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窮盡處
昏暗的帳子里,只見納蘭隗神色一凜,倒吸一口涼氣;而荎坦則是直接抽出腰間的匕首,狠狠插在了身旁的桌几上,刀口很深,幾乎傾注了他所有的力氣。瑰里見那明晃晃的刀四周伏著殺氣,似寒風料峭,讓她無法想象接下來是生是死。
令她更加忐忑的是,前來追趕的隊伍竟然有她父親生前的兵馬。調動國將兵馬的一半兵符四年來一直秘密地保管在她母親衛氏手中,若不是她親自主動交出,主上定也不會強迫她拿出。母親和弟弟定已是心急如焚了吧,甚至整個宗室與三族都在為自己的事而焦慮,徹夜調查、策劃、調兵。
還好,她等來了蕭鏗的救援。蕭長霖的軍事能力聞名三國,衛驊哥哥又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被封肅侯,他們聯合的軍隊必是攻無不克吧。想到這裡,瑰里的心才稍稍安下來一些。
此時已是黎明破曉,天邊必定是一處勝景,可無論是何人陷於他人掌握生死的牢籠,都是無心去想著這些美好的事物了。瑰里捏緊了裙角,恐慌地盯著帳中的三人。荎坦向瑰里這邊冷冷一掃,瑰里驚地慌忙低下頭,拳頭攥到手心出血,心中不停地祈禱著自己平安。
納蘭隗厲聲問道:「他們大約有多少人?」
上將顫聲道:「模糊地估計,五千左右!」
二人俱是一驚。他們交換了一個神色,心照不宣。他們本就是暗中行動,兵馬數量定不如同琰國所有宗室、三族子弟的多,在氣勢首先就輸了,不得同他們硬碰硬,否則就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他們自然也沒有想到,琰國上下對此事做出反應之快,甚至將他們打個措手不及。荎坦思考片刻,對納蘭隗道:「你用她做逼迫,我幫你斷後,夠拖他們一陣子的。」
納蘭隗道:「我如何記得,這裡有一條密道。」
荎坦道:「派個身手伶俐些的女奴帶著慧骨從那裡走吧,我等若是從密道逃走,琰國軍隊必會大開殺戒,只怕我們誰都保不住。我們在行宮拖的時間太久了,那琰王又狡猾明察,當下必須用上我們的備用方案了。琰軍的數量不支持他們將戰線拉得太長,我們若是堅壁清野,他們怕是會因物資匱乏而潰散。」
只見納蘭隗神情凄楚,荎坦擠出一絲微笑:「沒事的,我們多少次都命懸一線,此次必是能夠脫險。」
納蘭隗沉重地點點頭,神色一變,抽出刀子就令左右將瑰里押了過來。
曉光繾綣,瑰里脖子上抵著一把利刀,映著無限殺機,彷彿她此時就是一隻螻蟻,那刀只需輕輕一抹,就會劃出深深的刀口,令她慢慢看著自己身上的血流盡而亡。衛驊身後除了軍士還有一個少年駕馬跟隨,他眼中壓制著一團燃燒的熊熊烈火,似乎頃刻就要爆發著噴射出來,將這裡燒個萬劫不復。
瑰里,阿兄和我會去救你的。以後的日子裡,我會盡我自己的全力去保護你……雲賀人害你、害大琰至深,將來這些得意的王族,必會亡在我們琰人的手中!
若不是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衛騮便無法發現瑰里對於自己的影響竟已深到了何種地步,瑰里身邊的事又牽動了自己多少情緒和志向……這一次,他更是發覺自己原來還有不同於平日的、最隱秘的一面——此時的他,壯志凌雲、氣血方剛、愛憎分明,希望為母國圖一個盛世霸業,希望為一個人獻出自己最真摯的愛,也希望用敵人的血洗亮自己的長刀!
