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講經辯說
溫迪發癲是正常的。
一般人很難從祂身上找到問題,哪怕就結果來說,祂這個風之神通常都是問題的根源。
可芙卡洛斯已經承認了,神明並不具備必須對人類未來負責的責任感。在這個基礎之上,祂們對於人類王國的所有幫助統一稱之為——恩惠。
而恩惠是需要償還的。
琴未必是這麼想的,但起碼她認同神的恩惠需要人來回報,並且風神確實是對蒙德人很好了,在這個基礎之上,她很想要成為風神未來的追隨者。
壽命論決定了,一旦羅摩把技術公布出去,肯定會有先成功的一群人結成同盟,然後利用自己先一步的優勢和漫長的壽命開始壟斷技術乃至是資源,同時開始反攻倒算神明的陣營,成為新時代的神明。
這種走向,就算是琴這樣的人也能夠猜得出來。
唯一能夠做的,要麼是從源頭掐斷,要麼是擁抱屈從新時代,並且提前掌握先機。
道路就這麼兩條,前者就不必想了,斷絕源頭的前提就是干碎羅摩,真有這樣的實力大家也不會落到這副田地了。
而後者也是常規安排,不把喜歡的世界讓給不喜歡的人,老雞湯了,沒什麼可說的。
琴打算選擇後者,因為前者做不到。
溫迪眨了眨眼睛,琴後退了半步。
她有為神明送命的勇氣,但大家也都知道,風神不幹正事。
為了神明而死,和為了神明的奇思妙想而死是不一樣的,因為後者很容易社會死亡。
對於琴這樣古恩希爾德家族的貴女,天生站在蒙德高層的大小姐,生理層面的死亡要比社會層面的死亡容易接受的多了。
古恩希爾德的歷史往上翻一翻,多的是願意為了蒙德獻身送命的勇士。
這樣的光輝歷史到了她身上成了為了風神的奇思妙想而社會性死亡,琴覺得這樣也太對不起家族先祖們這麼多年的付出和犧牲了。
「想成為風神嗎?」
然而溫迪根本不在乎。
「唉呀。」凱亞笑容燦爛,「怎麼說,古恩希爾德成了風神的家族,那萊艮芬德家族怎麼辦?」
「你不如關心一下勞倫斯家族。」迪盧克瞥了他一眼,「萊艮芬德存活無憂,勞倫斯就不一樣了。」
御三家的行列,勞倫斯早早地就爽過然後出局了。
他們給其他的貴族做足了榜樣,然所有人都知道了風神喜歡什麼樣的貴族,後來的所有貴族都知道了怎麼給風神當狗。
琴在蒙德的表現,已經不止是和群眾打成一團,融入群眾了,她簡直比群眾還群眾。
在個人精力和時間有限的情況下,個體的欲求不應該比一個國家的發展更加重要,但琴會花費自己的時間去處理其他個體的私慾。
以她代理團長的位置來說,因為從團長的職位和古恩希爾德的血脈受益,琴的餘生都應該為了這份恩惠選擇給蒙德做貢獻,這才對得起自己從家族和風神這裡得到的庇護。拿了好處,就要承擔家族的責任,不喜歡被家族支配,也可以選擇拒絕姓氏帶來的一切好處。
做不到就純純胡扯了,跟小孩子和父母講自由一樣,經濟獨立都做不到還聊自由,更要命的是一邊拿錢一邊談自由,那就真的是有個籃子的自由了。
迪盧克寧願她花在自己身上,有權有力量有財富,琴真的浪費點東西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他都能夠支持。
再不濟,你是個純粹的工作狂,除了蒙德的官方事務以外什麼都不關心也行啊。
你花時間給一個人找貓是什麼意思?
現在溫迪打算讓琴上位,迪盧克體驗過這種技術,並不覺得琴不能成功。
那麼,琴成為未來風神就是一件很可能的事件了。
把琴和溫迪放在一起討論,關鍵時刻肯定是選溫迪,這神是個擺子但不是個彩筆,關鍵時刻都站出來拯救蒙德了。
那正常情況選誰呢?涉及到了正常的發展、安頓民眾、指定蒙德的未來走向,這些事務要選誰呢?
