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晉江獨家首發[38]
「姝兒莫忘了離開行宮時自個說的話,乖乖的把湯喝了吧。」
連著好幾日明姝夜夜都是噩夢纏身,睡的不安生,這胃口也變差了很多。吃什麼吐什麼,任由楚澤如何威脅哄騙,她都吃不下去。眼看著好好的一個人瘦的都不成樣了,楚澤第一次沉不住氣了。
明姝似是譏嘲的睨了他一眼,從他手中接了湯碗過來,大勺的鮮美湯汁入口,她卻味同毒藥般艱難的咽下。若非她以絕食之舉要挾楚澤,怕是她的人這會還在西山行宮裡。那一殿沉黑的墨金紗幔,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
回程的路上,她是好不容易睡熟了,這一覺醒來,居然都天抹黑了。瞧瞧身上新換的桐花中衣,習以為常的繼續喝著那溫熱的湯水。
而楚澤又同往日一樣,開始給她的傷腳換藥,那刺鼻熏人的草藥味明姝已是克服了,為了讓傷腳早日康復,她不得不選擇了對楚澤妥協。
如若不然,這腳廢了,最後悔的莫過於還是她自己。
夜深了,明姝被打橫放進了被窩裡,嶄新的大紅牡丹花被褥就蓋在了身上,她有些厭惡的伸手推了推那紅的有些刺眼的被面。同前幾日一樣,楚澤也開始褪衫上榻躺在了她的身旁,高大健壯的身軀就沉沉的側首在了她的旁邊。
即使同塌而眠多日,明姝還是有些不適應的往裡縮了縮,可惜楚澤早料她如此。她才動了一下,就被他牢牢的抱在了懷裡,動都不能動彈半分。將將想要伸腳去踹他,卻被他摸著臉頰溫聲哄到。
「乖,睡覺,別再動你的腳了。」
泛著涼意的指腹離開了她氣鼓鼓的面上,他將她放在了臂彎間,隨手挑起了她散落的一縷青絲打著圈。明姝憤懣的伸手去奪,她是恨極了他扯著她頭髮的動作,因為她永遠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麼,而那一縷頭髮則成了他鉗制她的最佳把柄。
果不其然,她的手剛碰到他的手,便猛的感覺頭皮一陣生疼。
「啊!你又發什麼瘋!」她怒不可遏的咒罵到。
楚澤冷笑著將那一縷頭髮圈圈纏上了手指,一直到髮根,他方用大掌箍住了她的後腦,對上她隱隱泛著潤光的美瞳。
「姝兒可要快快養好你這腳呢,你盼了那麼久的……六皇叔,就快回來了……」
論此消息於明姝來說的好與壞,那絕對是個好消息。往泯州求助的人,是她派去的,就在楚歆找過她的第二日,無非就是想請楚離回京助她一臂之力。藩王未經傳召,是不能歸京的,好在她有先王的令牌,一道捎給了楚離。千算萬算,她獨獨沒算到自己後來會被楚澤那般對待。
若說明姝甫一聽聞這消息時,是欣喜的話;那麼在看見楚澤滿是戾氣殺意的眼神時,她只覺得後背有些發涼一悚。
他果然還是知道所有的事情。
這一夜,註定難眠了。
楚澤對於那個年幼他兩歲的皇弟,打從記憶里開始,就厭惡的緊。太上先帝寵妃琅蒼梅氏所出的幼皇子,同先帝一般,被當做帝儲培養過。楚澤厭惡他,倒不是嫉妒,只單單是看不慣他的做派。
本就是個奸詐狡猾的陰險小人,偏生平日還要裝的那般正經風雅,道貌岸然。
「啟稟王爺,臣方才收到線報,安親王已然從封地啟程了,大致一月後便能抵達天都城。」出席稟言的是京都司長梁松。
楚澤翻玩著手中的純金御牌,神情淡漠的揮了揮手:「本王知道了。」
坐在偏上首的內閣大臣桓肅撫了撫顎間長須,若有所思道:「臣以為王爺此舉委實尚存不妥,若安親王當真入了京,只怕又是禍事一場。」
當年他們投機取巧推了楚澤上位攝政,又恰逢時宜找到了借口將楚離鎮壓泯州這麼多年,一切做的都是萬分小心謹慎。在楚澤讓人截了明姝遣往泯州的信使后,那塊先帝當年在文武百官面前御賜給明姝的「如朕親臨」金牌,也落入了楚澤的手中。
「如今這朝中開始不太平了,前些年或許還是本王的天下,可如今……有些事,也該是到了一清二白的時候了。」
所以,他截了金牌,卻放走了信使往泯州報信。為的,無非就是想看看藩王若是沒了御賜金牌,也無皇帝宣召,又能在何種情況下入京呢。
一開始他就不曾以為楚離會選擇沉默,上京定是必然之舉,他那般野心不低於他楚澤的人,是斷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扳回一局的機會。
穩坐右方上首久不曾言的太傅簡修聞終於開了口:「王爺此言甚是,當年先帝離奇駕崩,兩宮娘娘相繼西去,一切矛頭都指向了王爺您,如今也是時候大白於天下了。」
楚澤野心之大,卻也沒想過做殺兄奪位這等猖狂事,天下人誤會他,他卻是不在意的。畢竟,遲早有一日,真相會澄清一切。
他獨獨受不了明姝談及楚離時那傲嬌明亮的眼神!讓他生了想要將楚離除之而後快的心,不過,他不急……
「鄒麒聽令,近期開始注意各大軍營調兵的情況,如發現異常,立刻上報本王。」
兵部尚書鄒麒忙出席接令:「臣遵命。」
聽聞楚澤歸京的消息,楚明康第一道旨意便是接明姝入宮,可惜下旨的宮人直接被堵了回來,一卷明黃聖旨被劈成了兩半!
