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不相干

從蒼溯回來，必經之地就是滄瀾谷，而從滄瀾谷路過，遇到如今駐守在那裡的軒轅沐陽也成為了必然。

作為自己腹中孩子的父親，白疏影雖然最初的時候沒有想過讓軒轅沐陽知道孩子的存在，但是有一些事情到了如今，事關立場與未來，她還是要去問問的。她不喜歡拐彎抹角，但是也不希望因為一時隱瞞讓人懊悔一輩子。

當初的帥營，住著的是病危的軒轅牧嵐，她用血以救。如今的帥營，住的是鎮守邊關的軒轅沐陽，她冷清以對。

有時候，失去了一樣東西，就會同時失去一個人的心，失去一個人的笑容面具。

想到這裡，白疏影忍不住嗤笑一聲，面具，原來她和玉梓軒還有著這樣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笑容面具，隨時隨地的用完美的笑容掩飾自己內心的想法。可是現在的她，真的不想笑，笑不出來。

「疏影，真的是你？」軒轅沐陽的不敢相信，驚喜若狂，白疏影只是淡淡牽扯了一下嘴角。

果然已經笑不出來了，白疏影抬手阻止了軒轅沐陽激動的靠近，手掌支撐著他的胸膛遠離：「我來只是要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認真思考後回答。如果你的三哥殺死了你的親生骨肉，你會將你手中的白霜劍指向你的哥哥嗎？不需要問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假設，我來只是要聽你選擇的答案。」

驚喜的勁頭還沒有過去，軒轅沐陽就這樣震驚的看著白疏影冷淡疏離的提問，很想像白疏影說的那樣問出為什麼，但最後卻只能不確定的說道：「我……我不知道。」

這樣的假設，同樣都是血脈親情，讓他怎麼選擇。三哥從小就像是他面前的領路者，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沿著三哥的腳步。曾經他甚至想過，如果他有了孩子，也一定要像三哥一樣。而如果三哥殺了他的孩子，他不知道這樣的事為什麼會發生，但是卻隱約有一股猜測，三哥這麼做一定有原因。

「既然如此，那說明你選擇的是維護你的三哥了。只是不知如果這個三哥不是你的三哥，你還會不會繼續維護？」

「三哥怎麼會不是我的三哥，疏影，你到底要說什麼，你這些日子去哪裡了，真的到了蒼溯，你身上發生了什麼？」

「我身上發生了什麼，或許你三哥比你要清楚。我這次來，只是告訴你幾件事的。但是既然你的選擇讓我很失望，所以那幾件事情，我想也不用告訴你了。畢竟，你已經做出了選擇。」

「什麼選擇，我根本就沒有選擇。再說我哪裡來的孩子，就算是我有孩子，三哥又怎麼會傷害我的孩子？」

「呵呵，軒轅沐陽，曾經我以為你俠肝義膽，但是現在看來，當初我做的最錯的事情就是用自己救了你，而做的最對的事情，就是和你拉開了距離，從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你既然選擇了你三哥，那麼我們之間，就真的徹底沒有關係了，後會無期。」

「疏影，等等，為什麼我們沒有關係了，你是我的人，是我的！」

「呵呵，軒轅沐陽，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白疏影什麼時候是你的了？你覺得你瑞王的身份我會稀罕嗎？你以為你的知音理論我會重視嗎？你以為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嗎？我早就告訴過你，在那一日就告訴過你，我欠你的已經用我自己償還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連半點恩情都沒有。」

「疏影，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變成什麼樣？我不一直都是這樣？」白疏影眼神帶著萬古不化的嚴寒，冷冷的說道，「軒轅沐陽，從你說你不知道開始，我就知道你心裡的想法。你崇拜你的三哥，幾乎將他奉為神祇，所以就算是你三哥殺了你的孩子，你也不過是會聽著他的解釋，安慰著自己，三哥不是故意的，三哥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一聲沉鬱頓挫的質問，讓被戳中心事的軒轅沐陽一愣，竟然完全無法回答。

「軒轅沐陽，你有你的想法，但是我也有著我的自由。」白疏影轉身離去的背影中，透出淡淡的決然傷情，「從此，我們兩不相干，又或者，從未相干過。」

畢竟曾經有過那麼一絲錯覺，畢竟曾經有過那麼一絲相信，也畢竟曾經有過那麼一絲感動。

有時候，人總是有了對比才會覺得差異。如果將軒轅沐陽換成是玉梓軒，如果傷害了自己的人皇城慕容雲冼，那白疏影可以想象慕容雲冼的結局。當初慕容霏岺不過是想要設計自己，最後如果不是她主動找自己化解，估計玉梓軒真的會直接將她遠嫁他國。

