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月色涼

離開蒼溯的時候，白疏影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哪怕她知道玉梓軒一直都在背後看著她，甚至捨不得眨眼，也知道慕容霏岺紅著一雙大眼，淚水流淌。

但是，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哪怕是粉身碎骨。

她終究是做不到元空法師說的放下，終究做不到。她不是聖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有人性的母親而已。

從前她以為元空法師的話是告訴她放下自己過去的身份，但是現在她才真正的明白，她需要放下的不是心中的芥蒂，而是那個孩子悄然消失的生命對她的刺激。

曾經的她如此遊走在生與死之間，遊走在冰涼的親情中，就算是全世界都已經安靜了，她依舊在渴求著最後的親情溫暖。一個失望的母親，一個不明真相的妹妹，她這樣活了這麼多年，卻最後躲不過宿命的輪迴。

文之辰的醫術，雖然比不上她的師父絕醫鬼剎，但是對於柳丹新而言，兩人已經相差無幾。在她的要求之下，銀針渡血，回憶遊走。

那種疼徹心扉的感覺，讓她身體忍不住顫抖，聲音控制不住的衝破喉嚨。最後在回憶清晰的那一刻，化作無數的淚水。

原來，真兇也是無意，原來，她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師兄，清淺這樣真的沒事嗎？」萬紅綾看著與葉凝共乘一匹馬的白疏影，絕美的臉上從和他們再次見面到回歸嵐，都沒有絲毫笑容。

「有些事，只能由她自己去調節，我們就算是想要幫忙也無用。」齊蕭然加快了馬兒前進的速度，早一日回到歸嵐，早一日了斷一些恩怨。

「師兄，蒼溯王的事情，我們就這麼算了嗎？」

「殺害師父的是妖斂，魔教魔子，已經被我們手刃。」齊蕭然一字一句的對著萬紅綾解釋道，看著萬紅綾身下棗紅色的駿馬，揚蹄輕越，有些事，如果真的深究下去，那整個天下都將是他們的敵人。與其讓白疏影為難，與其讓自己為難，不如放下，就此告一段落。

「我知道了。」萬紅綾輕聲的回答道，沒有在說話。看了一眼前方的白疏影，在看看身旁的師兄，又看看那和白疏影幾乎維持了一樣臉色的葉凝。他們之間有太多事是她不知道的，就算是為了她好，卻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笨蛋。

「紅綾，如果不出意外，回去之後，我們便完婚吧。」齊蕭然就像是下定了決心，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動的提起他與萬紅綾之間的婚約。

「師兄，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明明知道你不愛我，娶我也只是一種責任，但是我卻依舊很欣喜，至少你娶得人是我，至少最後和你相伴到老的人是我，至少最後擁有你的人是我。」萬紅綾看了看天色，越來越靠近滄瀾谷，天色中多了一抹風沙的氣息，原來，風沙會迷眼，原來這就是她流淚的原因。

心裡何嘗不覺得委屈，奈何她知道，知足才是常樂，能夠嫁給師兄，她以心滿意足。不求他心中全部都是自己，只求自己也有著那麼一席之地。

愛如微塵，卑微憐憫。

而另一匹馬上，葉凝和白疏影緊緊相擁，肌膚相親。葉凝溫熱的氣息撲倒白疏影的脖子里，帶起一陣陣難言的癢意。

「淺兒，你的記憶都恢復了吧？」

「嗯。」

「這次回去準備怎麼做，兇手是誰？」葉凝知道，讓原本決定不回去的白疏影下定決定回到歸嵐的原因，一定和那個孩子有關。

「葉凝，你說我是不是太過於可笑了。你曾經說過，我看似絕情冷血，卻仁慈到了骨子裡，遲早有一天我會因此而受傷。沒想到我沒有受傷，卻讓我的孩子代替我受了這些罪，承受了我仁慈善意的後果。」

「唉，你這是將一切罪責都攬在了自己身上。淺兒，這樣你會越來越累的。」

「我也想輕鬆，我也想不怨恨，可是，如果不將他碎屍萬段，我實在是無法放下。」

「那人是誰？」

「呵呵，說起來，那人幾乎是註定了要與我為敵。」白疏影冷冷一笑，「以前，在我心裡有三道不同的底線，第一是我的生命，只要我能活著，一切都好說。第二就是白輕絡，那女人死了以後，我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心思，想要通過她證明親情的存在，沒想到偏激之後卻是無法自拔的陷入親情的漩渦。第三就是你，葉凝，這些年如果沒有你，那就沒有水清淺，更不會有濰城的綰青樓。這是我的底線，不可觸及的底線。所以就算是當初瞿訓才不會被抄家滅族，我也會給他一樣的下場。如今，那個孩子幾乎取代了我生命的底線。可是，卻讓一個人，盡皆打破。」

