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蜀山石母(五)
趙一慧補充道:「在漢代,『丙』、『閔』二字的發音非常相似,只是『丙』字的發音重一些。吳為,你從哪裡知道丙嚴這個人的。」
「集團的培訓資料里提到過這個人」,吳為道:「不過只簡單地寫了他擅長各種機關的設計營造,被徵用去修建皇陵。」
郝有富看看幾人,奇怪地問:「你們是說丙嚴沒死,他就是最後那個手下?」
劉開文點點頭:「這樣就能解釋很多問題。衛諫後人皆從母姓,如果衛諫的愛妾其實姓丙,因為丙嚴從皇陵里逃跑出來,不得不改為閔姓,所以她的後人都跟著姓了閔。」
郝有富感嘆道:「老祖宗們可真隨便啊!這個閔氏和丙嚴是一家的,然後閔氏生了衛諫的孩子,就是閔家的祖先,算起來丙嚴也是我們的祖先,他說的話自然可以代表閔家。難怪我看洋房地下祠堂和古墓里那麼相像,都是出於丙嚴之手!」
「不僅如此,還有連芯鎖恐怕也是丙嚴發明的。」
趙一慧聽劉開文一說,想起了莫開煦的話,難怪當時他那麼篤定她會開鎖,莫家知道丙嚴和閔家的關係。
郝有富奇怪道:「筆記里說閔家手裡原先有兩塊玉牌,其中一塊給了我祖爺,那莫家手裡應該有三塊。為什麼莫家搶了我們兩家的玉牌,也只有三塊半呢?還有,從四大監下面挖出來的鐵棺就是衛諫的棺材,洋房下懸著的鐵棺是莫家第一個屍變人的棺材,還有一具木棺是誰的呢?」
郝有富說完看向趙一慧,趙一慧卻沒有答話。
劉開文插過話題道:「莫家先人誤吞青珠石,壓制了他屍變,為什麼賈晶坐在石脈上,反而屍變了呢?」
吳為琢磨道:「或許不是壓制了屍變,而是少量的青珠石減緩了他屍變的速度,又阻止了身體肌肉和器官的腐爛,只是時間的問題,最後他也屍化了。」
郝有富點點頭:「後來那幫人去了四大監,撲了個空,又轉到了洋房,遇到堂祖爺。」
「等等!」劉開文突然打斷郝有富的話,轉頭看向劉陽陽,「陽陽,你爸爸在八大監里呆過?」
劉陽陽點點頭,補充了一句:「呆是呆過,就是呆在欄子裡面的。」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聽說你爸爸後來去了380,為什麼會去380?」
劉陽陽摸了摸鼻子,長嘆一聲,對劉開文說道:「就因為我祖爺和爺爺做過八大監的看管,到我爸的時候既當不了兵,又進不了工廠,只能下鄉。下鄉后在農村找了我媽。後來,我祖爺沒了,爺爺又病了,沒人照顧,我爸趁探親,帶著我媽回江市,就賴著不走了。一次和人打了一架,打傷了幾人,就被送進了四大監。回家后,給我們說過一次,把我媽嚇著了,就不再提了。」
郝有富特別好奇:「你爸說的啥?」
陽陽癟了癟嘴:「刀子知道,我爸看人是眼珠子往右斜著看,其實這毛病就是在八大監里落下的。」
「為啥?」
郝有富不明白斜眼和進欄子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爸睡的靠左牆的床!」
郝有富在腦子裡想象著睡靠左牆的床會怎樣,想到一個可能性后,小眼睛半眯起來,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他脖頸朝右,眼隨頭瞟向後面,只見耳後貼著一張青黑的臉。
十幾年前
劉山海坐在押運車裡,懊惱地抱頭不語,右邊腦側一抽一抽地疼。之前他被板磚傷到頭頂,醫生檢查后說是外傷不嚴重,可之後他腦側時常地疼,就像有人挑起他腦門筋一樣。胸前掛著一個名牌,上面寫有他的名字,還有審判的罪名。一想到之後,家裡只有懷孕的老婆和癱瘓的老父親,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到了地方,他被獄警帶著走了一系列檢查流程,才被安排進監室。
走在狹長的走廊上,他一路掃過監室里的嘴臉,有麻木的看他幾眼就轉回了視線,也有更多的人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在猜測著他會被分進哪一間。
一直走到走廊最後面,獄警打開了最後一間監室的門。
他清楚地看到隔壁監室的目光從最開始的不懷好意變成了錯愕。
他走進監房,見裡面有兩張空床,好像只安排了他一個人。
獄警又重複強調了這裡的作息時間和規定后,就離開了。
