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羅衣染血
清晨起床時還是晴天,臨近晌午的時候一聲春雷響徹北方大地,已經發芽的柳絲在乍起的北風中瘋狂的搖擺著,不多時便落了一地細碎的碧綠。
李明琪帶著十數個暗龍衛,一路疾馳,從臨沂的北城出,直奔向武桓山狩獵場,武帝一行人就在那裡臨時安頓,隨行護衛已經傷亡慘重,帳篷的四周圍滿了張弓搭箭的御林軍。
「主母,剛剛得到消息,當朝宰相通敵發起了政變,現已控制住了皇城,城門緊閉,百姓閉門不出,而朝中大臣均被關押在宮中迫降。」統領剛剛收到手下探子的飛鴿傳書,一字不錯的稟告給了李明琪。
那和一座死城還有什麼區別?李明琪面上閃過一絲憂慮,「離京城最近的將軍是哪位?沒有前去應援嗎?」
「平廣王和夏侯將軍接到急報已經前去清理叛逆。」
「嗯,我們進去。」李明琪並沒有怎麼擔心,雖說幽谷勢大,可這武帝也不是吃素的,今天這場禍事說不定也是他算計好的,只是流血犧牲恐怕是在所難免了。
「什麼人?」山上巡邏的侍衛看見有陌生人上山,沉聲冷喝,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刀劍相向的趨勢。
「在下李明琪,求見陛下。」李明琪不卑不亢,聲音清亮悅耳,浩浩蕩蕩的傳進了帳篷內。
「不得無禮。」侍衛統領臉色一變,怕她驚擾聖駕,上前就要制止,還未等他動手,從帳篷內走出一人,制止了他。
李明琪抬頭看去,一眼就認出了來人,見禮道:「明琪見過丞相大人,陛下沒有受驚吧?」她一路上山看見幾處有明顯的打鬥廝殺的痕迹,血色染紅了綠葉。
清涼的雨滴成串的落下,打的哪裡都是,卻不能濕她衣角。
君穆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側身禮讓,「陛下一切安好,太子妃殿下,請進。」
李明琪搖頭,「丞相還是叫我明琪吧,或者稱我一聲沈夫人也是可以的。」
君穆雲四十多歲的年紀,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迹,君儒長的似他,可是她偏偏就親近不起來。
君穆雲見她的氣度雍容優雅,雙眼睿智清冷,神色淡淡,知道此女心堅,眼下也不是說服的好時機,他溫和的笑道:「皇上聽說你來了,心裡很高興,夫人,還是隨我進去吧。」未來國母的名諱他是不能叫的,只好退而求其次的稱一聲夫人。
李明琪輕輕的應了一聲,讓暗龍衛留在外面守候,她則抬步進了帳篷。
室內很暖,沒有外面的潮濕氣,未看見其人,先聞到了沁人心脾的茶香,是雨前龍井。
即便是遇難,這位偉大的皇帝陛下也不會讓自己太委屈,時刻都懂得享受,李明琪心中莞爾,屈膝下拜,「明琪拜見皇上。」
武帝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威儀,放下手中的茶盞,將李明琪從頭到腳打量了不下三遍,心中頗感滿意,並不叫起,只是說道:「叫父皇。」
李明琪沒有抬頭,嘴唇抿的很緊,沒有隨他意,輕聲道:「您的狀況看起來並沒有君儒說的那麼糟糕。」側身就要離開。
武帝敲了敲桌子,他身上的氣息很是平易近人,嘆氣道:「你也要學他一般疏離我?給我回來。」
李明琪身形一頓,「皇上,明琪一路趕來是為了救駕的,既然您一切安好,明琪就先告退了。」任誰受了欺騙,心裡都不會舒坦的,難得的是,一看見這位鼎鼎大名的武皇帝,她心中居然沒有絲毫的抵觸,反而覺得很想去親近。
「我若不那麼說,你們能來見我?」武帝這麼多年身處高位居然沒有一點架子,實在難得。他的鬢角已添華髮,整個人顯得格外儒雅風流,那雙黑眸深邃睿智,認真的望著一個人的時候,讓人很難生出抗拒之心。
李明琪低垂了眼帘,身前站定之人,拋去身份,也不過就是一個孤獨的老人罷了,「皇上,明琪會儘力說服夫君,在此之前,請原諒明琪不孝。」
武帝陛下輕笑,眼角露出幾條歲月刻畫出的痕迹,「好,我且忍耐些日子,明琪,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李明琪默然無語,當年是是非非,所有的因都是你們自己種下的,到最後怎麼都落到她的身上了?
