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晉江獨家首發[50]
楚離的到來,於明姝而言,便是久旱逢甘霖。
「六叔此番歸京,可否久居?」明姝從安兒手中接過了茶盞,復遞給了楚離,明艷的小臉上是淺淡欣喜的笑容。
楚離興味挑眉,頭次他走的焦急,連明姝都沒好好告別一番,卻沒料到這丫頭還是如此念他。
「丫頭放心便是,六叔這次可能要長居一時。」
畢竟,很多事情都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做完的。
聞言,明姝登時大喜,攥著衣裙的小手這才松展了開,瞅著楚離面上的一絲疲色,她忽而想起了晨間安兒來報的話。心裡不免膈應,有些遲疑的看向楚離,道:「聽聞今晨六叔在殿上……」
後半截的掃興話頭,她不便說出。
瞧著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楚離放了茶盞就勾唇道:「你這丫頭怎的人大了,卻沒了小時候的霸氣了呢?」
明姝面色陡變了一刻,殊不知就是這麼無心一言,如同利刃般戳了她的心頭。霸氣?小時候不知個天高地厚,自然就了不得。可現在,她處處都受著楚澤的壓制,日日都要擔驚受怕,哪還霸的起來。
誰都不知情,楚離也不例外,還當明姝是大了,收心做淑女貴公主了呢。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她面上籠的一層陰靡,他自然是沒錯過,好在兩人坐的近,下意識的就伸了手去碰明姝的臉。這個動作,他可能已經習以為常了,可是卻在將將要觸碰的一刻,明姝起身跳來了。
「不要!」
那樣的防備,那樣的懼怕,楚離直覺那不是對他而表現的。可是看著明姝隱約有些發紅的眼眶,他有些迷惑道:「丫頭這是怎麼了?」
他饒是關切的聲音讓明姝一驚,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忙斂眉強笑道:「我沒事,沒事。」心下生怕被楚離看出個端倪來,忙坐了回去,扯開話題。
「六叔你還沒告訴我呢,晨間到底如何了?」
楚離微微側眸,暗自壓下了心中迷惑,情知明姝有事難言,也便不再追問。接了她的話頭道:「也無甚大事,倒是不曾料到啊,你三叔如今可真厲害。」
不,其實他早已料到了,早在當年他被楚澤一黨制壓泯州不得歸之時,他就知了。
饒似打趣的輕快語氣卻叫明姝不安,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小公主了,如今該懂的事她已懂,這百變政堂是她最為厭惡之地,那日楚澤有言在先要備大禮相迎楚離,自然是不下輕手。今日朝堂之上便發難,只怕是再容不得楚離了。
楚澤那人,她如今厭的緊,想死他來,她就覺得脖子疼的慌,那日被他咬了一口,出了血。那種痛苦卻無力,只能清晰感受血液流失的絕望,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
「三叔是攝政王,自然厲害。」皺眉冷聲到。
不難看出明姝對楚澤的一腔憤恨,連楚離都有些吃驚,她眼底的怒意可是無比的真。
「姝兒怎的對你三叔這般大的怨仇了?」他趣到。
明姝抿唇,楚離那漫不經心的淡然模樣叫她無奈,狠狠的便跺了腳,好在軟底的宮鞋隔著,她也沒覺得痛,眉目不悅彎挑:「六叔知道的,我討厭他!」
楚離一怔,憶起幼時明姝告訴自己的那番話語,不由吃笑道:「這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小丫頭還記著仇啊。」轉念想想,自幼嬌養的小公主,驀然被自家皇叔深秋天裡扔進了湖中,怕是換誰都會又怕又恨吧。
明姝知他說哪去了,本就無意解釋,只好順了他的話。
「反正他不是好人……」攥著手,想起楚澤欺壓自己的一幕幕,心頭萬般憤恨,到了嘴前也就化成了這麼無力的一句話,甚是憂鬱。
楚離瞭然淡笑,眸間異光隱現。忽而想起了那麼一件事來,便對明姝說道:「丫頭可還記得自己以前的那個宮人,阿南。」
「啪!」
她方端在手中的茶盞失力砸向了地面,淡青的茶水濺了她一裙腳,卻失神不自知。大大的月眸圓瞪直視楚離,清茶淡郁裊裊慢開,破碎在大理石上的名貴茶盞驚的外面宮人跑進。
「殿下……」
「都出去。」楚離揮手到。
領頭的安兒眼尖的瞧著那一地狼藉和失了魂般的明姝,哪裡放心,抬腳就想往裡面去,卻被楚離一個冷厲眼神嚇退了腳。她從未想到,那個傳聞中溫潤儒雅的六王爺,竟會有如此駭人目光,直震人心。
待人都散了,明姝才喃喃道:「六叔何出此言……」
一個失蹤那麼久的人,一個已經被遺忘的人,再次被提起,絕對不會是單純的提起。
楚離情知阿南於明姝的重要,那個女人雖只是一介宮人,可對明姝而言,便是親人。她自幼失母,被阿南帶大,即使如今很多人都已經不再記得她,可明姝是絕對忘不了的。
「姝兒無需如此,人失蹤了這麼多年,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得的消息,你若想知,我說於你便是。」
明姝慌亂點頭,她自然是想知的,那年阿南失蹤的詭異,她不過大病醒來,她就不見了,如何找,也尋不到。她失望過,可是偶爾午夜夢醒時,還能清晰想起夢中阿南是如何哄自己入眠的。
又如皇姑楚歆所言,她是被人落了毒,才會失了記憶。也就是她中毒后,阿南沒了。冥冥間,很多事情都被掛上了勾,似乎很多事情都發生在那一年裡。
她甚至有幾次寄希望於阿南,是不是找到了她,就能知道那時出了些什麼事呢?