凱亞和迪盧克打算用腳投票。
這種時候過一遍腦子都是對溫迪的不信任,用腳去選是肯定不會出錯的。
伱永遠可以相信溫迪在正常情況下的不值得相信,令人失望方面從不讓人失望。
琴當然也聽到了這兩位的交談,蒙德本質上是自由,但自由這種東西其實很容易影響,尤其是民眾的自由。
換種說法,控制著整個蒙德酒業,而酒業又是蒙德的一大支柱產業的迪盧克,他可以決定民眾心目之中的自由。
任何一種需要定義的東西,它的真正解釋權都掌握在定義它的人身上,包括所謂的自由。
而琴的上位更加是符合民眾意願的一件事情。
即使是歷代的騎士團長,能夠和琴一樣給普通人打工的也是壓根就沒有的。
人的權力往往伴隨著責任,蒙德尤其如此。
站在騎士團團長的位置上,他們需要去管理蒙德的整個大局,外加提瓦特的整體局面平和,局部總有危機牽扯大家的注意,對待民眾的態度偏向整體,不會過渡到多數的個體上。
琴是真的猛士,她把需要一視同仁,用一種態度對待的群體蒙德民眾分割成了具體的個體,然後去回應每一個蒙德人。
她能上位,連迪盧克也不敢反駁,只能夠大力表示支持。
琴也真的不懷疑自己有這個資格。
雖然說在神明面前聊取代祂成為下一代風神確實不太好,但講道理,按照大家對溫迪的認知,這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祂老人家也許巴不得有個人能夠站出來替祂自己頂上去抗鍋的。
偌大的風神之位不能給祂帶來任何的額外收益,但每天都需要祂好好關注,生怕出現什麼以外,風神憊懶如此,現在的情況確實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琴輕咳了一聲,「勞倫斯的事情,我希望它徹底過去了。」
「恐怕很難啊代理團長大人。」凱亞帶著樂子人的微笑,「風神不是給我們看過了他們的表現?」
羅摩來了興緻。
要說給溫迪看勞倫斯家族得志猖狂的表演,祂就是期待今日的局面——順帶幫尤菈徹底解脫。
打起來!
溫迪跟祂一眼,眼神閃著光。
兩個神對視一眼,莫名地摸出了兩瓶酒然後輕輕對了一口。
琴:?
她無暇關注溫迪的表現,還是選擇了描述自己的道理。
「他們的表現可以理解。」琴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能理解。
她還是不支持勞倫斯人的選擇,可也確實覺得對方的走向合情合理。
「自溫妮莎大人開始,勞倫斯家族因為過去的選擇而不斷地被蒙德所排擠。」提起這件可以洗刷尤菈身上麻煩的正事,琴也十分認真,「不客氣地說,他們確實是取死有道。」
那讓他們去死?
凱亞兩手一攤,並沒有說出口。
這對他委實不是個麻煩,其實有個靶子豎在蒙德城裡不是件壞事。
你盡可以隨便發揮,稍微有問題讓民眾不滿了,那就是勞倫斯的錯。
走路被絆倒了是勞倫斯的錯,風不調雨不順是勞倫斯的錯,從現狀到過去,順帶展望未來,所有讓你不滿意的都是勞倫斯的錯誤。
有這麼一個背鍋大俠,蒙德的官方團體能夠發揮的可太大了。
但琴一直沒有這麼做,甚至還想過辦法為尤菈和她背後的勞倫斯洗白。
讓凱亞來他肯定是理解不了的,這麼做的好處太小了。
勞倫斯被收拾成這樣,可以說是選票沒有幾張,資金沒有幾枚,唯一有點用處的也就是提供了一個尤菈了。
但一個強者,而且是舊有元素力體系的強者,她真的值得消耗大筆的資源么?