蕭長霖在整支隊伍之首,他向衛驊使了個眼色,衛驊便撥轉馬頭,帶著衛騮和隊伍從暗處離開了。如今,西京城牆披著燦爛的朝霞,草原顯得萬分蕭索,下方蕭長霖的隊伍與荎坦的隊伍會面。
納蘭隗分得了荎坦剩餘一半的兵馬從小道逃回輿都,走的都是荒僻崎嶇之路,便是連野人都不屑於來這裡。納蘭隗用先前在軍中的經驗輔助逃脫,竟教衛驊追得有些疲乏。只聽得副將對著衛驊耳語幾句,衛驊眼前一亮,忙帶著眾軍士向一個方向追去了。
衛騮的心本是忐忑的,但看到副將為阿兄提供的建議似乎有效,竟是一下子被責任感所充滿,還有幾分難掩的激動。
納蘭隗的手下押著瑰里,將她們圍在中間。忽然行到某一處,納蘭隗忽覺周圍氛圍不對,迅速抽出刀子抵在瑰里脖子旁,大喝一聲:「有膽量就出來!」
果然那一行人應了她的意思,如同潮水般涌了過來,將她和手下圍個密不透風,而他們唯一的生路是身後橫向綿延的河流。納蘭隗見情勢不好,加大了手上了力度,瑰里險些暈過去。為首的衛驊心中也是一緊,但他知道,以納蘭隗現在手上的兵馬,她不到死是不會殺瑰里的,而她這樣的女人又怎會甘心就死,所以瑰里暫時是安全的。
他似笑非笑,右手一揮,兩個身形強壯的軍官一左一右押著一個身著勁裝的女奴,伸腳一踢她便跪在了地上。她面色灰白,眼神卻鋒利陰鷙,更是充滿著自責和不甘。納蘭隗認得,這正是她將女兒荎慧骨託付於之的女奴,名叫夷姑。而眼下,她的女兒卻不見了,只有女奴低著頭,納蘭隗的手不禁鬆了。
夷姑眼眶中涌著悲憤的淚水,努力對抗軍官加壓在她手臂上的力量,向納蘭隗的方向重重一叩,仰天悲道:「夷姑有罪,未能完成太子妃託付的任務,愧對太子妃,愧對雲賀!」
衛驊眯眼,似是看懂了她接下來的行為,揮揮手令軍官鬆開她。夷姑重重摔在地上,深知自己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拔出藏在腰間的刀便向咽喉處狠狠刺去。驚愕的神情在納蘭隗臉上凝固,衛驊環抱雙臂遠遠地在馬上觀察著她,只覺先前翻湧的仇惡之情瞬間有所釋懷。
夷姑氣絕,死前面目詭異。鮮血浸染了一方綠色,無言訴說著時代的無奈。黎明草原上,似仍舊迴響著夷姑臨死前凄厲的叫聲。一隻孤雁哀鳴著漫過天際,納蘭隗手上的刀子掉地,掉落在瑰里腳旁。瑰里深吸一口氣,而對面的衛驊也知道,他的這招無情卻管用,納蘭隗不得不妥協,而瑰里今日必定會平安回來。
納蘭隗抬起頭,堅持著她的最後一絲傲慢:「你如何才能放過那個只有半歲的女孩?」
她如今大勢已去,衛驊回道:「我的手下沒有動她,你只要放開蕭瑰里,讓她走到對面來,我一定會令你安全地找到你的女兒,你也可以回到輿都,大琰自此不再追究。」
納蘭隗此刻可是看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機,而這樣的一個人說的話,她又能否相信?他狡猾地利用了她的脆弱,揪住她心間最柔弱的一個小角不放,用尖刀將它越刺越深,瞬間抹殺了她的高傲和尊貴,讓她下一秒就淪為跪地求饒的階下囚。
納蘭隗神情凄冷:「你如何發誓?」
衛驊正色道:「騰格里神在上看著這一切,我相信他會明鑒這一切。」古人敬神而重誓,無論是何人以神起誓,自然是不敢胡亂來,縱使是再信口雌黃之人,也會對神畏懼幾分。
衛驊盯著納蘭隗講出了這一句話,納蘭隗心中直咒罵著衛驊不得好死,又默念著女兒荎慧骨平安。但騰格里神在上,她想諒是衛驊再翻雲覆雨,也不敢為自己惹上滅頂之災。於是,納蘭隗冷厲地一揮手,左右將瑰里押著走出去,二人狠狠一推,瑰里摔倒在草地上。
