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神降

6.神降

城主面帶虔誠的站在祭壇的中間,跪在提前布置好的案台前。主事站在案台的一旁,伸手接過副主事遞來的長香,待到城主起身,將香呈遞給他由他將前三根長香插在整個案台最中間的香爐里。等待城主做完這些之後,便往後退開,繼續跪在案台的正前方。兩側的副主事各自將手中的長香插在兩側的香爐里。我混在茫雜的人群里,看著這一幕幕繁複且莊重的儀式。不僅感嘆,或許只有在面對神靈和未知的時候,才可以讓一方城市的主人跪在其面前。但大多數時候,這些他們所畏懼的神靈僅僅是別有所圖之人為了一些特定的目的編造出來的,這麼想來這本來很是嚴肅的事情有時候很像是一場小孩子的遊戲,所有的一切就顯得十分滑稽。

一直看著祭壇上流程行進的老闆突然用胳膊碰了碰我,用微小但足以讓我聽到的聲音提示到:「祭祀儀式要結束了,接下來應該就是神降環節了。」老闆的話語中帶著一種難以壓抑的期待,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情緒的起伏。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也逐漸小了下來,大家都開始看向祭壇上,期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霎時間,整個廣場上變得十分的安靜。我忙得收斂了思緒,帶著一份審視,期待著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祭壇上,城主慢慢站起身,身後眾多的藍袍人員開始逐漸分散開來,圍繞站立在圓形祭壇的邊緣。兩個副主事也退出了祭台的中心部分。紫袍主事一步步走到祭壇的正中央,開始以一種很古怪的步伐行走著。城主側過身子,趨步退出一段距離。紫袍主事的步伐快速的變化著,沿著一個圓形的軌跡不停的走動著。紫色的長衫在風中不停的舒展著,我感覺他在跳一種古老的舞蹈,很笨拙卻又很特殊的舞蹈,讓人即使第一次看到也會被其所吸引。突然間,案台上最中間的長香冒出的煙氣不再隨風飄向各處,而是直直的向著城市的正上方飄去。主事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一身紫袍驟然鼓起。我感覺一股驟然而來的壓力使得我從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絲畏懼。站在祭台上的藍袍祭祀和副主事們逐漸向著紫袍主事跪了下來。廣場上,我也隨著身邊的小城居民們一起匍匐在地。那壓在身上的壓力驟然疏解。一句句古老晦澀的語句自祭壇方向傳來,那語句中的辭彙生澀,古老又隱晦,傳到了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我們世代敬重的神,希望您可以賜予我引領這座城市的權利。」整個祭台在此時彷彿化作了一個巨型的擴聲器,在祭台上的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傳到很遠的地方。城主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回蕩著。古老隱晦的聲音之後伴隨而來。「神說,可以。」主事的聲音短暫且不帶一絲情緒。我感覺我身邊的人把頭埋得更低了。

「偉大的神,希望您可以接受我們獻上的贈禮,可以傾聽我們於今日的祝福和禱告。」

「神說,可以。」

......

對答的話語不斷從祭台方向傳來,那古老隱晦的語言和城主虔誠的語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主事簡短冰冷的回應,一聲聲清晰的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我低著頭,想象著神降之後的主事一臉冰冷,看著低身伏在他面前的城主,那眼神中是帶有厭煩還是真正的沒有任何感情的冷漠。這應是所有人都無法知曉的,因為不可直視神,即使那只是神降臨在人間的投影。

祭台上的對話逐漸進入尾聲。城主用著恭敬的聲音說出了他最後一個請求:「慈祥的神,希望您可以保佑城中的臣民們可以在動亂中保有安定。」台下的人們匍匐著,等待主事神諭的傳達。這一次,那種古老隱晦的言語並沒有緊隨著城主的請求響起,整個廣場上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寂靜。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身子伏的更低了。一種壓抑和恐懼的心情在我的心底升起。一陣靜默之後,神靈的的言語開始入耳,這一次他的每一個詞語不再是前面那般快速和沒有起伏,我可以聽到他言語中的每一個音符,那一個個音符中帶著鄙夷和冰冷,一個個聲調敲擊在我的腦海里。人們等待著,等待著緊隨著神諭的主事的傳達,但這一次主事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並沒有像前面對話時那樣緊跟著神諭,傳達出神言語中的意思。大家匍匐著等待著,每一個都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正前方的祭壇上。時間一點點流逝著,一切都彷佛沒有了聲音,連風似乎也停在了廣場的一旁,匍匐在地上,傾聽著神靈的喻言。

不知過來多長時間,我感覺壓在身上的那股壓力消失了,耳邊又傳來嘈雜的風聲。廣場上的人們相互攙扶著站起身來,每一個人都沒有離開的意思,都帶著疑惑看向站在祭壇中間的主事。我抬眼望去,祭台中間那根長香已經燃盡,不再有白煙從祭壇上升起。紫袍主事臉色蒼白,眼神中帶著冷冽和漠然,他舉起自己的雙手,大聲說:「神說,可以!!」這次的聲音不再附有神力,但也同樣傳進了廣場上每一個人的耳中。人們再一次跪倒向祭壇的方向,一句句感謝的話語在我的耳朵不時響起。

我跪在人群中,回想著最後那句神諭,彷佛回到了曾經去過的那個南方的城市,同樣冰冷的音符,同樣的輕蔑,同樣的冷漠。人們跪倒在黑暗裡,城牆上的聖女失神地重複著:「神說,祂不在乎,祂不在乎,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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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堂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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