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祭祀

小城太陽逐漸暈開在天空一次的時候，我正就著昏黃的光線收拾著零散在房間各處的物品，未曾預料的動亂使得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無法將精力投放在對我房間的整理上。窗外不時傳來雨滴拍打樹葉的沙沙聲，一股潮濕的氣味瀰漫在房間里。我將各種我自己的物品整理到自己的包裹里，為自己離開的決策一點點的做著前期的準備。只是，忙碌的間隙中望見窗外白茫茫的霧氣和地面水窪上不時擾動的漣漪，那種本就不堅定的決斷就顯得更加無力。在將房間收拾的比較整齊之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房間外傳來一陣短暫的敲門聲，我起身拉開門，看到旅店的侍者站在門口。經過長期的相處，我們已經很熟悉了，他臉上掛著一種久違的釋然，「明天，是小城一年一次的降靈節，老闆讓我來告訴你一聲，我們明天需要起很早，吃過午飯之後一起去城中心的祭祀場地觀看一年一次的神降」。我張口應了下來，與他在門口又閑談了一陣，他便招手離開去通知其他的住客了。我回身坐回到原來的位置，斜眼看了下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晚上9點左右，但是我並沒有困意，但想起明天可能會沒有時間休息，便也半強迫的躺在了床上，伴著窗外沙沙的雨聲，一段時間后夢也就暈開了。

睜開眼的時候，窗外天色依舊是一片墨綠色。我抬頭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是早上6點鐘，窗外的雨不知在何時已經停了。我帶著晨起的倦怠穿好衣服，走到窗前，窗外已經亮起了一盞盞燈光，家家戶戶門前都點起了蠟燭，一個個橙黃色的燈籠在清晨的風中搖曳著。當我走下旅館的二樓，進入大廳的時候，廚房的師傅們已經忙碌了一段時間了，一盤盤熱氣騰騰的餃子被整齊的擺放在大廳一側的取餐點。我走上前去和他們打過招呼，端起一盤餃子坐在大廳靠近窗戶的座位獨自一人慢慢吃了起來。在北方的各個城市生活，每一次有大型的節日來臨，大家總會起的很早，然後煮上一鍋的水餃。在我小時候生活的城市是這樣，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呆在這個被動亂侵擾的小城也是如此。恍惚間總有一種時空重疊的錯覺，又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安全感。當我將餐盤放回到取餐點的時候，街道上已經湧現了很多的行人。老闆站在大廳的中間，一邊指揮旅店裡的夥計們處理各種事務，一邊整理著自己衣服。廚房的師傅打笑著跟我說：「每一年這一天的時候，老闆都會穿的特別正式，如果神靈能夠知道老闆的虔誠，總感覺神靈會神降在老闆身上」。說完便自顧自的大笑了起來，早上的大廳里充滿了歡樂和忙碌的氣氛。

等旅館一切都收拾妥當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完全明亮了起來。旅館二十多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向著小城中心走去。街邊上的房屋前搖曳著還沒有燃盡的蠟燭，一個個掛在門口的燈籠在長街上連成了一串。街上人們也都是三五成群的，邊討論著什麼邊往同一個方向靠攏著。在這和諧和安逸間，總讓人不自覺忘卻目前所處動亂的恐慌，一切都是和諧和美好的。當隊伍走過長街，視野便開闊起來。寬廣的中心廣場上已經佔滿了行人，大家都聚成一簇簇的交談著，等待著。在廣場的中央便是這座城市主人祭祀上天的場所。整個祭壇的周圍佔滿了一排排手持武器的士兵，維持著祭壇附近的秩序。城主站在祭壇靠近人群的一側，身後站著一排排身著華麗長袍，帶著方正帽子的祭祀，默然的等待著祭祀的開始。我們的隊伍在人群中擠出了一條道路，盡量地向著祭壇邊靠近，以儘可能的看清楚這場一年一度的盛事。人群聲嘈雜著，擁擠著，哭鬧、叫喊不時從四面八方想起。在這剛經歷過恐慌的城市裡倒不再讓人感覺惱火，更多的是一種難得的心安。隨著一聲嘹亮悠遠的鐘罄聲響起，躁亂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即使是初次見證的我也明白，這場盛大的祭祀活動要開始了。我努力抬起自己的腦袋以避免被前面人遮擋住視線。在前面人的縫隙中，我可以看到那原本站在祭壇下面的祭祀隊伍開始動了起來。走在最前面的是小城的主人，在他身後緊緊跟著的是一位身著紫色長袍，仙氣飄飄的老者，在我邊上的老闆告訴我這便是小城中的主事。在他後面的兩位身穿黃色長袍、手持高香的便是這場祭祀的兩位副主事，也都是小城中非常名氣的修士，跟在這幾位主事後面的便是一排排著藍袍的祭祀人員。等到城主一步步走上祭壇的台階，整個祭祀的隊伍也不再被前方的人群遮住視線。整個祭祀過程便也算是正式開始，在主事的流程宣讀聲里，祭壇上的人們井井有序的進行著一項項的儀式，整個過程充滿了莊重感。我邊上的老闆聚精會神的看著，眼睛里充滿了敬重和重視。倒是一旁的夥計們眼神開始逐漸渙散開，相互小聲的嘀咕著什麼。這種繁複冗長的祭祀在不同的人心中承擔著不同的分量，漫長的過程總也會讓一些人失去興趣，更不用說這些已經在小城不知居住了多少年的居民。而仔細想想，我也是不相信神的。此次前來，最期待的也並不是這繁瑣的儀式流程，而是旅館夥計們這幾天經常提到的「神降」。在祭祀的最後一個環節，守護小城的神靈會真正的降臨在人世間，幾乎每一個曾經見證過儀式的人都親眼見到過神靈。這其實也是小城裡大部分居民前來觀看儀式最主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