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病人同意治療,謝白朮立刻上前兩步,「夫人,能先把圍巾取下來嗎?」
布尼塔尼取下圍巾,露出了紅色的捲髮,謝白朮詢問:「夫人,能指出你疼痛的部位嗎?」
布尼塔尼指了指耳側,說:「最開始是頭的左邊在疼,後來右邊也開始疼了,一抽一抽的,疼的時間久了,我感覺整個頭都好像疼起來了。」
謝白朮指著前額問:「這裡痛嗎?」
有依次問了后枕等部位,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謝白朮又問:「這樣的疼痛持續多久了。」
布尼塔尼:「這是第三天了。」
「以前痛過嗎?」
布尼塔尼:「痛過!隔不了多久就會痛上好幾天!。」
「大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是說最開始的疼痛的時間。」
「四年前開始的,我記得很清楚。」
「四年前有受過傷?或者發生過什麼嗎?」
「受傷?」納坦和布尼塔尼都搖搖頭,「沒有。」
「不過,」布尼塔尼說,「四年前我生了傑夫。」
納坦也想起來了,「對,我記得布尼的頭痛好像就是從傑夫出生之後才開始的。」
「你這是在寫什麼?」看著不停在本子上寫字的謝白朮,布尼塔尼很好奇。
「這是病曆本,」謝白朮解釋,「及時將患者的情況記錄下來能保證不遺漏病情,有利於準確判斷病因,進行治療,也有利於後續治療效果的對比。」
上午的時候,他忘帶病曆本,只能回去之後錄入電腦,所以下午就把病曆本帶了出來,回去之後掃描錄入就可以了。
他一邊寫一邊繼續問:「頭痛的時候會噁心嘔吐嗎?」
「有,有!」納坦很激動。
謝白朮瞭然,又讓布尼塔尼伸出手,切脈之後,再觀其舌苔。這一番動作下來,布尼塔尼和納坦都緊張地看著他,雖然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看這些有什麼用,但總感覺有種莫名的莊重,所以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見青年沒有再看布尼,而是又在寫字之後,納坦才小心翼翼問:「謝瓦利埃先生,能治嗎?」
謝白朮點頭,「能治,初步判斷喬利夫人是患上了偏頭痛。」
「偏頭痛?」
謝白朮解釋道:「這是一種神經性頭痛,誘發的因素有很多,喬利夫人應該是因為生產之後沒能好好修養,血氣虛弱,傷風受冷導致的。」
「受冷?對,我記得布尼是在冬天生下傑夫的!」雖然聽不懂傷風,但納坦聽懂了受冷,他又說,「我記得那段時間我們都很忙,好幾次送貨的來了,布尼都冒著大雪去接貨,謝瓦利埃先生,跟這個有關係嗎?」
「那個時候距離喬利夫人生產後多長時間?」
「十天。」這句話是布尼塔尼說的,她面色憔悴,有氣無力道,「我記得很清楚,第一次接貨是生下傑夫第十天的時候,店裡的生意太好了,送貨的又在後門喊著接貨,我就出去接貨了。」
布尼塔尼看向謝白朮,「謝瓦利埃先生,會跟這個有關係嗎?」
謝白朮點頭,「有的,女性生產後身體很虛弱,氣血虧敗,若受了冷便很容易風邪入體,沒能及時驅寒就會造成偏頭痛,這也是為什麼患頭痛的女性人數比頭痛的男性更多。」
「是啊,我以前也聽我媽媽說過頭痛,卻沒聽到爸爸說頭痛。」
納坦和布尼塔尼聽得連連點頭。
這時候,謝白朮從隨身背著的包里取出工具說:「麻煩找個寬敞的地方,我要給喬利夫人施針。」
幾分鐘后,布尼塔尼坐在了店鋪的正中,正對大門,這是客人選購麵包的地方,同時也是整個麵包店最寬敞、光線最好的位置。
看到青年從一個小包里取出細長的針,納坦和布尼塔尼都有些害怕,布尼塔尼小聲問:「這些針是用來做什麼的?」
看出了布尼塔尼的害怕,謝白朮安撫道:「夫人放心,這個針不會扎得太深。」
「天哪,真的是扎人的!」納坦驚呼一聲。
這下兩個人都害怕地看著一根根針,可是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不治了。布尼塔尼的頭痛持續了四年,給她本人,也給納坦帶來了巨大的壓力。這四年他們輾轉了各大醫院,做了很多檢查,吃了很多種止疼葯,可沒有一個醫生說清楚布尼塔尼的頭痛是怎麼回事,更不要說治好了。
然而就在剛才,這個年輕的大男孩也就是問了幾個問題,看了看布尼的手腕、舌頭,竟然就說得頭頭是道的。
對於長久遭受病痛折磨的病人和其家屬來說,他們比誰都了解自己的情況,心裡對於自己的病因也有諸多的猜測。醫院的醫生總說布尼的頭痛是因為沒有休息好,可剛剛這位謝瓦利埃先生卻說是因為生產之後沒能修養好,這句話出來的時候,布尼和納坦立刻就相信了,因為這就是他們心中隱約的猜測!
