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寧喬看向別處，一雙手緊緊握住，指甲嵌進肉里，用疼痛來提醒自己關鍵時刻不能露怯：「你還是先找身衣裳穿了。你們有什麼目？」想來想去還是只能好言相商，在這兩位面前，以自己那練氣一層的實力跟凡人沒什麼兩樣，若他們是有所求，那能夠滿足他們的要求是最好。

「尾十不會害主人的，尾十最愛主人了。」戈還沒有說話，尾十第一個表忠心，說完還就近抱住了寧喬的頭。只是要不是寧喬見機的快，尾十的手就要插進寧喬的眼睛里去了。躲過了尾十的突然襲擊，寧喬小心翼翼地將他拿起來，放到地上，看向了戈。

戈不自然地躲開了寧喬的視線，身為一隻只剩魂魄的魔族，當然會吞噬離自己最近的魂魄元力，要不是法訣關鍵時刻不靈了，自己早該吃飽找個地方消化了，只不過出來個尾妖，形式對自己很不利啊。

寧喬自然發現了戈的異樣，看來是尾十讓他忌憚了，不管怎麼樣，有忌憚就是好的：「說吧，你想怎麼樣？不管你想怎麼樣，大家把問題攤開了說，總能找到解決的方法。最好能合則兩利，你說呢。」

戈拚命回想著以前自己部下教給自己的，應該怎麼說來著，虛張聲勢還是順勢而為？

聽說人類奸詐狡猾，一定不能中她的圈套，千萬不能把自己的心意暴露了。戈左思右想，總算想出了一個萬全的回答：「我沒有要對你怎麼樣！也不想想，你連修士都不是，對我沒用。」說完就特別高貴冷艷地俯視著寧喬。

「哦——」寧喬看了他一眼，「那好走不送。」

走？戈傻眼了，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能去哪裡，這裡沒有修士，也就是說沒有補品，不能抽取人族修士魂魄里的魂魄元力，自己永遠只能維持這樣的形態，甚至會越來越弱。人類怎麼這麼狡猾？

戈突然想起一個詞，言多必失，於是一聲不吭地散成灰煙鑽進了寧喬的眉心。

寧喬摸摸眉心，戈鑽進去的地方沒什麼異樣，也沒有鏡子讓她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管不了這麼多了，寧喬俯身看向尾十：「你呢，你該去哪裡？」

尾十乖巧道：「我哪裡也不去啊，就在主人身邊陪著主人。」

在寧喬目光的逼迫下又委委屈屈地說道：「尾十不能鑽進主人的身體里去，只能在外面——嚶嚶嚶不要啊！尾十不要去外面。」

寧喬面無表情地說道：「閉嘴！」然後提起他，放到窗台上，接著用手推了推他，直到尾十的身影徹底被突起的窗戶框擋住。尾十委屈地扁了扁嘴，就差沒有留下幾滴傷心的眼淚。可惜旁邊沒有觀眾，不然說不定尾十真會來個嚎啕大哭。

把尾十扔到窗檯之後，寧喬慢慢走到門前，她多想可以抹消金婷的記憶，讓她忘了自己那麼丟臉的一幕。寧喬的腳步也變得越來越慢，可是再慢也有個終點，終於，寧喬走到了門口。她剛伸手想開門，就聽見敲門的聲音。

「小姐？」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把寧喬嚇了一跳，她打開門，想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卻在金婷驚訝疑惑的目光中尷尬無比。

寧喬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你先去收拾一下自己，給我找一套衣服。」

金婷抬眼看著寧喬，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只是咬著嘴唇，領了命令出去了。而寧喬，則走到破損窗戶暴露不了的死角，在心裡祈禱著金婷趕緊回來。

自己一個人裸奔什麼的，太沒有安全感了。還是兩個人一起裸奔比較好……

……還是不要裸奔比較好。

金婷很快就回來了，雖然寧喬先讓她去收拾自己，但是她明顯記掛著寧喬，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就跑了回來，手裡抱著一整套衣服，看起來像是她自己的衣服，雖然不如塗雨嫣的衣服奢華，但是也相當精緻。

寧喬讓金婷幫自己擋著窗戶，先把身上的衣服換了。身上終於不再涼颼颼的，也不用再擔心走光，寧喬終於想到解釋的問題，金婷還好糊弄，自己面對這個忠心耿耿的小丫環，頂多是有些羞愧，可是塗南靖和七叔那裡，卻不是那麼好過關的。

眼下還是先把這一切掩飾過去，寧喬這樣想著，吩咐金婷去取些桌椅衣服回來，將這間屋子填滿，總之不能那麼簡陋，想到那個對自己萬分注意的塗雨婕，寧喬覺得十分頭疼，有了她，這件事的曝光時間至少提前了一半。

金婷平時表現雖然很迷糊，但是她的辦事速度卻一點都不慢，一個上午的時間，不僅將房間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還將院子里移位的東西全都復原了。寧喬表揚了幾句，關於昨天晚上的事，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麼大的動作當然瞞不過其他的塗家人，首先過來的是塗南靖，見寧喬自然完好無損，才鬆了口氣。但是他想到另一個問題，怎麼會有這樣的賊，費盡心思來塗家一趟，不去金庫，反而搬空了一個小姐的閨房，這實在說不過去。何況以塗家的守衛力量，什麼樣的賊能悄無聲息潛入塗家。