不誇張的說,琴的做法在實際意義上就是為了一個尤菈而選擇了拯救整個勞倫斯。
尤菈有這個價值么?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是沒有問題,但尤菈也沒有得道,她的價值無非是一把刀,而且還不是無可取代的寶刀。
一把殺人的刀真的不值這個價。
所謂的價值連城,那都是大家吹出來的價值。
真實意義上拿刀去換城池的,一多半都存著拿到東西就開始違背約定,剩下的一小半大概是壓根就沒有看過約定。
反正都是要背叛的,什麼約定他們不敢簽。
迪盧克是相同的想法,但換個說法,家裡的老大是個體恤下屬,看你忠心耿耿不但給你保障,還要連帶你那個垃圾家族一起拉起來。
這老大你可以覺得她腦袋有點問題,可你總不能說她不好吧?
非得是動不動就賣掉你的貨色你才覺得這種人能夠成事,可以追隨?
就尤菈這個出身,講道理她別說在西風騎士團里獨領一隊了,她能加入西風騎士團都算是琴法外開恩了。
琴忽視了這兩個老硬幣的眼神,還是宣揚自己的做法。
該不該死呢?
以前是該死,現在不行了。
「如果溫妮莎大人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我們當然只能支持,畢竟那個時代勞倫斯家族確實做的過了。」
「但距離溫妮莎大人的成功,現在已經過了千年了。」
琴想要尋找支持。
這裡人不太夠「自由」,畢竟太少了,自由得迎合大眾。
但好消息是,大眾被他們引導,自由是他們在定義的東西,他們決定的東西就是自由。
凱亞立刻就露出了微笑。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琴在這件事情上的不正常心思。
她如果遵從民眾的心思就不該想要拯救勞倫斯,想要拯救勞倫斯就必須操縱民眾的意志。
那麼,如果民眾的意志是可以被操縱的,那麼蒙德的自由又算得了什麼東西呢?
你決定了之後開始引導,最後告訴我們這是民眾的決定,是自由的決定?
這時候唯一的解決辦法其實是順從民眾。
你承認自由就不能干涉和引導,干涉引導就違背了蒙德的初衷。
他立刻就想要找個樂子,迪盧克一肘下去他頓時抱腹倒地。
對這個義弟,迪盧克採取有限度的容忍——大的事情上照顧,小的事情上教育。
雖然凱亞太油了,根本就找不到教育的地方。
但沒關係,作為兄長,沒事找事也是兄長的特權。
我覺得你覺得不對,所以我要教你應該怎麼做。
羅摩有點想笑,祂也戳了戳溫迪,「你怎麼想自由這種東西的?」
溫迪撓了撓側臉,「你不是想要對我的理念進行進攻吧?我可告訴你,我沒有理念這種東西的。」
另一個老油子完全不吃這一套。
祂鼓動自由,宣揚自由,但本質上是祂自己的自由。
溫迪對自由的定義來源於迭卡拉庇安時期的經歷,祂最後的解釋是——神明不加干涉。
在這個的基礎之上,才是蒙德人的幸福。
也是因此,勞倫斯幹活的時候祂用了一種迂迴的操作方式。
風神選擇了代言人,讓溫妮莎幹了所有的活,祂自己則完全沒有出面。
雖然實際操作中,祂幫助溫妮莎干翻了魔龍,策反了貴族派的士兵,但除了溫妮莎以外,確實沒有人知道風神有什麼具體的操作。
千百年來,祂一直都是這麼操刀的。
所以此刻,對自由的定義完全乾涉不到祂,畢竟溫迪最基礎的自由就是——神明不會幹涉人類。
在我沒有干涉的情況下,人們對自由如何定義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但不管他們怎麼定義自由,只要我沒有動作,拿著就是契合我的理念的自由。
老油子是一點不吃信念打擊這一套的。
你問我我的自由引導了麻煩,我會不會對此感到失望,會不會覺得「當時應該···會更好」?
沒有,不可能,和我沒關係,我不知道。
隨便蒙德人搞出什麼操作,既然不是我的問題,那我都可以放任。
畢竟放任他們自己操作,這就是我的自由。
羅摩鼓掌。
完全打擊不到。
但琴會被打擊到,她已經開始操作自己的自由了。
這很正常,儒學乃至是一種學問都是如此,它的道理如何其實沒人關心,掌握了話語權的人可以隨時讓它該換一種定義。
我入關后,自有大儒為我辯經。
何為自由?我的自由就是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