這裡較之他看到的隔壁那些監室要乾淨得多,牆上是乾淨的白漆,像是後來刷上的。兩張床都是空著的,他把自己的鋪蓋卷鋪在了進門的右邊床上,腦門子又開始疼起來,只好躺在床上休息。
「唉!新來的?」
一會兒,他聽見隔壁有人在小聲召喚。
他忍著痛走到門邊,回應:「你在叫我?」
「廢話!就你一個新來的!」
儘管有些不耐煩,一想到要在這裡蹲十年,他還是回道:「有事?」
「你得罪誰了?」
「打架傷了人。」
「有孩子沒?」
劉山海摸不著頭腦:「有。」
隔壁那人嘆了聲:「有后就好!」
「你問這做什麼?」
隔壁吞吞吐吐地說:「告訴你啊!熄燈就得睡覺,睡不著也得睡。別發瘋,鬧著其他人!」
「什麼意思?」
隔壁的人不搭話了,劉山海反而忐忑起來,推敲著那人的話,走回自己床上躺著,頭一疼就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監室里的燈已經黑了,只有走廊上還留有幾盞昏黃的燈影。整個監區異常安靜,連磨牙聲和呼嚕聲都聽不見。
想起之前那人的叮囑,他側頭看著周圍,一室黑暗,沒有什麼特別的。
他的腦門又開始抽疼起來,只能閉眼忍受。
突然,他感覺周遭氣溫變涼了,一股股冷氣打著旋呼在他身上。虛眼拉起被子,他摸到一股濕意。
收回手,他聞了聞手裡的氣味,說不上來是什麼氣味,卻很上頭。
他坐起身想查看被子,視線餘光掃到對面,嚇了一跳,連忙轉身看向對面。
此刻,對面原本的空床上坐著一個灰白的身影,模糊的五官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一下反應過來,他這是撞著「東西」了。自小聽爺爺講這裡面的怪事,沒想到他會有進來的這一天,遂想起爺爺說過這老東西也分善惡之說,原是死前有念頭,吊著一口氣,人走了,那口氣還留在這裡面,散不出去。
見著那身形只盯著自己,沒有其他動作,他沉下心,坐在床邊和它對望著。
那身形站了起來,走到門邊,抽出一根繩帶,套住脖子,把自己絞殺了。
劉山海看著在門邊踢腿亂蹬的身形逐漸透明,直至消失不見。
剛喘出口氣,又見前方地上冒出一股黑霧,在整個室內擴散開來。
黑霧中似有各種人聲叫囂,一個個灰白的影子從霧中心顯現出來,穿過監室鐵欄,向各處遊盪而去。
角落裡,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地面爬起來,站在他面前,伸手從頭頂中心往兩邊撥開,再順著臉、脖頸往下,一直拉到肚子上,猛然一扯,扯下了一塊東西丟給他。
他詫異地看著膝蓋上搭著的東西,竟然是一塊血肉呼啦的人皮。鼻腔里充斥著一股腐敗的腥臭。
腦子裡好像有很多聲音撞了進來,使得他頭部劇烈疼痛,一下暈了過去。
漫長的夢中浮現出了爺爺的身影。
監獄修成了,劉寬留在裡面做了書記員一職。原本他可以有更好的去處,卻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一開始,他就聽說監區裡面不幹凈,但凡是家裡有些背景的人都不願意做看守,所以又找了些漢人來填缺,尤其是丁字型大小監區。
一年後,監獄被新軍接管,他仍然被留下做著書記,到點上職,下職走人,從來不去打探監獄里的事情,聽到風言風語從不和人討論,也不外傳。
一天,監獄長找到他,讓他把監獄的營造圖找出來。劉寬便去了文庫里翻找,找出了一個大盒子,上面標註著「圖」字。他也沒打開,直接把盒子交到了監獄長的辦公室。
臨到快下職的時候,監獄長又把他叫過去。
「劉書記是監獄的老人了,你來看看這些圖和監獄有沒有出入?」
劉寬不疑有他,走到監獄長身旁,看了過去。
看著看著,他的視線集中到一張圖紙的某處,愣了一下。
監獄長催促道:「有問題嗎?」
劉寬掩下心神,恭敬地答著:「沒有。」
監獄長愁眉不展,幾息后才說道:「我審了幾個犯人,說這裡的怪事從修好后就有了,你聽說過嗎?」
劉寬連忙道:「我沒有去過監區,一直都在這邊辦公。」
「當初設計監獄的人還找得到嗎?」
「不清楚。」
「那參與過的人呢?」
劉寬腦海里閃過了一個人,便答道:「當初參與選址的人還在。」
「誰?」
「昝無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