四年前,他們的麵包坊才剛剛開業,恰好布尼又懷孕了,納坦得一邊學做麵包,一邊照顧布尼。等到布尼快生產的時候,偏偏麵包坊生意又走上正軌,納坦忙得不可開交。因為資金緊張,拿不出多餘的錢請工人,他們兩個人只能分成四個人用。
等到布尼生下傑夫后,他們更忙了,小傑夫很愛哭,時時刻刻都需要有人抱著,布尼抱著他的時候,納坦就得烤麵包、做生意。而納坦照顧小傑夫的時候,店裡的事情便只能由布尼負責。現在想來,那段時間實在是太可怕了,納坦都不知道自己和布尼是怎麼堅持過來的。
在治療開始之前,他們都想著既然是免費的就試試看,要是有什麼不對的就立刻中止,畢竟他們有兩個人,難道青年一個人還能強迫他們不成嗎?等到治療之後,如果有效果就繼續,沒有效果就算了。可在聽到青年那些對布尼病情的分析之後,他們心中的天平已經傾斜,即便這個時候青年突然開口要錢,他們也要接受青年的治療。
畢竟這是四年來,他們所聽到最貼合布尼病情的分析,對方甚至還找出了病因!他們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個念頭:或許這個青年真的能治好布尼的頭痛。
如果是這樣,那無論付出什麼,他們也願意。
謝白朮只需要他們提供一個場地,以及一張桌子,桌子上點燃酒精燈,拿出特製的針在酒精燈上灼燒。
納坦咽咽唾沫,小聲問:「謝瓦利埃先生,這是在消毒,還是……」
謝白朮介紹道:「這是火針,以火灼燒針,再將針快速刺入特定穴位,能溫經散寒。」
在藍星的《針灸聚英》一書中就有記載:「蓋火針大開其孔穴,不塞其門,風邪從此而出。」
「喬利夫人是受濕感寒所生的頭痛,火針能祛寒止痛。」
細細的針已經燒得通紅,在給穴位消毒之後,謝白朮快速將針刺入阿是穴,一刺即出,立刻用消毒棉球止血,如此點刺了太陽穴、陽上穴。
納坦腳趾都抓緊了,緊張地用消毒棉球幫自己妻子摁著針刺之後的傷口,他很擔心,畢竟是頭部,還有眼側那樣關鍵的位置,這位謝瓦利埃先生竟然直接就用針扎進去了,還是燒得通紅的針,太可怕了!說不定他根本就是在胡來,要是布尼被扎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或許自己根本不該帶這個人回來,也不該沒有阻止他用針扎布尼。
因為過於擔心妻子,納坦心亂如麻,他想要出聲阻止對方,可又怕驚到對方,導致針扎得太深傷到自己妻子,就在這進度兩難中,他突然聽到了妻子的聲音。
「好像……沒那麼痛了。」
納坦低頭看去,他的妻子正擰著眉頭,似乎是在細細感受,接著就看到自己妻子因為頭痛而常年緊縮的眉頭竟然舒展了開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輕鬆和驚喜的神色,她說:「是真的,真的沒有那麼痛了!」
「納坦納坦!我的頭痛真的減輕了!」
納坦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問:「真的嗎,布尼?會不會是你感覺錯了?」
這樣的情況以前也發生過幾次,在醫院治療的時候,布尼感覺到疼痛減輕,以為治療是有效果的,可那不過布尼的錯覺,等到離開醫院之後,布尼的頭疼痛依舊。
布尼塔尼強行鎮定下來,再次仔細感受,這次足足過了半分鐘,布尼塔尼才睜開了眼睛,她看著自己丈夫,肯定道:「納坦,我很確定,我的頭真的沒有那麼痛了,這和之前的那些錯覺完全不一樣,這次我真的感受到了疼痛在消失,非常清楚,這絕對不是錯覺!」
布尼塔尼前所未有的肯定態度讓納坦不得不相信她的疼痛真的緩解了,他喜道:「太好了,布尼!」
隨即他用感激的眼神看向了正在收針的青年,激動道:「謝瓦利埃先生,太感謝你了!」
布尼塔尼也很激動,看著青年的雙眼甚至閃爍著淚光,「謝瓦利埃先生,謝謝,我這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真的謝謝,你太厲害了!」
這並非客套的話,四年來布尼塔尼不知道見過多少醫生,那些醫生都對她的頭痛束手無策,而謝瓦利埃先生僅僅只給她扎了幾針,她的頭痛竟然立刻就緩解了,這比起止痛藥的效果還要來得快!雖然她從未見過這樣神奇又有效的治療手段,但效果擺在那裡,並不妨礙她感受到謝瓦利埃先生的醫術高超。
對於二人的感謝,謝白朮笑道:「沒事,喬利夫人的頭痛並沒有徹底痊癒,後續還需要針刺,以及口服用藥。」
此刻的納坦哪裡還記得剛才自己對青年的懷疑,聽到青年的話,只知道不停地點頭:「好好好!謝瓦利埃先生,你說怎麼治就怎麼治!」
納坦這個樣子,對於謝白朮來說並不陌生,在面對自己信任的醫生時,患者和家屬總是給出毫無保留的信任,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讓自己能對得起這份信任。
將東西裝入包中,謝白朮對納坦說:「納坦先生,我的店就在克里斯大街,麻煩你隨我去拿喬利夫人接下來要用的葯。」