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幕：委託

「鬣狗」見歐維恩沒表示反對，繼而描述道：

「它由序列9『閱讀者』的特性衍化而成，只要撥動懷錶的指針，截定一段時間，佩戴者在此期間就會進入深度閱讀狀態，效果和你的需求差不多。

「至於負面作用，它會讓佩戴者在使用時深陷學習無法自拔，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不聞不問，只有特彆強烈的外界刺激才能喚醒他們。

「收你8200費爾金，不接受議價，好好考慮一下吧。」

「鬣狗」頓了一頓，瞄了眼歐維恩旁邊的女士，用一種幸災樂禍般的口氣，故意分享道：

「咳，既然說了這麼多，那我不妨再來講講3-184的來歷。

「它的來歷並不複雜，曾有一名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的非凡者來到因蒂斯，最終被宗教裁判所逮捕。

「嘖嘖……等待他的結局是被押送進地牢，戴上計時用懷錶，幫『凈化者』們用性命測試地牢里收容的那些封印物的負面效果。」

說罷，他乾笑幾聲，下意識地目光掃向桌面，似乎想要順勢拿瓶酒潤潤嗓子。

這讓眾人渾身覺得不自在，而身旁的女士也情不自禁握緊了拳頭。

「可以。

「下次聚會，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歐維恩不緊不慢地說道，聲音透過濾嘴，附有昆蟲翅膀振動般的嗡嗡聲。

最後，他從大衣外側口袋取出一個鐵盒，露出存放在裡面的死靈喉管。

「死靈類怪物的屍體遺留物，超凡富集的部分。

「500費爾金以上，價高者得之。呵呵，如果沒人要，我就只好想辦法自己處理了。」

不過他後半句顯然是沒必要加的，馬上就有四五個聚會成員連番競拍，最後加價到了860費爾金。

至於非凡藥劑，歐維恩因為有古茲曼黨這個大客戶，所以按現在的製作量來說，完全不必操心出售問題。

所以，他不打算在非凡者聚會裡兜售藥劑，畢竟那樣很容易暴露自己的途徑，暴露自己戰鬥能力很薄弱的事實。

860費爾金雖然摸著很多，但扣除那天的藥劑消耗、扣除向永恆烈陽獻祭的幾磅純金、扣除給車夫和盧卡斯的那部分，還剩不到一百……歐維恩嘆息著把鈔票收入口袋。

當然，上次的意義並不在於費爾金，而在於當上了「永恆烈陽」的便宜信徒，在於多了一條交易渠道。

之後陸續有其他人收購或販賣各類材料與武器，有的成功，有的失敗。

半個小時后，坐在歐維恩左邊的中年男士見不再有人發言，於是閑談般分享道：

「我最近在別的圈子裡聽人家提過一個尋人委託，據說只要提供有效線索，就能得到三萬費爾金。」

不過他顯得意興索然，似乎對此並不抱希望。

於是有人問道：「尋什麼樣的人？」

中年男士從口袋摸出一根香煙，放在鼻尖嗅了嗅：

「這件事邪乎的很，只知道要找的人不一定長什麼樣，可能是老頭，可能是壯年人，還可能是少年。」

「這都什麼跟什麼？就是給再多費爾金，我也找不到。發委託的人太異想天開了。」有聚會成員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之後再也沒人提出新的需求，聚會於是即將進入尾聲。

一位光頭法師雙掌一拍，肅穆說道：

「今天聚會到這裡，按慣例離開。

「以及這次想獲得偉大啟示的，可以暫留片刻。」

偉大啟示？歐維恩微微一愣，就馬上見到兩個侍者從一間書房走出，各自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捆捆東西。