對於一個公主，遠嫁有時候是最凄涼的懲罰。

甩甩頭，白疏影直接從那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葉凝，笑了笑：「我和軒轅沐陽之間的事情早就已經處理完了，也問過了他的選擇，有些時候，一件事還處於假設更能聽出一個人心裡真實的想法。」

「那最後你都沒有告訴他真相？」

「怎麼，你心疼了？」

「你這是在說廢話。」葉凝白了白疏影一眼，如果他心疼軒轅沐陽，那就不會決定跟著白疏影一起做這一切，畢竟軒轅沐陽好歹也算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

「好了，接下來我們就要開始一步步著手瓦解嵐王的勢力。」

「不得不說，疏影，我還是覺得我們的希望不大。」

「如果希望大了，你覺得還有什麼意義嗎？我相信對於軒轅牧嵐那樣的人而言，最痛徹心扉的懲罰莫過於讓他一無所有，並且永世不能翻身！」

「你還是直接說你準備怎麼做吧。」嵐王的勢力太大了，且不提他在京都根深蒂固了多久，就說前段時間嵐王抵禦外敵，就已經成了歸嵐人心中的英雄，威望有時候都要超過了皇帝軒轅慕安。

「在蒼溯的時候，玉梓軒說過一句話，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既然軒轅牧嵐有著這麼多人民支持，有著這麼高的威望，那麼盛極必衰，我們就從讓他登上頂峰之後再摔下來吧。」

「怎麼做？」看著白疏影眼神中閃過的凌厲，葉凝嘆口氣，按理說他對軒轅牧嵐的怨恨應該不必白疏影少多少，但是此時卻覺得他心中的恨意幾乎都算不上恨意了。

白疏影這一次是真的憤怒了，估計就算是把軒轅牧嵐殺死鞭屍都不能讓她泄憤。

曾經因為她自己的經歷，她不想要孩子，但是一旦有了孩子，她一定會比所有人的重視。不過，她的重視不會是溺寵，也不會是失去后的哀傷，只會是向現在這樣的瘋狂，壓抑著的瘋狂。

「刺閣的人最擅長的是刺殺和收集情報，如今還用不上刺殺，那我們就用刺閣的情報，將軒轅牧嵐在滄瀾谷所做的一切都公之於眾！」

「那豈不是為了他造勢？」

「我說了，盛極必衰，我需要的就是將他的名聲威望徹底的捧上去，捧到雲巔！」

「可是那之後呢？」葉凝隱約明白了白疏影的計劃，但是還是覺得這樣控制人心走向有一些玄。

「在綰青樓的這些年，或許別的本事我沒有學到多少，但是有一點卻是你們都不能比的。青樓本就是魚龍混雜之地，青樓也是情報交流的一個地方，青樓更是一個人心展露的最明顯的地方。這麼多年的青樓生活，如果說掌控人心，我不能做到百分之百，但是引導一個大勢還是沒問題的。」

「算了，你既然有了計劃，我就不具體詢問了，將你需要我做的事情說出來就行了。」葉凝不是笨蛋，但是此刻卻覺得，當一個笨蛋不錯。他天性不羈，這些陰謀詭計，他不是不懂，但是卻不喜。就像是白疏影說他的一樣，他只是空有一副女兒身，卻是一副真正的俠骨丹心，男兒志向。

「一會兒這無名客棧的店主來，應該會把他最近掌握的情報都送上來，到時候就麻煩你幫我整理一下了，只要是京都比較奇怪的動向，或者是奇聞異事，最重要的是關於皇族的一舉一動都收集起來，到時候便於我們進行下一步。」

「好的，這一點沒問題。」葉凝在濰城的時候也整理過不少情報，這是他常常都在做的事情。

「接下來就是讓店主出去散播消息了。人們只知道軒轅牧嵐打了勝仗，卻不知道是怎麼打得勝仗，這一點必須要清清白白的說出來。他受傷之後，所有人的拚死守衛，整個滄瀾谷所有人都戰死了，除了嵐王活下來。顧宣對整個軍營的掌控，滄瀾谷一役中的毒藥等等。這些晃眼一看都是豐功偉績，但是，哼哼，等人們崇拜到了極點之後，就是我們反擊的時候。」

白疏影眼神清澈，眸光瀲灧，就像是一個精準的機器，開始了她人生以來第二次的布局。

當年，她以豆蔻年華，撐起了綰青樓千古之名。如今，她以掌心智慧，攪動歸嵐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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