他和公主在一個床榻上滾過,還是嫉妒他有你這麼個沒腦子的親娘!」
吼完這些,徐舟權許是嫌不解氣,一腳狠狠的踹在了何氏的腰上。
何氏尖叫一聲,癱倒在地上,冷硬的地板硌的她渾身都疼。
「沒腦子的東西,從前我還覺得你聰明,長了顆七竅玲瓏心,如今卻發現你真是蠢啊!自作聰明,竟敢算計到我頭上,你怎沒想過若是沒了我,你早就餓死街頭了!算計我,你可真是好日子過慣了,忘了挨餓受凍是什麼滋味。」
「老爺…」何氏撐著身子爬起來,還在解釋:「我怎麼會離間你們父子,我是一心一意盼著老爺好,盼著咱們徐家能夠更加昌盛的啊…我也是一時糊塗,又氣又急這才說了幾句胡話,老爺您誤會妾身的意思了。」
她本想引徐舟權懷疑徐之珩和曲時笙,沒想到徐舟權自己想對了關節,還想到是她從中作梗,離間他們父子,這純屬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現在什麼結果都好,她不能失去徐舟權這個靠山,她要挽回徐舟權的心。
然而徐舟權已經看透了她,哪裡還會像以前一樣寵愛信任她呢。
「你快給我閉嘴吧!你那點心思做派,我若是有心查,你瞞得住誰?」徐舟權將自己心中所想都罵了出來,罵了個痛痛快快:「你這個顛倒是非,虛以委蛇的賤婦,虧我還當你與從前一般毫無心計需要人護著呢,原來你能耐到了這份兒上,連我都能中了你的算計,我可真是小瞧了你。」
何氏哭著搖頭:「老爺,您相信妾身,妾身對您是真心的,對遠兒和這個家更是真心的!珩哥兒雖不是我親生,可我對珩哥兒也很好,拿他當親兒子一樣疼的。」
「你別放屁了,你拿他當親兒子?你能算計遠兒的心上人?你能把主意打在曲時笙頭上,就別說你把珩哥兒當親兒子,你自己說出來的話自己不害臊嗎?」
此刻何氏心裡慌得厲害,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想快些挽回徐舟權的心。
她跪在地上一下下的磕頭,眼淚砸了徐舟權一膝蓋,軟話好話都說盡了,可徐舟權愣是沒正眼瞧過她一眼。
「老爺!難道妾身與您這幾十年的情意,您就真的不顧了嗎?還有遠兒,他是您的親生骨肉啊,當年妾身生他時胎位不正,差點雙雙離世,是您允諾妾身,無論到何種境地,您都會善待我的…」
「我是想善待你,但這要看你值不值得!」徐舟權眼神往屋裡瞟了瞟,語氣有些嘲笑:「當娘的把頭都磕腫了,他卻還窩在裡頭不出來,窩囊種,我怎麼能有他這樣的兒子。」
何氏哪裡聽不出徐舟權是在罵徐之遠?她揪著徐舟權的褲腿說:「老爺,求您善待我們母子,遠兒是無辜的啊,他是您的骨血,您不能不管他,若是他和韞瑰公主的婚事沒了,以他如今的名聲他還能娶到誰?他本就是個沒大能耐的,若是再不找一位家世厲害的賢內助和岳丈,他可就一點指望都沒了,這輩子豈不是全完了!」
事到如今,她全然忘記了往日誇讚徐之遠的話,終於承認徐之遠是個平庸無能的人。
從前的徐之遠總覺得自己是明珠蒙塵,不過是徐之珩光芒太甚將他遮住罷了,可他在榻上聽見自己的母親都說自己無能,這喚醒了他心底的憤怒。
憑什麼他比不上徐之珩?憑什麼徐之珩要上戰場有先帝點頭就行,而他想上戰場賺軍功就做不到?不過是沒人幫他罷了,若是有人幫他,他未必會比徐之珩差!
憤怒沖昏了他的頭腦,徐之遠一掀被子下了榻,同何氏喊道:「我堂堂男子漢,什麼時候要靠女人的裙帶關係得好前程了?母親不信任我,又何必指望我!」
這邊何氏正哭著賣慘,希望徐舟權能夠心軟,那邊徐之遠卻給了她當頭一棒,氣的何氏低吼道:「你給我滾!糊塗的東西!」
徐之遠被沒頭沒臉罵了一句,心裡氣的更厲害了,跪在徐舟權面前說:「父親不必在乎韞瑰公主和兒子的婚事,兒子認為自己頗有能為,日後總有青雲路可走,現在看不起我的人,日後都要眼巴巴的望著我,徐家不止徐之珩一個頂樑柱,我也可以為徐家撐起一片天!韞瑰公主若是覺得我丟人有心悔婚就叫她悔去,咱們徐家不差這一個駙馬的位置!」
他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連他自己都感動了,可他面前的徐舟權臉色卻十分難看。
徐舟權一巴掌甩過去,正打在徐之遠的臉上,覺得不解氣掄圓了胳膊又是兩下,還都打在一側臉上,這徐之遠臉腫的更厲害,何氏臉上腫的和他的臉完全比不了。
「你個廢材,現在就是你求人家公主下嫁,韞瑰公主的腳趾頭都不會掃你半眼!文不成武不就的東西,也有臉到你老子跟前兒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