「攝政王,說……說公主殿下,近來鳳體……欠安,要留於攝政王府休養……」回來稟話的小太監嚇得不輕,傍晚他去下旨,才打開聖旨要宣,面前就是一片白光,等回過神來,手中的聖旨就斷成了兩段,而攝政王的長劍,就停在他的鼻尖上。
「回去告訴陛下,公主暫時就留王府了。」
虧得他跑得快,帶著人連滾帶爬的上了轎子一溜煙的回了宮來。
「嘭!」楚明康氣極了,掄起龍案上的一摞奏摺就大力的砸向了地面,大怒道:「楚澤此舉欺朕太甚!召集禁軍,朕要移駕攝政王府!」
一旁伺機準備平息怒火的周遷聞言,大驚失色。這還是這麼多年來,攝政王頭一遭公開抵抗聖意,劍劈聖旨,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無怪的楚明康再好的脾氣也會生怒。
「陛下!陛下且息怒!」
一面勸阻著發作的楚明康,一面使人是閉了大殿的金門,生怕方才的話被有心人聽了去。
「呵,陛下這是在做什麼呢?」
圓潤悅耳的女音方飄入殿,就見榮太長公主楚歆一襲紫棠宮裝出現在了半掩的殿門前,妝容艷麗,手攙侍人臂彎步步生蓮走了進來。墜在束腰玉帶上的環佩,一陣清脆「錚錚」擊鳴。
「是何事引得陛下動如此大怒啊?」
楚明康一見來人就罷了手,神情憤懣的坐在了龍椅上,半句話也不說。倒是周遷趕緊的上前請安,又從地上撿了那被楚澤劈開的聖旨奉上說明。
楚歆伸出戴了紫金護甲的食指,挑了挑砍的齊整的聖旨,韻味雅緻的柳眉一皺,似笑非笑道:「看來這攝政王是容不得陛下這個皇侄了……」
心情本就稍稍平復了些許的楚明康登時又被撩起了火焰,龍目半眯,抄起那御用筆架就砸向了盤龍柱子上,發出雜聲。
「皇姑即知他容不得朕,何不助朕呢!」
揮退了周遷,楚歆徑自提裙往龍案前走了幾步,嘴角蘊染著刺眼的笑意,帶著一絲冷寂道:「如今且還不是時候。」
「那何時才是你所謂的時機!十年?二十年!」楚明康到底年輕,隱忍了多年,今天總歸是爆發了。
「做大事,即使等個十年二十年,只要結局是自己想要的,那又有何妨呢?」平穩的聲音里,陡然帶著一縷不易察覺的恨意。
「那到底要多久!朕已經等不了了!他今日能扣下姝兒,當眾斬了朕親書的聖旨;那明日呢?明日會不會直接逼宮霸位!」他憤恨的捶案大喝。
楚歆卻不以為然的從地上撿了被楚明康扔下的明黃奏摺,道:「機會就快到了,陛下只消聽本宮一計……」
楚明康止怒疑惑看去,正對上楚歆的眼睛,那流竄已久的殺意,讓他有些愣怔。
似乎,還有很多事情他未曾注意過。
楚澤一直到第三天,才入宮覲見了楚明康。軟轎一路抬到龍極殿前,他才步行進殿,過場般的行了禮,就坐在了楚明康早已為他備好的椅子上。
楚明康是從皇家獵場趕回來的,身上的飛龍騎服還未來得及換,一頭熱汗。溫和的對著楚澤笑道:「皇叔去往行宮多時,甫一回來,必是政事繁多,何不多在府中休息休息呢。」
楚大笑出聲,搖頭道:「陛下此言頗是不對,若臣久不入宮,怕是又要遭人非議了。」
那流露於面上的輕嘲之意倒叫楚明康面色一僵,捏著汗巾的手早在龍案下咯咯作響了,明知楚澤話中託辭譏諷,他卻無言相抵。
「三皇叔如今乃是我大胤攝政王,萬萬人之上,又有何人敢非議呢。」
「呵呵,陛下還是太年輕了,縱使本王身居高位,那也難免偶有宵小之輩污言潑墨啊。」
「倒是不知皇叔口中的宵小之輩為何人是也?」
「陛下自知。」
兩人言語半晌也不曾提那日被斬斷的聖旨一事,面上也均是笑意連連。終究楚明康還是熬不過楚澤這隻老狐狸,扔了手中攥的都起褶子的汗巾,目光銳利的說道:「既然三皇叔今日親自來了,那有件事朕想與皇叔商議商議。」
楚澤大致也猜到了他要說什麼,淡笑道:「陛下直說便是。」
「過幾個月便是父皇奠日,朕已下旨泯州,宣安親王楚離歸京拜謁。畢竟,也是自家皇叔,常年居於苦寒之地,朕也是過意不去。」
楚澤:「那便不過意便是。」
「……」
「朕只想問,皇叔如何看?」
楚澤:「陛下聖旨已發,本王還能看什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