寧喬敷衍了半天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的便宜爹，只好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塗南靖當然不會對自己的女兒怎麼逼供，尤其是想到她受到了那麼大的委屈，恨不得自己代替女兒承受那些。可他也有自己的辦法，就是審問寧喬身邊的丫頭，首當其衝的就是金婷。

金婷倒也忠心，跪了半天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大太陽的炙烤下，金婷的臉上泛起紅暈，眼神也變得飄忽。寧喬心疼，也顧不上自己的表現會引人懷疑，不停在一旁哀求塗南靖，卻沒有得到回應。寧喬生氣了，直接走向金婷，那架勢是要把她拉起來。

塗南靖將手裡的茶杯一下子磕到桌子上，沉下了臉。

寧喬心裡咯噔一下，沉著臉的便宜爹出人意料的有威嚴，彷彿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這讓寧喬有些犯怵，說白了自己就是個假貨，佔了別人的身體，還要再去頂撞別人的老爹，難道自己做的過分了？

見寧喬停在那裡沒有動作，塗南靖的臉色也好看了一點，他站起身，從一旁的下人手裡拿起傘，走到寧喬身邊為她撐著。這一刻，他還是那一副威嚴的樣子，但是動作，卻變成了一個慈父。寧喬低下頭，她一個孤兒，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要是可以，她願意一輩子呆在這個便宜爹身邊，可是自己到底不是塗雨嫣，這份關懷她受之有愧。

「嫣兒，你是一個小姐，小姐就該有當小姐的樣子。」便宜爹語重心長地說道，表情總算緩和了點。

寧喬幾乎要脫口而出撒嬌地話，但她馬上想到自己的身份，話到嘴邊就變了：「那賤人生的女兒也是小姐，怎麼不說她根本沒有當小姐的能耐？一個賤人！」話一出口，寧喬自己都有些驚訝，這絕對不是她說的。

難道是塗雨嫣留下的意識？

聽了這話，塗南靖的威嚴一下子變得衰弱，說到底，這也是他心底的一根刺。可不管有多少說不出口的理由，他始終是欠了女兒的、

塗雨嫣在乎的，只有自己死去的母親，她也恨著成功上位的塗雨婕母女，至於塗南靖的父愛，因為太多太多，多的讓塗雨嫣以為那是理所當然永不消失的，所以一點都不覺得珍貴，反而去肆意踐踏。

寧喬看著這位已經可以看見白髮的父親，心裡閃過一絲疼痛，果然世事難測，自己最渴望的，反倒被人棄如敝履。她突然不想再隱瞞下去，自己不是塗雨嫣，幹嘛去傷害她的父親。但這個想法現在來說實在很不現實，寧喬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事自有緣由，我卻不能說。父親別管這事了，女兒也很為難，總之不會出什麼大事的。」說完這句話，寧喬迅速地接了下一句，「現在可以放了金婷她們了吧，女兒心疼了。」說著，將金婷拉了起來。

原本塗雨嫣身邊是有八個丫環的，但是一來塗雨嫣脾氣不好，喜歡打人，身邊的丫頭大多都是唯唯諾諾，從來不敢大聲和她說話，整天都是擔驚受怕的樣子，二來塗雨嫣也不喜歡她們，塗雨婕的母親就是丫環上位，她看自己身邊的丫環也就不太順眼，打心眼裡覺得她們都是狐媚，是想要通過自己達成目的的人。兩下比較，金娉和金婷這一對姐妹花就變得醒目了起來。金娉有能力，金婷特忠心，塗雨嫣就把金婷留在身邊當人質，將金娉派出去做事。

塗雨嫣和金婷的感情暫且不說，寧喬雖然只和金婷相處半年，但是這個小丫頭對她的處處維護和關心，卻讓她對這個小丫頭產生了感情。儘管因為身份原因，不能給予她更多的關心，可是愛護卻一點都不少，為了她，寧喬願意妥協。

這樣的答案當然糊弄不了塗南靖，可他是真拿自己這個女兒沒辦法，皺著眉，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寧喬看了一眼金婷，她臉色暈紅，鬢邊的發已經被汗水浸濕，貼在臉上。小丫頭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對著寧喬討好的笑，彎彎的眼睛彷彿在向寧喬說，我做的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幹嘛硬撐著？直接說你看到的不就行了嗎，我又不會被怎麼樣。

寧喬感覺鼻子酸酸的，伸手為她擋住了陽光。但是手能遮住的地方太小，寧喬左右看了看，伸手奪過塗南靖手裡的傘，撐了起來。一片陰涼灑下，感覺比剛才好受多了。

寧喬扶著金婷走進大廳，將她放在椅子上，伸手拿起一旁的茶壺，倒了杯水，遞到金婷嘴邊，餵給她喝。

「咳咳！」金婷一下子咳嗽了起來，「小姐，別那麼急，慢點，我喝不了那麼快。」金婷苦著臉開口了。

寧喬臉一紅，前世她根本沒有伺候過人，這輩子一來就是個大小姐，所以根本沒有伺候人的經驗，金婷很倒霉的成了寧喬第一個伺候對象。但寧喬隨即恢復正常，淡定地把杯子交給身邊的下人，像是沒有聽見金婷的話一樣轉身走了。

一轉身就看見塗南靖看著她和金婷，神色複雜，眼裡隱隱妒忌。是啊，能不妒忌嗎，女兒都沒有這麼伺候過自己，要是能被那樣對待，怎麼都值了啊。

寧喬裝作看不見，轉頭徑直走了出去。

現在還有一件事情，等待自己解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