馬上的衛驊看到納蘭隗狠辣而不甘的眼神,不禁微微勾唇;而他旁側的衛騮,則是用充滿哀憐和同情的眼神看著瑰里,她這重重的一下似是摔在了他的心上。瑰里的雙腿生疼,用雙手撐著,慢慢爬起來,踉蹌著一步一步挪向衛驊的人馬。衛騮看著她正艱難地地靠近自己,真想她最後一下就倒在自己身上。
而瑰里確也撐不了多久,走進人群的那一刻,衛騮向她伸出了手。倚著這樣一個寬厚敦實的肩膀,瑰里瞬間感到心安了,她此刻已經沒有了回歸的喜悅,習慣了車馬勞頓和整日的恐慌后,她只是想好好睡一覺。
瑰里感到自己的胳膊下是一個穩重的力量,二人四目相交之時,瑰里一天來所積攢的委屈似要噴涌而出。她眼睛一酸,靠在衛騮懷中摸摸流著淚,也不敢放聲大哭。衛騮輕撫著她的背,滿是愛憐和心疼,正如那日在東市,他也是這樣安慰她一般。只不過那時,他的感觸並沒有今日這樣深,那時她並不是一個剛剛死裡逃生的女孩。
衛驊悄聲示意衛騮將她帶走,於是衛騮同她雙人合騎,身後跟著幾個軍士,幾匹馬前前後後消失在遠方的邊際。
衛驊目睹著他們離去后,轉頭道:「她在河對岸的第二個帳子里。」說罷便欲策馬離去。納蘭隗聽了此話,竟是不疑真偽地向河邊跑去,一步一步跨著極大的步子,若瘋癲了一般。直到她跑到河邊,整個人直直向前栽去,不顧著周圍人一遍遍驚慌地喚著她,一下便跳進了河裡,努力向對面撲騰去。
還未走遠的衛驊聽著眾人激蕩起的水聲,轉頭看去,只見納蘭隗跑在最前方,頭髮已經散亂,直奔著他所說的帳子而去。他內心此刻不知在想些什麼,忽聽得身邊的上將詢問他是否要派兵在暗處解決納蘭隗的手下。衛驊猶豫一下,揮手嘆道:「還是算了,我的任務完成了,我們的首要任務是與大公子匯合,帶著瑰里回北山。殲滅敵軍這種事情,大公子應當已經做到了。」
上將面色為難,再次勸道:「就這樣看著餘孽逃走……無論是何人都不甘心啊!再者,我等也不好判斷,那荎坦是否會來個反撲。」
衛驊道:「他們的人數不算太少,我們的軍隊經不起折騰,要儘快回到行宮補給才是。再者說,我不欲給自己背上無情之名,剋制住想要趕盡殺絕的念頭,或許在未來能幫到自己。」他忽然冷笑了一下,道:「雲賀丟了籌碼,怕是要亂一陣子,那麼我們便是兵不血刃了。」
可在上將的心裡,公侯將相建功立業不僅要靠在朝堂上獻計立功,還要挂帥出征、梟俊禽敵,若是換作他這個機會絕對不會放過。他不由得嘆息,肅侯還是年輕,總是手軟,該用心計之時總是動感情。
上將只得撥轉馬頭,有些悻悻地隨著衛驊而去。
衛騮似乎感受到,瑰里在回來的路上就睡著了,所以他一手握著韁繩,一手扶著她,生怕她跌下馬去,手心已經出汗,感到韁繩滑滑的,某一刻就要脫離手掌。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休息,一行人不停歇地從草原中央賓士過。
瑰里睡了很久,她再醒來的時候,四周的樣子又變了。瑰里雖沒有來過這裡,但注意到房間的樣式和侍女的打扮,她終於鬆了一口氣,她應當回到大琰了,噩夢結束了。這幾日她已被嚇得麻木,這種脫離危險的溫暖的感覺她終生也不會忘記——沒有波濤洶湧,只有生的渴望。
瑰里環視著,不可思議地在桌几旁看到了衛騮,瞬間抓去了她的視線。衛騮正低頭讀著一本簡牘,瑰里瞪大眼睛去看,衛騮的身影是那麼真實,或許不是她的想象。可當她起身,身體依舊在隱隱作痛;若是閉上眼,那個漆黑驚悚的夜晚、明晃晃的尖刀和肅穆陰冷的軍營就會呈現在她周圍,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揮之不去。
瑰里撐起身體,微微地叫了一聲:「衛騮哥哥。」
衛騮聞言,忙起身揮揮手令旁側的一個侍女去扶起她,自己也在床頭坐下。衛騮見她方睡起覺一副無神的樣子,不禁抿嘴笑笑,道:「你睡了很久呢。」