只可惜,這麼多年了,皇室秘密出動的暗衛無數,竟都不曾尋得她人。
「六叔快些告訴我!阿南到底在哪裡!」
情急之下,她並未看見楚離稍是陰霾的神色,急促的詢問,換來的卻是……
「她人已不在世間。」
夜晚總是來臨的很快,而禁宮今日的夜,註定了是不寧靜的。彩燈高懸,紅綢飛舞,盛鉞殿中一派歡歌。舉杯相敬的大臣,談笑嚶嚶的誥命,皇宮再一次熱鬧了起來。
明姝端坐在御座下首,面色冷然的飲著杯中美酒,殿中不乏英俊世家公子朝她看來,那個個眼中藏不住的炙熱光芒,讓她極度不適。可只是這些又算的了什麼呢?
晏晚頻頻側目的陰狠目光,楚澤意味不明的冷笑,楚明卿一搭沒一搭的關懷語言,楚明晉看向晏晚的詭異眼神,楚歆妖艷的紅唇……
可是,這些都不算什麼,最叫她心亂的便是……
「新科狀元爺近來又要晉陞了呀,可喜可賀!」
他就坐在殿中不遠處,大臣有些醉酒的恭維賀喜極其大聲,就連御位上的楚明康都舉起了杯。昔日那個與她半言便會面紅的少年,如今早已變得成熟太多,面不改色笑著回敬所有人,以示他如今仕途的成功。舉止有禮,風度翩翩,旁側的宮人滿酒之時,都看直了眼。
果然是個蒙塵的天之驕子……
她苦笑著飲下一盞又一盞的酒釀,甚至連楚澤那幾乎暴走的神色都顧不得,只看著殿中那一人。
「啪!」一聲脆響,喧嘩殿中頃刻安靜了下來。
明姝也隨之而驚,順著眾人的目光移向了楚澤流著鮮血的那隻手,碎在地上的酒盞讓她愣神,對上他陰鷙的視線時,悚然心跳。
「攝政王可要小心啊。」楚歆唇角染著笑意,極似關懷到。
隨後便是一眾大臣祈言:「攝政王安康」整齊劃一。
楚澤挑眉揮開了跪著替他包紮傷口的宮人,似笑非笑道:「本王無礙,勞眾卿憂心了,繼續吧。」
他一言即下,殿中的眾人才三三兩兩開口,不一會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轉眉間,明姝偶然看見了楚明康厲然的側面,殺意約現。
楚澤的權威,再次挑戰了帝王的威嚴。
明姝是不敢再看過去了,只怕對上楚澤那要吃人的眼神,兀自轉了臉跟楚明卿說話去了。
「二哥近來都忙些什麼去了?」想想她回宮這些時日,除了最初時楚明卿陪在左右,後來的一段日子裡就沒再看見他人了。
楚明卿微微含笑道:「你丫頭可終於關心起二哥的蹤影了。」欣慰的打趣。
「只是多日不見二哥,念的慌。」明姝掩面,梨渦輕旋。
「喲,那可真是榮幸了呢。」從明姝手中接了酒盞而過,楚明卿笑的極是開心,忽而笑意更濃,靠近了明姝,壓低聲兒道:「姝兒瞧瞧下邊,那第三排的綠衣姑娘如何?」
明姝吃驚,放了手中的筷箸就朝楚明卿所指看了去,下方第三排處,赫然坐著一名綠衣秀瓊的女子。她似乎不喜說話,獨獨一人低頭夾食,單看那側首,還真是個秀氣的人兒。
「二哥可是看上了那女子!」明姝瞭然調皮擠眼。
楚明卿頓時有些面赤,扯了扯明姝的手臂,示意她小聲些,生怕別旁人聽了去。
明姝這回是上了心去瞧,那女子所坐的地方不算遠,家中地位該是不錯的。舉止間也能看出家教良好,是個不錯的姑娘,也難怪楚明卿看的上眼。
「二哥只托你瞧瞧,可別胡亂說話。」他有些急了,掩飾著。
明姝嘟嘴道:「你都說的這般明顯了,還怕我胡言了去。」話鋒陡轉續:「不若,我去將那姑娘約出,給你個機會!」
楚明卿一把就按在了明姝的腰上,威脅道:「你丫頭再胡說,可別怪二哥下狠手啦!」
明姝忙賠笑。
「不叫便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