「你是說，軒轅牧嵐？」葉凝何等了解白疏影，三個底線，前兩個且不說，第三個是他自己，而能夠傷害到他的，除了那女人，就剩下這將他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戰神嵐王。

「呵呵，說起來，我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當初我會覺得他熟悉了。」白疏影自嘲的笑聲，是徹底的對自己當初所做之事的後悔。如果當初她不救軒轅牧嵐，任由他自生自滅，就不會有後面的牽扯，如果當初她不因為家國熱血，因為白輕絡而去救軒轅牧嵐，就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胎死腹中。

「果然是他。」葉凝想起與他有過匆匆一面會見的軒轅牧嵐，難怪在濰城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危機，原來不是因為他之後要對清淺做的事，而是因為他就像是那個自己天生的敵人一般。如果他的身份一直隱而不發，那就會一輩子相安無事，但是如今他卻已經有了暴露的可能。

「他雖然隱藏的很深，但是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我便從那眼中看出了強烈的求生欲，以及冷酷絕情。和當日我被活活掐死時母親的絕情眼神一模一樣。也正是這樣一個眼神，即便是在我假死的時候，依舊存在於我的腦海中。」白疏影想起軒轅牧嵐冷冽的神情，偶爾簡單的微笑，卻沒有深入眼底，唯一的柔情僅限於他面對白輕絡的時候。

正所謂一物剋一物，她實在很難相信，軒轅牧嵐當初為何會千里迢迢來到濰城，僅僅是抄了瞿訓才一家，很明顯不夠分量，想必白輕絡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只是他選擇白輕絡的目的又是什麼？

「你真的準備對付軒轅牧嵐，難道不擔心輕絡那妮子？」

「我剛才也說了，三個底線，第一是我的命，第二才是白輕絡，而我的孩子，近乎取代了我生命的，你覺得我還會因為她放棄報仇的念頭嗎？當初如果不是為了讓她後半生安穩，不傷心，何至於在我救了軒轅牧嵐之後還要受其一掌，因為他的戒心，讓我的孩子因此死亡？」

「可是，就算是我和齊蕭然都全力幫助你，也不一定能夠贏過軒轅牧嵐吧，戰神在歸嵐深入人心，想要殺了他，很難。」

「殺了他，呵呵，不，我殺了他會讓白輕絡傷心，你說得對，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做的太絕，但是死亡是一種懲罰，我卻要讓他活著也一事無成，碌碌終身！」

「你想怎麼做？」葉凝知道此時的白疏影雖然冷靜，但是卻也失去了以往的淡然。而他，或許這一次就陪著她一起粉身碎骨吧，畢竟，轟轟烈烈的活一次，比他這樣苟延殘喘的活著，要洒脫得多。

他，渴求一個解脫，渴求能夠脫下那張嬉笑紈絝的面具，做回一次自我。

「葉凝，或許這一次只要我們運作得當，你能得到你原本應有的一切。如果軒轅牧嵐只是因為那一掌害死了我的孩子，或許我想要殺了他，但不會毀了他。但是你為了尋我，去了京都，以軒轅牧嵐在京都的勢力，你覺得他真的沒有發現你的痕迹嗎？就像是他到了濰城，你我依舊發現了他身份不簡單一樣，如果深究，必定發現他的身份。既然他發現了你的身份，你覺得以嵐王的性格，會將他現在擁有的一切拱手讓人？如果會的話，你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皇族的優越生活，戰神嵐王的赫赫功名，還有他苦心經營多年的事情，無論哪一樣，軒轅牧嵐都不可能放棄。

葉凝點點頭：「你說的是，他應該早就知曉我的身份，甚至不排除他當初到濰城就是有試探我的原因，不過我的男兒身，應該讓他打消了疑惑，但是如今我再次出現在京都，那就算是我身為男兒也依舊是懷疑的對象。只是，如今的嵐王已經是歸嵐上下民心所向，保家衛國的好王爺，我就算是有著皇族血脈。當今皇帝也大可以給我一個封賞，再冊封軒轅牧嵐為異性王爺。他的一切都沒有怎麼變動，唯一改變的，不過是我們出來唱了一出尋親的戲碼。」

「呵呵，既然他功名赫赫，那我就讓他從榮耀的聖壇上跌下來！」白疏影抬手在空中一握，「葉凝，不要認為我是空幻想，也不要覺得我現在的實力達不到，既然我敢說，那我就有著把握。」

「我相信你，就像是你相信我一樣。」

「因為相信你，所以我才告訴你，玉梓軒將刺閣交給我了掌控。你覺得我現在還不能面對軒轅牧嵐嗎？」

「什麼，真的？」葉凝大吃一驚，刺閣的神秘他又不是不知道，沒有想到刺閣最後竟然真的是玉梓軒的勢力，更沒有想到的是，玉梓軒竟然將如此重要的力量交給了白疏影，而目的只是為了讓白疏影報仇。

或許，這個蒼溯王，他也需要仔細思量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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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卷，今天終於實現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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