歐維恩定睛一看，竟發現那些東西是非常古怪的金屬圓筒，外部有插槽，插著一些真空管。

金屬圓筒裡頭似乎是中空的，因為隨著侍者的走動，歐維恩聽到了從裡面傳出的某些固體和液體的混合晃動聲。

而且圓筒的外表面看起來濕漉漉的，粘著亮閃閃的黏液，而歐維恩作為「藥師」，一下就分清楚了那殘留物是什麼。

是營養液。只能近似的這麼定義，因為這絕不是給正常動物——或者說正常生命形態——使用的。

這彷彿在告訴歐維恩，那些金屬圓筒都是剛剛從盛滿了那樣的營養液的培養罐中撈取出的。

那到底，是什麼……歐維恩目光一瞥，忽然注意到送了自己一個儀式魔法的那位老先生顫巍巍地站起，走向擺了金屬圓筒的桌台。

而少數其他人也是如此。

十幾分鐘后，歐維恩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馬車。

他把車廂後面的帘布一拉，心急火燎地向面前模樣俊美甚至稱得上邪魅的塔威爾問道：

「那些東西是怎麼回事？聚會到最後出現的金屬器。」

南大陸青年人打了個哈欠：

「人腦。」

看著歐維恩頓時瞪大的雙眼，塔威爾莫名感到滿足，露出一抹輕笑：

「塔西亞和塔克林所說的求取偉大啟示，其實就是主動向某個隱秘存在祈求，從祂那裡祈求知識。」

「塔西亞和塔克林？」歐維恩略一思索，馬上反應過來：

「……這是那兩位聚會主人的名字？」

「嗯，不過，不完整。」

塔威爾繼續笑道：

「他們信奉的是一位徹底非人格化的存在，而那位存在降下的所謂『恩賜』，大部分時候用『詛咒』這個詞會更恰當。

「哈哈，不過嘛，那些苦修士們摸索出了勉強可行的祈求方法，比如『缸中腦』，就是藉助金屬設備讓人腦處於一種相對活著的狀態，然後將來自那位隱秘存在的饋贈承接到人腦上。

「之後，再由正常人接觸圓筒，讀取那些知識。不過哪怕這能有效降低風險，避免了直接接受饋贈，對非凡者來說卻依舊危險巨大，所以——」

「所以，那兩個光頭就讓別人替他們接觸『缸中腦』，如果活下來，就把得到的知識分享給他們？」歐維恩懂得很快。

「嗯。」塔威爾點了點頭。

他沉默了一會，在車窗凹槽上輕輕敲擊幾下，似乎在權衡著什麼。

最終，塔威爾一邊側頭看著窗外，一邊狀似漫不經心的低聲開口道：

「教團近日有一個委託，報酬可以商量。」

歐維恩隨即換了個便於傾聽的坐姿，授意對方繼續：

「詳細說。」

塔威爾稍稍湊近了些：

「皇室派最近鎖定了一件遺失物品的下落，相當於2級封印物，據查它成了一個已故老農場主的收藏，遺囑中要求將它帶進自己的棺材里。」

啊啊，這次總算不是磨成粉泡酒喝了……歐維恩輕蔑的腹誹了一句。

把「收屍人」途徑的封印物帶進墓里，還是2級，這是真不怕以後自己爬出來給子女一個驚喜啊？

「我能做什麼？」歐維恩問道。

他可打不贏2級封印物。

「你不用直面那件封印物，但也許能為我們創造一個機會，一個讓我們接近它的機會。

「死者的遺體即將從南大陸送回第利斯城，連帶著那件封印物一起。他的次子是位大煙商，事業上比他父親更上一層，嗯，有東拜朗香煙10%的股份。

「他是耶里梅斯爵士，是奧斯卡伯爵的朋友，是太陽信徒。」

奧斯卡伯爵……那位好像是「金羊毛」高級會所背後的大老闆，當然，這肯定不是他的主要身份……歐維恩回憶著已知的聽聞，點了下頭：

「棺材將被送去這位煙商的府邸？」

「對。」塔威爾想了想說道：

「耶里梅斯平常不在第利斯城，甚至不在因蒂斯乃至北大陸，他這次至多停留三四天。之後會把棺木埋進聖印座堂後面的陵園裡，那座教堂有大量官方強者，所以要趕在之前回收掉封印物。

「你可以提前接近他，耶里梅斯這幾天肯定晚宴不斷，不管是別人請他還是他請別人。

「唯一的問題是，賓客當中可能摻雜官方的人，而且他父親的遺體最多在他府上停留一晚，也就是最後一次宴會。」

等到那個時候，就以紀念為名，藉機上門把那件封印物順走？歐維恩腦補出了塔威爾沒說完的話。

塔威爾微笑道：

「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有。」歐維恩瞄了眼窗外，見車水馬龍的景色越來越熟悉，遂開始脫大衣摘面具：