瑰里問:「這裡是哪裡啊?」
衛騮柔聲道:「大琰東北行宮,大公子已經在回北山的路上了,阿兄和我奉令在這裡陪你。」
瑰里道:「姊夫也來了嗎?」
衛騮道:「是啊,主上了解他作戰能力才派遣他來的。阿兄和我遇上了納蘭隗,將你帶了回來;大公子追上了太子荎坦,荎坦帶的兵還不少,個個都是身強體壯的精銳,最後他僅帶著零星幾個軍官逃了回去,不至於再給我們一擊。」蕭長霖左肩被流矢所傷,他沒有說出來。
瑰里一驚,追問道:「姊夫現在好嗎?有沒有受傷?」
衛騮神情一閃,沒想到她這樣迅速就問到了他刻意隱瞞的事情,卻還是寬慰道:「他是難得的軍事奇才,首先在策略上就會儘力避免交兵帶來不必要的傷害;其次,你是沒見過他的敏捷,就是老天也傷不了他。」說著,他還輕輕拍了拍瑰里的手,以示安慰。
衛騮自以為將實情掩蓋地很好,瑰里卻半信半疑。但她想著,還是不要追問下去了,回到大京后親自去一次長子府便撥雲見日了。若他實是無事便是最好,但若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自己當然也不會責怪衛騮。
瑰里嘆了一口氣,聲音中滿是心酸和自責:「本來一年才一次的河川祭禮,都被我破壞了,給多少人添了不必要的憂慮,還有多少人承受了風險。你們找到了我,不知是如何殫精竭慮……」
衛騮默然。她真的已經變得很堅強,提起這段事情首先傾訴的並不是她人生從來沒有受過的、在生死邊線掙扎的恐懼,而是考慮到了幫助她脫離這種境遇的別人。一個自小生於尊貴的女孩能夠想到這一點,是經歷了何種他不知道的神傷啊。
她說得沒有錯,阿兄接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刻就召集了各位族長和三族中曾立於朝堂的老者,一分也不停地同蕭鏗商議,還吹響軍角整頓軍隊夜間出發。他們為此事付出的心血是瑰里怎也償還不完的。可對於他自己來講,瑰里能活著回來,就是他的萬幸。
他拍拍瑰里的肩膀,輕笑道:「都過去了,我們馬上就能回到北山與大家匯合,然後回大京,一切就都過去了。」
此時衛驊正在門口看著二人,掩口笑笑。他們從來都是好得蜜裡調油,如今瑰里安全歸來,二人的感情更是增進了不少。對此,他作為兄長甚是欣慰,更是覺得自己此趟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是無比值得的。
衛驊在垂首的眾侍女中穿過,笑著走進去,道:「瑰里此刻狀態看著不錯,教阿騮陪你至原上騎幾圈馬振奮一下精神,我們便啟程去北山了。」
見到衛驊進來,瑰里方才流露的悔意全部化為感激,當下整理整理有些褶皺衣裙,到衛驊面前鄭重一禮,正色道:「此番肅侯對瑰里的恩情,瑰里永遠記在心上,今日投我木桃,將來我必報以瓊瑤!」
衛驊心中也是一驚,然笑著將她用雙手扶起,道:「你我兩家世交,情誼不淺,這般客氣做什麼。」他的語氣轉而有些戲謔:「我們先前那個不拘形跡的小瑰里呢?」瑰里知道,他這是想令自己放下思想包袱,當下對他微微一笑。
衛驊向衛騮投了一個眼神,衛騮忙拉起瑰里向外走去,道:「沒事啦,都過去了,好好騎騎馬放鬆一下心情,衛夫人可不希望看到你一副低落的樣子啊。」
他向遠處揮揮手,一個侍從牽了兩匹馬出來,將繩子遞給了衛騮和瑰里。瑰里如今很會識馬,若是哪匹馬入了她的眼,她怎會止於只是觀望。瑰里抬頭望著這馬,輕輕撫了撫它的鬃毛,一陣歡喜之情升上胸腔,感嘆道:「好一匹良馬啊!」
衛騮抿嘴一笑,阿兄自然是命人挑的東北行宮最好的馬。他轉而問道:「你喜歡溫順平和的,還是速度快卻不好駕馭的?」