武帝閱人無數,自然能看透李明琪的性子,有些人喜歡先說后做,而有些人正好相反,他們喜歡先做瞭然后也不說,比如說她,「城中混亂之前,我已讓人將你的父母接出,你不必掛心他們的安危。」
皇城內亂起,一場殺戮是避免不了,她確實在擔憂父母的安危,害怕爹娘像前世一般受她牽累,聽了武帝的話,她心中好感頓生,俯首為禮,「明琪多謝皇上考慮周全。」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孩子還好嗎?」武帝的語氣很柔和,說到孩子的時候居然帶了小心翼翼。
「寧寧很乖巧,不哭也不鬧,他已經回跑了,也會說一些簡單的字詞,等此間事了,我帶他給您請安。」李明琪提起兒子,心中也是一片柔軟。
「好,好啊。」
正此時,帳篷外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落,有刀劍相擊之聲入耳,一隻袖箭穿透厚實的防雨簾帶著入骨之寒,射殺了進來,目標正是感慨中的武帝。
「皇上小心。」君穆雲焦急大喊。
李明琪猛然抬頭,面若寒霜,一個縱越攔在武帝身前,手中的青鳳劍同時出鞘,一聲脆響,射來的袖箭斷成數段掉落地毯之上。
武帝連眼都沒眨,笑贊道:「兒媳好身手。」
君穆雲很是無奈,「皇上,此時可不是說笑的時候,請您認真一點。」
「皇上,明琪出去看看。」李明琪掀開了門帘往外看了一眼,雨幕下有大片的真空地帶,敵我雙方拼殺到了一起,其中並沒有看見重三樓的身影,她鬆了口氣。
武帝隨意的揮了揮手,叮囑了一句小心就放行了,待她出去后,武帝收起了臉上的漫不經心,眉間皺成了一個川字,「今夜過後,希望能還我一個太平的江山。」
「皇上,先鋒軍已經就位,只等賊人咬鉤,今日定讓他們有來無回。」君穆雲右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接著又擔憂道:「皇上,您最近的思慮過重了。」白髮日漸增多,如此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啊,做為臣子,不得不感到憂慮。
「穆雲啊,你坐,陪老朋友喝杯茶。」武帝哈哈一笑,親自執壺給君穆雲斟茶,語氣極為的親近自然,好似他們君臣二人一直如此相處。
君穆雲沒有扭捏,接過茶盞,在他的對面而坐,「皇上,臣還沒有恭喜您當爺爺了呢。」
「這麼多年,倒是苦了儒小子了,待他回來,我一定要好好的補償補償他。」武帝籌謀日久,就等著這一日的東風。
重三樓武功高強,出動三軍雖然能重傷他,卻不能留下他,除賊得先除王,不然殺再多的嘍啰又有什麼用呢?他隨時都能東山再起。
武帝一直都在隱忍著,等待著,等待著天下有一人能夠出其左右。
這一日,他等了數十年,如今終於等到了。
武帝心中嘆道:孩子啊,你身為皇朝儲君也該為你的臣民做些事情了,這是你應盡的責任和義務。
「皇上,這都是臣下應該做的。」君儒能一直陪在皇儲身邊是他的幸運,是君氏一族的幸運。
李明琪出了暖帳,暗龍衛們立刻就圍了上來,「主母,外面風大雨急,您還是回屋靜候吧。」
李明琪掃了他一眼,「廢話少說,還不趕緊去殺敵。」
御前侍衛統領一邊指揮若定,一邊震驚這些青衣人的身手不凡,這若是沙場對敵,他的侍衛們定不遑多讓,可這是江湖廝殺,時間一久,漸落下風。
血腥氣撲鼻,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李明琪飛身撲入戰圈,專挑頭目下手,劍尖在雨中閃著耀眼的白光,每一次刺出都要帶起一篷鮮血。
遠方有幾道人影飄飛而來,其中一人出手成爪直撲李明琪而去,這一爪要是落實,必然血濺當場。
李明琪耳聞背後風聲,足尖輕點虛無,側身躲過凌厲一擊,冷喝道:「你是什麼人?」此人的輪廓給她一種熟悉感,心底一沉,冷然道:「重三樓。」
黑袍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江湖多有才人出,沒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娃子也可以在旦夕之間成為絕世高手。」他身形不減,招招試試都帶著盎然殺機,十數招過,他語氣一變,喝道:「你得我七弟傳承就是我幽谷中人,怎可攔我去路。」
李明琪氣息翻滾,不受控制的飄身後退,眼神凝重,好強的聲波攻擊。
手中的青鳳劍橫在身前三寸之地,接著奇異一抖,劍走游龍之勢,以天地為筆,以雨水為墨,潑灑下一道道樊籠,「師父說,你入魔已深,心心念念的全是帝王夢,他說若有一日你我相遇,讓我點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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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裡,也就離完結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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