「那件封印物具備什麼能力，以及處於何種狀態？」

塔威爾的表情一下變得認真：

「它對應序列6『死靈導師』的非凡特性，理論上可以驅策各種不死類生物，很可能已被一些看不見的亡魂追隨、纏繞。

「但從耶里梅斯沒意識到它的特殊這點看，它或它控制的亡靈也許有了一定智慧，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歐維恩「呵呵」一笑，十指交叉：

「好吧，這個委託聽起來還不算變態。

「以及……嗯……我對你上次使用的文書有點在意。」

塔威爾挑了挑眉，知道歐維恩指的是《亡靈書》，難道他希望把這個當作報酬？

倒也不是不行……

《亡靈書》是「人造死神派」的高序列強者能夠量產的東西，不具備非凡特性，屬於有一定價值但並不多麼珍貴。

靈教團以前沒有這種物品，但一年多前「人造死神派」那褻瀆神靈的研究竟然有了突破性進展，而《亡靈書》的問世則屬於他們研究的副產物。

只需要透支生命，就能額外驅使靈界生物去攻擊敵人——得益於這種簡單粗暴的使用方式，《亡靈書》很快流傳開來，在靈教團中低序列者手中幾乎人手一本，並受到皇室派的默許。

於是，塔威爾把《亡靈書》的使用方式、支付代價簡單說了。

得到歐維恩乾脆的首肯后，塔威爾在心底吐了口氣。

…………………………

第利斯城西區，一輛廉價的雇傭馬車停在聖奧爾德路41號。

聖奧爾德路因聖印座堂歷史上的一位大主教而得名，這裡還算繁榮，畢竟與金葡萄長街只隔了一片高級別墅區。

金葡萄長街是「金羊毛」等一系列高消費場所的所在地。

而在別墅區的街對面，一位年輕人走下馬車，有點迫切的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自家房門。

為了今天下午那個由摩斯苦修會召開的非凡者聚會，卡斯珀——這位年輕人——甚至沒去占卜傢俱樂部，沒去照例賺一點外快。

他在街頭那傢俱樂部的名氣還算不錯，可惜這個時候那裡已經快打烊了。

卡斯珀走到書房，在一張木椅上坐下，並拉開抽屜。

隨著他猛地拉開，抽屜里的東西輕輕晃動了一下，咣當有聲，似乎很有分量。

那是一塊黑乎乎的事物，像一顆黑色的鵝卵石，但實際上它取自植物。

石蒜的鱗莖。

卡斯珀拿到手裡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發生變化，於是換了個抽屜，把這非凡材料小心放了進去。

拿在手上的期間，卡斯珀感到大腦嗡嗡作響，有一種高負荷運轉、絞盡腦汁的感覺。

他之所以要更換抽屜，是因為「石蒜的鱗莖」如果在一個地方放久了，將會不可扭轉的與那裡的事物結合，變成神奇物品。

這可是序列8「機器」對應的魔葯主材料之一，卡斯珀好不容易弄來的，他可不希望那樣的事情發生。

確認完自己未來的魔葯成分沒有「變質」，卡斯珀總算擠出一點笑容，蘸了墨水開始在書桌展開的白紙上寫信。

他在信中提到有人願意出接近兩萬費爾金收購「精靈之泉的髓質結晶」，詢問了收信人手上是否還有存貨，如果有，可以考慮寄過來讓自己轉賣。

他還詢問對方是否已經得到「讀心者」配方，至於他在非凡聚會上找到配方賣家一事，他並沒有把這件事寫到信中。

卡斯珀打算靠自己攢夠金錢，然後再把「讀心者」配方寫進下一次的信里，因為教師節快要到了，這是驚喜。

雖然老師當初教他的時候向來不留情面、口無遮攔、一有錯就罵，而且總是在卡斯珀面前抱怨，說什麼要不是因為晉陞到了序列7，被學派里的老神棍們要求收一個徒弟，否則才不會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

但實際上老師從來沒虧待或冷落過他，包括那隻會說話的貓頭鷹，呃，助教先生。

卡斯珀裝好信封，穿過一排擺滿了藥劑的書架，直到走出屋子，將那封信投入到信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