瑰里挑眉道:「哪種我都騎過,各有所長吧。有時我心情好,便約朋友騎著馬談天,那馬只消會走路便可;但若是我想訓練技術或覺得心裡悶得慌,那便需要性格烈一點的,當然還有最廣闊的天地。」
衛騮見她俏皮,當下也想試探一下她的技術,一個翻身越上馬,瞬間就飛射出去,只留下瑰里獨自瞪大眼睛看著。瑰里頓足道:「好你個衛騮哥哥,等也不等我,看我不比你快。」
她說著,一腳踩上鐙子上馬,一拍馬便向衛騮衝去。衛騮在前方飛馳著,笑聲豪邁爽朗,後方的瑰里任憑如何發力都追不上他。風聲中夾雜著瑰里不甘的怒吼,雖瑰里似是在發怒,可到了衛騮耳中卻是一種別樣的可愛。衛騮也知此舉對不住瑰里,而自己此番的目的正是將她哄開心,便有意無意地稍稍放慢了速度。瑰里見時機已到,便忽然一揚鞭,猛地向衛騮追去。
身後馬蹄聲漸近,衛騮偷偷一笑,便見瑰里追到前方,一聲勒馬停在了自己面前。瑰里到行宮后,衛騮派侍女整理了她的頭髮與衣服,此刻她前額的頭髮又被風吹得有些散亂,臉上紅撲撲的,充滿了少女的生機。只見瑰里一翻眼睛,嬌嗔道:「為什麼不等我?」
衛騮認識她多年,對她的性子再了解不過了。此刻見她佯裝生氣,多半是不在置氣,而是想要他的安慰罷了。他跳下馬,笑著走到她的馬匹下方,抬頭柔聲道:「下來吧。」
瑰里哼了一聲,抓著馬鞍從另一側下來,也不去理會笑意滿滿看著她的衛騮,而是牽著馬徑自向遠方的一棵樹走去。衛騮負手望著她的背影,笑嘆一聲,也牽著自己的馬向她走去了。
只見瑰里靠著一顆樹坐下,手中晃著一顆折斷的草。衛騮在她身邊坐下,道:「心情好了吧?沒承想你騎起馬來還是有幾分彪悍的……」說著,便戲謔地笑了起來。
瑰里見他插科打諢,幾乎所有的沉悶都消散至這茫茫原野。她原本想若平日里一樣直接拉著他的胳膊笑,此刻卻心生一計,裝出一副兇狠的樣子盯著衛騮:「是嘛?我倒希望你覺得我是個能吃人的妖怪。」
衛騮縱聲長笑,幕天席地般快樂點點撒遍草原,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令他覺得瑰里可愛了。他說道:「這樣嗎?那你現在可不行。你的騎術不錯,箭術也比其他大京的女孩子強,但相比生活在草原或大漠的宗室子弟可差遠了。除了這兩樣還不夠,你不是喜歡看犒軍嗎?首先你學摔跤,待定南再長大些你便可以同他較量了。然後得讀兵書,今年秋日我便要入軍營訓練了,將來我先要隨兵打仗,後來就會擁有一支軍隊,到那時我們一起統領……」
衛騮昂首說著,旁側的瑰里已經偷偷露出笑意。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瑰里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道:「哪有女孩子去軍營的啊,我原先以為你說我能成為一個女將軍是在逗我,沒承想,你是真這樣打算啊!」
衛騮解釋道:「有何不可啊,我們大琰先前的承慧太后、還有那雲賀的太子妃納蘭氏,先前都是出身軍營。我相信有這樣的先例,你也不會甘心就將自己鎖在閨閣里的。」
瑰里故意道:「像阿姊那樣讀書明理、有一身好騎術還溫柔嫻靜的人應該更招人喜歡吧!」
衛騮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可從來都不認為你是溫柔嫻靜的。」
瑰里聽到此話,一瞬間甚是不可置信,她手上若是握著鞭子怕是早就向衛騮抽去了。衛騮見她瞪大眼睛對著他,半晌也未說出一句話,硬是將笑意塞了回去,面上無辜地向瑰里眨巴眨巴眼睛。
瑰里見他這副樣子,一頓足便把頭扭了過去,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